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識
雷克迪蒙囑咐完特克忒洛，眼角下意識地看向了身邊一直沒有出聲的路維塔，暗自擔心着，這樣的烈日是否會給從來都是生活在四季如春的精靈森林中的精靈帶來不適。
然後他注意到了精靈臉上神色古怪複雜到難以言喻的地步。
雷克迪蒙在其他魔面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印象，但該他說的時候他也不會吝嗇開口，可是每次一面對路維塔，雷克迪蒙就總是說不出話來，不然也不會綁架了精靈那麼多次，卻連一句像樣的告白都沒有。
但如今看到一向雲淡風輕眉目清冷的精靈突然露出和他平日完全不一樣的表情，雷克迪蒙其實是有些擔憂的。
只是他的擔憂並沒有外露，臉上的冷漠表情都沒有變過，語氣也是淡淡：“怎麼了？”
路維塔能怎麼呢，也不過就是終於發現他好像已經不在《DW》了。
甚至可能都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路維塔進入《DW》就是為了看風景，因為從前沒見過，所以只要是別有特色的風景他都會去看，在《DW》裏可以說除了魔界，其他的地圖他都跑遍了。
所以路維塔知道，在《DW》中唯一的沙漠位於一塊羅浮特戈壁的邊緣處，面積不小，但絕對不是眼前的這一片沙丘。
為了讓《DW》裏的那片沙漠更具有觀賞性，遊戲策劃們以現實世界裏的白沙漠為原型，創造出了《DW》中怪石林立的“羅浮特雪丘”。
初次聽到這個地名的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寒冷的雪地，完全想不到那是個太陽大的能烤死人的大沙漠，當初地圖初開，不知道欺騙了多少玩家準備了適合寒冷地區的物資趕去開荒，然後在見到地圖原貌后，大呼坑爹。
——才不會說他也曾經是被沙漠名字欺騙了的玩家之一呢！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路維塔可謂對羅浮特雪丘是印象深刻，眼前金晃晃的大沙漠怎麼看都不像是他知道的那個。
在看到這片沙漠時，路維塔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在之前等待下線的時候把魔王和他的魔堡一起帶到了現實世界裏來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懷疑。
敞開的魔堡城門外，吹起了一陣熱風，風中卷着黃沙撲面而來，讓人睜不開眼睛。
路維塔在這陣風中，聽到了一個奇異的聲音。
精靈，美麗而長壽的智慧種族，大自然的寵兒，具有和自然意識溝通的能力，越是高等級的強大精靈，越能得到大自然的寵愛。
這是《DW》對精靈族的官方介紹，也是大多數人對傳說生物精靈的認識。
美麗長壽，大自然的寵兒，這點路維塔認可，但是和自然意識溝通，他卻是完全不以為然的。
說到底《DW》也只是個遊戲，為了吸引玩家，幾乎每個種族都有個高大上的來歷，可真選了才會發現，其實也就是說說而已。
路維塔是頂級NPC，更是精靈族中除了精靈女王外地位最高的精靈，可他也從來沒有和自然意識溝通過，更別提其他的普通精靈玩家了。
但如今，他是真的聽到了自然意識的聲音。
卻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包容與溫和，而是無力的，悲涼的，帶着孤注一擲的掙扎和祈求。
不用言語去描述，路維塔就明白了這是這片大陸的聲音。
它很虛弱，虛弱到幾乎無法向路維塔表達自己的意思，但同時，那強烈的期盼又好像已經把所有都和他說了。
路維塔想，自己的突然到來，怕是和這個正在步入死亡的自然意識有關。
“你需要我做什麼？”沒有不情願，路維塔說出了這句話，他唯一擔心的是，對方能否聽到自己的話語。
是的，怎麼會不情願呢，離開那個他即將死亡的世界，得到了一具健康的，鮮活的，可以活很久很久的強大身軀，對路維塔來說，再沒有比這個更讓他喜悅的了。
他想活着，想活很久很久，知道厭倦了世間的一切，再步入死神的懷抱。
所以，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讓這個即將消散的意識選擇了他，路維塔都感激對方。
雷克迪蒙一開始以為路維塔開口是在和自己說話，但很快他就發現精靈的眼睛直視着城門外的黃沙，目光悠遠的像是看到了世界的鏡頭。
那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一個他看不到的人。
或者不是人。
但雷克迪蒙並沒有感激到這裏除了有其他陌生的意識體存在。
不過他很好的把這些疑問放在了心底，沒有打擾路維塔。
只要精靈呆在自己的身邊，魔王並不介意他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路維塔自然沒有注意到他眉間輕微的變化，他依然看着那片晃眼的黃沙，彷彿見到了一個滿身傷痛與疲倦的身影。
