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二十年，我等着你
麥小糖聽見她的聲音，頭緩緩從胳膊中抬起，木然地轉過頭，就看見了站在病房門口的莫晗。
她眉眼彎彎，唇角勾起老大的弧度，正抱着雙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麥小糖額角的青筋，猛地突了出來，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潔白的被單，彷彿要把它扯破，聲音涼涼，聽不出什麼感情，“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
“對付你這種螻蟻，需要我專門動手嗎？狗看到主人被惹得不高興了，也會上去咬那個犯賤的人呢。”
她視線冰冷，笑容卻愈發燦爛：“我來這，就是告訴你一聲，麥小糖，只要你繼續接近慕念城，你和你媽受到的傷害就會越來越多，你不相信？儘管試試。”
莫晗實在覺得痛快，歪了歪腦袋，繼續威脅道：“這次，你媽要是死了就算了，要是沒死……我會再讓她嘗嘗死的滋味的，你有沒有看到你媽額頭腫了個大包啊，那是她犯賤求別人的時候，被別人毫不留情，像踹一條狗一樣地往頭上踹過去造成的……”
“莫晗！”
麥小糖“騰”地站起身，紅着眼睛直直朝她衝來，把她抵到門邊，從口袋裏拔出隨身攜帶的鉛筆，鋒利的筆芯毫不遲疑地刺向她的脖頸。
——在離脖頸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她生生止住了動作，緊緊抓着鉛筆，筆尖不斷地顫動着，手背上的筋條悉數鼓起。
她眼球底都是紅血絲，抬頭，看着驚恐不已的莫晗，嘴角抽動，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裏面蹦出話來，“快滾，不然，我殺了你。別打擾我媽休息。”
莫晗早已被她嚇得肝膽俱裂，以為她是被刺激瘋了，暗罵一聲“神經病”，便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將麥小糖推倒在地上后，心虛地望了望四周，之後迅速戴上墨鏡，快步離開了醫院。
麥小糖被她推倒后，一直坐在地上，雙手搭着膝蓋處。良久，眼淚無聲而下。有經過的護士關心地問她怎麼了，她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深夜時分，再一次失眠的方如今，索性在書房裏搜尋那個發信息給陳婉的未知號碼，突然間收到麥小糖的來電。
“小糖？”她立即接了電話，“你怎麼樣？”
“我沒事，如今，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我決定進入娛樂圈了，就算跑龍套，就算接最爛最差的角色，我也要開始我的娛樂圈生涯。”
麥小糖的聲音，空曠，冷靜，淡漠，聽得方如今心裏反倒咯噔一聲。
她不知那邊陳婉到底什麼情況，儘管心裏擔心，卻還是道：“好！你當演員，我就當你的經紀人！也許一開始我的業務水平不行，但我有眼光，也自信對你最上心。至於那個莫晗……她定會付出代價。”
“謝謝你，如今。”她聽見那邊輕輕地說：“你早點休息吧，我先掛了。”
“……”方如今還沒說什麼，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她握着手機，姣好的面容顯現出一絲憂慮。
麥小糖坐於陳婉床前，給方如今打完電話后，過了會，又給柯雅打了一通，沒等她的謾罵聲傳來，就已道：“明天上午十點，把股權轉讓書帶過來，我簽字。順便，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什麼？你說你不知道叫誰？別開玩笑了，想看這出好戲的，想看到我妥協認輸，把股權轉讓的人應該大有人在吧！我既然要簽字，自然也要有個排場，人不多，我不簽！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江夫人？”
說完最後一句，她立即摁了電話，剛準備關機，微信傳來慕念城的消息。
遲疑片刻，她還是打開來看。
【慕念城】：I-m囝囝,mysweetsister,areuok?（我是囝囝，我親愛的小姐姐，你還好嗎？）
麥小糖的手捂住了嘴，盯着這條甜甜的消息看了許久，才發了一張笑臉過去，表示她沒事。
【慕念城】：Ok,haveagooddream.[/心][/心]（好的，做個好夢哦，愛你）
這句話，她不知是囝囝還是慕念城發的……也許，兩個人都是這個意思。
在這個天崩地裂的晚上，她的眉眼，終於因為這兩句暖心的話而稍微柔和了些。
她隨後給慕念城發了條短訊：“明天上午十點，你來趟醫院吧，我有事要跟你說。”
那邊幾乎是秒回：“好。”
做完這一切，她才覺得累，遠遠超過極限的累。
她望着陳婉的臉，輕輕摸着母親的手，眼皮漸漸沉重……
翌日上午十點。
柯雅果真沒辜負她的期望，除了一大家子的人，還帶來了莫晗，甚至幾個圈內交好的太太。
讓外人看見自家鬧成這個樣子，柯雅自覺臉上無光，但一想到這一切都是麥小糖要求的，對她的厭惡和憎恨就又上了一層。
對於她自願簽署股權轉讓書的事情，所有人都甚感意外，畢竟，他們一開始的時候，以為她的脊椎骨很硬，現在看來原來也不過是個慫包，曾經的“家人們”，對她的不屑溢於言表，至於莫晗，她的鄙夷和冷嘲，清清楚楚地都寫在臉上呢。
