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真相(4)
抗日戰爭那一場戲拍完之後,他們去了家影視城,因為接下來是清朝部分。
——鋪子的擁有者卻因與其他公子哥兒們一同吸食鴉片而荒廢祖業變賣家產,主人公的太爺爺四處籌錢將它盤了下來。
酒店兩人一間,本來想給鍾揚開一間單人房,但是他說不用。
生活製片將謝思清與陳正直安排在一起,鍾揚則與另外一位演員合住。
不過,入住酒店的第一天,鍾揚就出現在謝思清屋裏。
“……你在幹嗎?”看著鐘揚打開箱子拿出洗漱用具,謝思清說,“你的房間似乎應該是在我的右邊。”
“換了。”鍾揚輕描淡寫地道。
“……哈?”
“我的室友晚上打鼾,還有陳正直也是,他們兩個一拍即合,不打算再禍害別人了。”
“……”
“洗個澡后就睡覺吧。”鍾揚又說,“明天還要早起準備。”
“……。”
不出謝思清的意料,夜裏鍾揚又爬過來。
“回你床去。”謝思清小聲說。
雖然號稱賓館,不過這裏實際上也就是個普通招待所的水平,隔音實在說不上好,謝思清怕會被據說正在隔壁打呼嚕打得昏天黑地的陳正直等人聽見。
“不。”鍾揚聲音有氣無力,“剛才我不小心把水灑在床上面了。”
“那麼,”謝思清問,“讓人過來全部換掉?”
“別折騰了好么?”鍾揚說,“今天真的好累。”
“……”
“我傷還沒有好,今天就這麼累。”
謝思清想這個不是你要求的?傷還沒完全好就來複工。但是鍾揚也是為了劇組,所以謝思清說不出來這話來。
“我想好好地睡一覺,就是現在,不想等人過來收拾。”鍾揚似乎真的很倦。
雖然,謝思清強烈懷疑鍾揚故意的,但是反正已經被他抱了n天,倒也不是非常在乎再多一天。
第二天,他們過去拍攝。
這回,主角穿越成他太爺爺的一個下人,跟着太爺爺到處去借錢,然後隨着他去鋪子前代擁有者那麼請求將鋪子盤下來,看着太爺爺苦學如何製造好弓箭,最後,被他帶着第一次去給皇家送弓。
因為這段很短,謝思清沒有要求鍾揚也剪去頭髮,讓他帶了一頂帽子。
別人沒有那麼幸運,扮演太爺爺的那個演員還是剃了發。
在拍戲過程中,來了一隻野貓。
謝思清剛想給趕走,生怕它會弄壞機器,就聽見陳正直一聲喝:“逮住它!”
“……啊?”
小葡萄上前要來逮,那野貓一驚逃走了。
“……你要幹嘛?”謝思清問。
“可惜了,沒逮住。”陳正直道,倒是沒提具體原因。
“……”
然後,中午休息時,那貓又回來。
它好像不怕人。
也許從前是只家貓,或者之前有過很多其他劇組的人吃飯之時餵過它糧,所以看見有人吃飯它便晃晃悠悠地過來等着。
“堯舜禹,你去逮。”陳正直說,“你的感覺比較和善。”
雖然並不知道陳正直到底要幹嗎,不過謝思清到底還是非常相信他,於是從自己的飯盒裏挑了一塊很清淡的肉,放在旁邊等它過來。
一開始它有些謹慎,不過隨之還是吃掉。
反反覆復餵了幾次,謝思清試着摸了它的毛,它也沒有太大反應。
謝思清將它給抱了起來,問陳正直:“你說逮住它是因為什麼?”
“宣傳。”
“……哈?”
“你沒發現這貓特別漂亮?”
“……我發現了。”
這貓確實好看,人人都會喜歡,可是又怎麼樣?
那邊,陳正直說:“你知道什麼樣的宣傳最能引起別人好感么?”
“不知道。”謝思清斬釘截鐵地回答。
陳正直也沒指望謝思清能答上去,接着道:“廣告裏面最最不會讓人反感的元素呢,總共有三個——美人、孩子、小動物們。”
“啊?”
“如果能將其中兩樣結合起來就更好了,事半功倍。”
謝思清還是那個字:“……啊?”
“趁着現在鍾揚新增一批影迷,對他興趣正深,也願意推薦他,我們來點有意思的傳播素材。”
“……”謝思清聽暈了。
陳正直也不耐煩了,顯然認為謝思清笨:“就是鍾揚和貓一起出現,在網絡上引起人的轉發。”
“……怎麼一起出現?”
“取一個主題啊。”
“什麼主題?”