它告訴他，它是這片陌生大陸的意識，孕育了世間萬物，是這個世界的母親。
它的兒女並不知道它的存在，但他們稱呼它為神，每一個不同的種族賦予它不同的名字，所以它在世間有有很多很多的樣子。
【你可以稱呼我“蓋拉麗爾”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名字。】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和它直接溝通，甚至連能感覺到它的傢伙都非常稀少，所以千年之前，它創造的幾個智慧種族之間進行了一場慘烈的大戰，它卻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原本覆蓋了全大陸的森林和草原快速的消失
植物就像是它的骨和肉，當它們開始大批量的消失時，它也變得越來越虛落。
植物的減少也讓天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氣溫逐年上升，大地上的河流也在日益減少。
孕育這片大陸和上面的生靈耗費了它大半的力量，還沒恢復過來就遭遇到如此重大的傷害，無疑是雪上加霜。
千年以來，它想了很多辦法自救，但全都失敗了，到了如今，它已經被所有種族遺忘，富饒的大地變成了如今荒蕪的沙漠，僅剩下的一些綠洲成為了所有種族爭奪的生機，常年的征戰被消滅的不僅有落敗者，還有那些因為過度索取而最終被風沙掩埋的綠洲。
【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但它沒有放棄。
在即將陷入沉睡之際，它用最後的力量從異世界召喚來了它認為可以拯救自己的人。
一個可以和它溝通，又能讓大地重新復蘇的精靈。
不過力量已經稀缺到連意識都快消散了的自然意識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找來的路維塔其實不是真的精靈，它也沒發現路維塔所在的《DW》只是個遊戲。
所以在召喚的時候，原本只能召喚一個真精靈的力量，就順帶把路維塔所在的魔堡也給帶過來了。
路維塔在聽完了蓋拉麗爾的請求后，也沒有把這個事實告訴它。
雖然有他私心的原因在，但同時他也擔心，要是他說自己不是真的精靈，這個已經在消散邊緣的自然意識說不定會鬱悶的立刻就完蛋了。
所以最後，他只是說：“你的要求，我會儘力去完成的。”
自然意識在聽到他的承諾后，欣慰的閉上了眼睛。
【希望下次醒來的時候，能重新看到那個美麗的世界……】
【謝謝你，自然的精靈。】
帶着無限的眷戀，它陷入了沉睡。
“會有那麼一天的。”路維塔輕聲道，不知道是對對方，還是和自己說的。
【祝你好夢。】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路維塔抬頭往上一看，黑色的雲層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空中，遮擋住了魔堡上方的烈日，城門之外，還是一片黃沙烈日，城堡里卻已經黑了下來，連吹進城門的風都帶上了一絲清涼。
暗黑之幕，魔堡的防禦之一，開啟後會在魔堡上空行程終年不散的黑色雲層，籠罩之處會吸收空氣中的魔法元素，全部轉化為可供自身使用的暗系能量，是只有暗系大魔導師級別的煉金師才能刻畫的9階禁咒級大型魔法陣。
暗系能量不同於魔界的魔氣，所以雖然魔堡被黑暗之幕籠罩，路維塔除了感覺不太喜歡，卻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之前被突然出現的沙漠和自然意識吸引了注意力，如今才發現，自己竟然能感覺到空氣中魔法元素的存在。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他明明從來沒有接觸過它們，卻在注意到的時候就知道了它們是什麼。
這讓他有些想要試試使用魔法。
一定很有意思。
不過用不了，手腕上的約爾曼岡德之吻不再只是遊戲裏的一組數據，真的成為了禁錮他魔力的煉金道具。
好在感應並沒有被封閉，不然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變化。
沙漠中的魔法元素失衡的嚴重，由烈日帶來的火元素是最多的，幾分佔據了十之六七，其次是風和土元素，比例為十之三四，而水元素稀薄的幾乎察覺不到，一百個魔法元素里才有一個水元素的身影，可憐兮兮的龜縮在一角，像是被欺負的很慘。
除此以外，最應該讓路維塔喜愛的木元素卻完全找不到。
這讓他這個木系大魔導師兼水系魔導師的精靈情何以堪。
現在後悔答應了那個自然意識的請求，還來不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蓋拉麗爾：自然意識，類似創世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