“小糖，你真的同意在股權轉讓協議上簽字？”
單慧仁很是不信，盯着麥小糖，一雙老眼探出狐疑的目光。這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在她問完這句話后，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了麥小糖這裏。
麥小糖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股權轉讓協議書，仔仔細細地閱讀其上的條款：一經賣出，不得後悔，更不得在日後以各種理由、各種方式、各種形式贖回股權，簽署此文件，被視作完全放棄對江氏集團股份的所有權……
江家，防她真是防的好深啊！
她唇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經掏出筆，想要在上面簽署自己的名字，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道低沉卻有力的制止聲：“別簽！”
聞聲，眾人往病房門口看去，只見慕念城一襲風衣，面容冷峻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個戴着眼鏡的斯文男人。
他走路帶風，直接走到麥小糖面前，一把將她手裏的文件奪走，丟給身後的男人，“宋律師，你逐字逐條地查一查，這股權轉讓書里到底存在多少陷阱，就以這本轉讓書為藍本，去法庭起訴他們江家所有的人！”
江家人面色俱是一變。
單慧仁的臉陰沉下來，江遠山為難地望向妻子，柯雅大怒：“麥小糖，原來你把我們叫過來不是為了簽轉讓書，是想打官司告我們是嗎！你真是狠毒，昨天既然都已經迫不及待地和我們斷絕了關係，現在搞這一出又有什麼意思！”
“我說過了，我叫你們，就是要簽署股權轉讓書的，我決不食言。”
麥小糖把宋律師手裏的股權轉讓書再次拿回，仰頭望着慕念城，淡淡道：“慕先生，我今天叫你過來，也不是讓你為我出頭的。”
她轉身，從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這是離婚協議書，你看着沒什麼問題，就簽字吧。”
她的聲音明明很輕，很軟，卻像是有股無形的魔力，讓所有人齊齊噤聲。
莫晗眉毛一挑，眼中閃過得意；裴清軒看着她臉上平靜無波的樣子，心中卻五味雜陳。
宋律師本來是要為慕念城的小嬌妻出頭的，哪知到了現場，小嬌妻要開除大boss，不讓他再做自己的丈夫，瞠目結舌，很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敢打擾風暴中的兩人。
慕念城的所有行動都在她的話說出口的瞬間，停滯住了。
他望向她，正好看見她亮澄澄的眼睛裏，沒有猶豫，痛苦——哪怕能找到一絲絲悲傷的表情。
有的只有果決，和顯然已經下好決心的堅定。
他昨夜幾乎一夜未睡，今日一早又風塵僕僕地趕到這裏，就是為了能夠為她撐撐場面，給這些白眼狼一個大大的耳光，孰料，這巴掌最後落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還是看着她，一動不動看了好久。
終於開口：“決定好了？”
麥小糖：“我都簽過字了。”
慕念城輕輕點頭，猛地提高了音量道：“宋律師，還不過來看看這份離婚文件，你要切實保障我的利益，免得讓別有用心的人鑽了我的空子！”
正在簽署股權轉讓協議的麥小糖，手不自覺輕顫。
莫晗的眼底冒出激動的火花：太好了，這兩個人在這麼多人面前鬧成這個樣子，一個當眾打臉，另一個直指對方別有用心……搞得這麼難看，他們之間，是徹底結束了！
宋律師也懵了，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拿過離婚文件，快速地看了一遍，“Boss，麥小姐什麼都沒要，她在協議書里承諾，欠你的錢一定會還的。”
慕念城漠然地把協議書拿過來，隨意地翻了翻，“麥小糖，你還記得欠着我的錢？很好，我也不為難你，銀行什麼利息，我這裏就收多少，以你的薪資水平，大概還要還二十年左右……是嗎宋律師？”
見宋律師點頭，慕念城笑了，看着她，抬起手，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小腦袋，最後只是放了下來。
“二十年，麥小糖我等着你。”
他轉身，快步離開了病房，宋律師連忙跟了上去。
麥小糖面色平靜地簽好股權轉讓書，丟給江遠山，沒等他們說話，口中已吐出一個字，“滾。”
江家人臉色由白變紅再變黑，但見轉讓書她簽字了，也沒再說什麼，所有人急匆匆地離開了病房。
就剩下麥小糖，和依舊沉睡不醒的陳婉。
人一走，茶就涼。
麥小糖深吸了口氣，無力地坐下來。
宋律師卻折返回來，遞給她一份新的文件，“麥小姐，慕總讓你簽的……這是離婚的附屬協議，希望你簽上，莫為難我。”
“欠款是要加息嗎？”
她扯了扯唇角，打開文件，看到上面寫的，是一份關於她雙手的保險合同，保單……
竟然超過一個億！
“慕總讓我跟你說，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雙手就是麥小姐你創造未來的關鍵，所以，一定要好好保護這雙手。”
看着這份合同，麥小糖再也隱忍不住壓抑的情緒，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