“就叫它‘演戲貓’。”
“……啥?”
陳正直又重複了一遍:“就叫它‘演戲貓’。”
“那是什麼……”謝思清茫然了。
“就是,有隻特別漂亮的貓,喜歡演戲,每天都跑到劇組來,學鍾揚演。”
“……可是它沒有啊。”
“誰知道有沒有?”陳正直覺得謝思清完全就是不可教,“你說有就有唄。”
“……”
“叫邁克來。”陳正直說,“等會兒你在旁邊逗這貓,讓邁克抓拍一些它有鏡頭感的動作還有表情,尤其是和戲裏鍾揚那個角色感覺比較像的,能夠刻意引導一下最好……然後等一會兒再請鍾揚穿着戲服重複照片裏面貓的這些動作表情,邁克攝影,假裝這些照片都是他演戲之時我們拍的。我晚上回去就做成帶圖長文,同組照片放在一起對比,左邊是貓,右邊是人,動作表情極端相似,再拿到網絡上去發。哦,不是這兩今天就發,等上星期的事再平息些。我會找些網絡上有影響力的賬號幫着轉載,就說,這個貓喜歡學人演戲,每天都來劇組報到,在一邊學鍾揚,有一顆當明星的心,我們大家滿足它吧。”
說到這裏,陳正直兩手一拍,又再攤開,“這不就成了嗎?”
“……”謝思清說,“所以,明明就是鍾揚學貓,卻要說是貓學鍾揚,對么?”
“誰會知道是哪個學哪個?”
“好吧。”謝思清抱着貓點點頭,“我去叫邁克了。”
邁克過來聽了,也驚嘆於陳正直的不要臉。
不過,終究還是照做了。
各個地方各個角度拍貓拍了好幾百張,陳正直最後挑了五張他覺得滿意的,說:“這幾個動作和戲裏一些動作相似度蠻高的,讓鍾揚也照着做一下吧,照片相似的話,我就宣傳這‘演戲貓’。這貓這麼好看,美人加美動物,肯定能成話題。”
“……”
將鍾揚拽過去時,鍾揚好像很怒:“我?貓?我學貓?”
“不會有人知道。”謝思清安撫道,“都以為貓學你。”
“我哪裏像貓了?”
“你就當你像貓好了……”
其實,那個驕傲樣子還真有一點像。
鍾揚看了一眼謝思清手裏的貓,哼了一聲:“像個屁。這貓你都抱了一中午了,晚上我稍微摟你一下你就會攆我走。”
“…………”幾秒之後,謝思清轉移了話題,“那個,你吃完飯了吧?”
“……哼。”
在這方面,謝思清覺得有點對不起鍾揚。
因為他將鍾揚的飯削減到了一盒。
之前,謝思清對鍾揚說,現在劇組預算不夠,正處於困難的時期,所有方面都要節省,如果特殊對待鍾揚,讓他每天吃兩盒飯,並且只挑裏面的肉,怕會引起劇組裏面其他人的不滿情緒。
當時鐘揚也答應了,雖然每天飯盒都是吃得極為痛苦。
鍾揚受傷之後,謝思清曾經想偷偷給他加餐,但是鍾揚最終還是咬牙說不用了。
經過一番好言相勸,鍾揚最後終於不情不願地拍了照。
雖然態度不情不願,照片上卻看不出來。
他是一個非常職業的人,絕對不會在工作上表現出來什麼。
陳正直來回翻着邁克的照相機,對比了下,然後眉開眼笑地道:“真萌啊。”
謝思清:“……”
幾天之後,陳正直發動了這一輪的宣傳。
那貓立刻火了。
微博和微信上,謝思清都見過。
人人都說這貓太可愛了,喜歡學人演戲就更可愛。
順便,鍾揚也太帥氣。
……
——與此同時,清朝這一部分拍完。
在影視城的最後一天晚上,謝思清又倒了回霉。
半夜最後整理所有物品之時,他發現導演取景器沒了。
這個東西拍攝電影必不可少,要放在攝影機上,用來觀察被拍攝對象,還有選擇和界定拍攝範圍的工具。
“可能落在拍攝地點了吧。”謝思清對陳正直說,“我現在回去看一看。”
“嗯。”
“鍾揚回來幫我告訴一聲。”
“好。”陳正直道,不以為意。
至於鍾揚,正在另外一個演員的房間裏面對台詞。
謝思清找了挺大一圈,最後發現真的就在片場地上,不過位置隱蔽,不特意找的話很難被人發現。
片場距離賓館要走好一會兒,此時深夜,謝思清也知道這些地方治安不好,所以儘可能快地往回趕。
結果,還真怕什麼就會來什麼。
影視城一般都比較偏遠,又有一些劇組在這,所以一直以來搶劫等等案件都不算少,甚至還有一些群眾演員混進劇組就為搶劫,等到有了機會便對主創或者演員下手。
不過,謝思清這次確實是第一回當真遇到。
對面好幾個人。
謝思清摸了下口袋,裏面一共就三十塊錢。
他真的是很少帶錢,因為不常買東西。
謝思清是真的不知道有什麼買的。就算有需要,也可以網購
不過,有點奇怪的是,那群人搶劫之前還看了看他手裏的導演取景器,問:“你是劇組裏的?”
