第一章 死是天意
六月的天氣雖然多雨,但依舊炎熱的讓人有些煩躁。天空那黑壓壓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烏雲一層又一層的翻滾着,不論底下的人是怎樣的祈求,就是不願落下一滴雨。
沉悶的壓抑充斥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連着那最原本的一絲人性都被泯滅了去。一眼望不到頭的湖泊邊上圍着一群看熱鬧的人,那些人的中間,一名肚子已經有些微微隆起來的女子手腳均被綁在一根木樁上,木樁釘在一條小船上,船的裏邊兒擺滿了乾柴。
“哎,這是要發生什麼事啊?”人群中,一道有些粗礦的聲音小聲的響起。
“嘖,”旁邊的人滿臉的八卦,隱有一絲鄙視的意味:“你忘了隔壁大夫回去的時候說的話了?”
“大夫.噢!你說的是凌家夫人懷孕的那事兒?”
那人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人群中忽然出現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那旁邊小個子的男人立即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緊張兮兮的噓了兩聲,將那有些粗礦的男子拉到了一邊。
一身着明艷奢華服飾的中年女子疾步從人群里走了出來,她的面上隱隱的含着一絲的怒色,闊步走到那綁着手腳的女子面前,伸手就是一個狠狠的耳光。
咔的一聲令人有些頭皮發麻的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就連那膽子最大的獵戶都忍不住小小的後退了一步。
那被頭髮遮住大半個臉頭甩在一邊的女子登時悶哼一聲,她身上滿是泥污,因着激動,微微凸起的肚子似乎還動了一下。
甩了她耳光的中年女子眼中,登時浮起了一抹嫌棄的神色。
天上隱隱的傳來陣陣的雷鳴聲。
“我凌家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朱玉恨恨的看着眼前嘴角在不斷的流着血的女子,額頭上的青筋似乎都爆了幾根出來。
她視線落到那女子的肚子上,似乎忍了極大的怒氣道:“我兒子不過跟十一皇子殿下去邊關三年到底是為了誰?你卻這般奈不住寂寞?!”
身上雖然早就已經疼的沒有了知覺,然而楚青卻依舊感受到了臉上傳來的名叫恥辱的疼痛,她輕喘着,微微的吸了一口氣,有氣無力道:“我沒有”
“好,”朱玉冷笑一聲,忽然揚了聲問道:“我想問問在場的鄉親父老們,有誰三年前來凌府噵喜的?”
她話落,人群里登時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我,我去過。”
“凌公子大婚的時候要了俺家的菜,俺也去過。”
朱玉冷笑一聲,厲聲道:“那諸位後面可是要到了咱們凌府的喜鍛?”
她話落,方才還答話的幾個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起來。
人們的記憶似乎也被拉到了三年之前,凌府大婚當日。
然而令他們更尷尬的,是當時凌家公子根本就沒有出現好嗎。
沒有成親,哪兒來的喜鍛?
“沒有成親沒有圓房,你肚子裏卻懷了個孩子!”朱玉鄙夷的視線看着張着嘴發不出一言的楚青,嘲諷的笑道:“你可知你為何不用出現公堂而被直接拉到了這裏?”
微喘着氣的楚青微微一怔。
“是你那官從三品的爹!是你爹差了人將你直接綁了!”離的楚青近了,朱玉似乎是聞到了什麼難聞的氣味一般,伸手掏出懷裏的帕子,有些嫌惡的掩住了口鼻:“哼,若不是我那心善的兒子在你爹楚建成那裏求了情,就憑你楚家嫡女的身份,最好的刑罰,便是五馬分屍!”
“到底是懷了個孩子的,也算是為我凌家後代祈福。”朱玉向後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楚青道:“就留你個全屍!”
她一揮手,身邊的小伺立即上前將那小船給推了出去。
小船隨波逐流,很快就到了河中央。
忽然一陣破空聲響起,只見一支燃着火的利箭咻的一聲便朝着綁着女子的小船射去,那箭法極准,一下子射中那堆枯柴堆上,大火登時燃燒了起來。
濃煙將有些半昏迷的楚青給嗆醒了,她大口大口的呼着氣,心中,是對這個世界,徹底的絕望。
天空似乎很黑,隱隱的似乎閃過一道流光,她下意識的隨着那道流光望去,當視線落到那遠遠的站立在高丘之上的人影時,她登時心口一窒。
她那名為丈夫卻根本不是她丈夫的人,手裏抓着一柄長長的弓,遙遙的對着她輕輕一笑。
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的聲響,大火瞬間將她包裹了起來。
人群頓時就慌亂了起來,畢竟活活的將人燒死這件事兒,還是極少見的。更何況那還是一個肚子裏有個孩子的女人,很多人的心裏面,甚至已經開始泛起了一絲的同情。
朱玉的唇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來。
天空忽然毫無徵兆的下起大雨來,驚的岸上的人紛紛的用衣袖擋着自己的頭,四處急促的奔跑着,尋找着暫時能夠躲避的地方。
河水波濤洶湧,被逐漸澆滅火勢小船似一片輕飄飄的葉子飄蕩在河中央。
空中忽然傳來一道震天地的雷聲,雷光閃動,一道帶着火花的驚雷一下子就劈在了那道小船上!
船體應聲而裂,隨着大雨淹沒在翻滾的河流當中。
而距長河十里開外的一處高頗之上,一個衣着白色錦綢的男子舉着一把油紙傘靜靜的立在那裏。
雨滴打在他的傘面上,噼叭作響。
傘下,那一雙看盡世間繁華的眼眸淡然的看着被大雨洗刷着的罪孽,右手拇指捻袂輕算,少頃,輕嘆一聲,飄渺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的悲嘆:“天意。”
立在他身後的小伺給他披上一件遮雨的披風,輕聲道:“天師大人,咱們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