“……嗯。”這也沒法否定。
謝思清將那三十塊給了出去。
對方明顯非常不爽:“……沒了?”
“沒了。”
“你是逗我們呢?”
“……沒有。”謝思清道,“真的沒了。”
“那你就是不太打算要命了唄?”
“……”
“大哥,你真的很討人厭啊。”他們又說。
“……”
“看你這樣我就心煩。”對方繼續說道,“不給你點教訓,還真以為自己挺牛x呢。”
然後,還沒等謝思清有反應,他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腳。
不是吧……
他努力反抗着,身上還是落下不少拳腳。
對方有着好幾個人,他只好看準一個像是領頭的打。
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兒,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他並不是因為沒給錢所以被揍的。
亂七八糟地混亂了好一會兒,謝思清突然感到身上壓力小了。
得空看了一眼,鍾揚居然在這。
他一腳正踹將其中一個人踢得跌在地上,然後伸手過去將那個人的皮帶給扯了下來。隨便低頭看了一眼,挺重的一個皮帶扣。
鍾揚見人就抽,抽到誰臉上准見血。即使隔着衣服,也能聽見抽在骨頭上的悶響——鍾揚好像真的挺生氣的。
同時,鍾揚趁着對方一懵將謝思清拉了過去。
對方那幾個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
然後有人拿了□□出來,明顯是被鍾揚給惹火了。
鍾揚感覺這樣不成,對方到底人多。
他的腰傷還沒全好,剛才那一兩分鐘,已經讓他腰部開始作痛了。
於是,他扯着謝思清突然就往外跑。
路過一堆東西之時,鍾揚隨手一扯,東西就倒在那,也算稍微攔了一下。
路上沒什麼人。
跑了一陣子,也沒瞅見可以進的建築。
從巷子裏出來轉了個彎,跑上另一條路。
鍾揚突然停下看了一看,然後扯着謝思清鑽了進去。
謝思清一看,是一個公廁。
而且,鍾揚帶他進的還是女廁。
公廁搞得挺漂亮的,是綠色的,和這破破爛爛的地方不太搭調。
一個女孩子正對着鏡子補妝,看見他們兩個進去嚇了一跳。
鍾揚一把拉住那女孩子就進了一個隔間:“有人追,躲一下。”
女孩子好像認出了鍾揚,一時之間竟沒有說什麼。
隨後又有兩個男人進洗手間,正是那幾個人中的兩個。
鎖着門的隔間共有三個,他們一個一個地敲過來。
敲到這一扇時,鍾揚推了一下那個女生。
於是她輕輕地說了聲:“有人。”
外門的人彎腰低頭從門下面往裏看了一眼。
——只看見了一雙高跟鞋子,並且明顯就是女人的小腿。
而在裏面,鍾揚早放下了馬桶蓋子,摟着謝思清坐在那上面,側對着門,將腳抬起蹬在隔間的牆板上。
謝天謝地,影視城的附近條件艱苦,洗手間一般全都為需要蹲的踎廁,這裏卻居然有一間裏是個馬桶。
眼看這廁所里沒有人,那兩個男人又出去繼續追去了。
謝思清還是想不通,他們一直追着自己幹嗎。
那女孩子和另外兩個隔間裏的人一起來的,此刻也是一同離開,鍾揚和謝思清又在女廁待了一會兒。
臨走之前,她們還要鍾揚簽名,鍾揚卻是堅持她們認錯人了。
在等待的時間裏,鍾揚看着自己摟着的人,發了下呆,然後突然低頭在謝思清頸間吻了一下。
謝思清一愣。
鍾揚嘴唇劃過的地方痒痒的。
謝思清只感覺身體抖了一下。
這堯舜禹,比他敏感多了。
一有什麼肌膚接觸,就會全身上下都不對勁。
而後謝思清突然發覺,此刻他就坐在鍾揚腿上,被人從他身後摟着,兩人姿勢非常曖昧。
但是他也不敢掙扎,生怕再把外面的人給招回來。
想着想着,全身都像是要燒着了一般。
……
又藏了個十幾分鐘,他們才小心地出去。
此時已經看不見人了。
“你……”看見安全,謝思清問鍾揚,“你怎麼也來了?”
“你半天沒回來,我怕你出事情,所以過來找找。”
“……哦。”
“因為你實在讓人不放心。”
“……哦。”
其實被搶真沒耽誤多久,主要時間還是用在找導演取景器上了。
馬上到賓館時,謝思清接到了陳正直的電話。
“你在哪裏?”陳正直問。
“馬上到了,路上遇到點事。”
“什麼事?”陳正直又問。
“有人搶劫、打人。”
“cao!”陳正直罵了一句,“真碰上了?”
聽到這話,謝思清感到奇怪了:“什麼叫做‘真碰上了’?有什麼必然性嗎?”
“我剛才才聽說——”陳正直道,“這影視城還挺混亂!另一劇組告訴我的。”
“……啊?”
“這影視城是外地人弄的,想要趕上影視熱潮多撈一些。”
“嗯。”
“剛建好時生意不錯,地頭蛇就看了眼紅。”
“……啊?”
“他們覺得這個東西真好,影視、娛樂、賓館、飯店、旅遊,再到當地群眾演員管理……你也知道有影視城的話,當地百姓全都會去做群演的。這樣,從錢到產業再到人,全都可以一次收入囊中。”
“……”
“所以他們很想把這影視城給接過去,由他們來掌控其中所有東西。”
“……嗯。”
“但是目前肯定沒有辦法給吞下去。一是,糖三角影視城有限公司不會同意;二是,他們也吞不下,根本就沒那麼多錢。影視城雖然不大,卻也投資了幾十億……所以,除非等影視城變成了爛攤子,否則這地頭蛇不可能拿得下這個他一直在垂涎的東西。也就是說,必須爛到它的收入沒法超過運營成本,糖三角影視城有限公司再也不想要了、急於當個包袱給甩出去,他們才有可能接手、將它給盤下來。”
“……”謝思清有點明白了。
那邊陳正直又繼續說道:“怎麼才能變成爛攤子呢?”
“……”
“聽說,他們雖是一家集團,但是一直以來都與黑-道關係甚密,根本就是千絲萬縷。所以,對於這個問題,想出來的法子就是搞鬼,針對來這拍戲的人搶劫、毆打,給人造成這影視城安全方面很有問題的印象,讓之後的劇組望而生畏,進而不來這裏選擇別家,畢竟影視城有的是,誰也不會非它不可。等到影視城經營不下去,對方再將盤子給收過去,重新打造,隨着之後再也沒有新的案件發生,總會漸漸地有劇組轉移到那邊去的。”
說著,陳正直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么,最近,已經有四五個劇組的人被搶被揍了。你半夜三更一個人在外面晃悠,手裏還拿着導演取景器,不搶你揍你,還有更好的目標嗎?”
謝思清這回總算明白了,那群人幹嗎對自己又搶又揍的,而且窮追不捨。
——他們也有任務指標。
“不過,”那邊陳正直又道,“全部都是坊間傳聞罷了,警方也沒找到什麼證據,他們下手還是挺隱蔽的。而且,本身就與警察有所勾結也說不定。”
謝思清又嘆了一口氣。
霉運這個東西,還真是都接踵而至的。
在你以為自己很倒霉時,上帝會再你來個倒霉的,讓你明白,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變幻無常。
接着,陳正直很感慨地道:“我就說,這個地方怎麼這麼便宜……”
“……”謝思清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半晌之後,謝思清才接了一句:“看你推薦的好地方吧。”
“這怎麼能全怪我呢?”陳正直委屈了,“我們劇組窮的。”
他外貌彪悍、聲音粗獷,委屈起來當真讓人接受不了。
“……行了。”謝思清說,“今天已經這麼晚了,明天一早要趕飛機,你們先回房間睡吧,我打110報個案。”
“哦。”陳正直道,“我就算了,我怕警察。”
謝思清覺得奇了:“怕警察做什麼?”
“……”
“……不能說嗎?”
“說了也行。”陳正直道,“回來之後……”
“嗯。”
“我沒忍住……”
“別這麼大喘氣行嗎。”
陳正直這回乾脆全都說出來了:“回來之後,我沒忍住,也賭博了。”
“……”
“不過太沒意思,真的。他們自己以為水平不錯,還敢打得很大,其實好沒意思,和澳門的賭場裏比不了,我都不忍心再贏他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