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陳村長父子跪在堂內面色如土,連句「冤枉」都喊不出來。

褚良嘆了口氣,開始審最為重要的柳家滅門案。

有六婆和啞巴的證詞,舒甜也證實了那晚的確是陳繼宗來家裏叫爹娘下山的,又再次確立了陳家父子毀壞攔水壩沖毀柳家的罪行。

只因擋了風水就被整得家破人亡!只因聽信風水先生一句話,便對舒秀才一家起了殺心,若不是當晚舒圓有些發燒不能淋雨,舒秀才夫妻倆還會帶着一雙兒女前去,那才叫斬草除根!

這是何等的駭人聽聞的惡性事件!那些第一次聽說案情的人咬牙切齒不說,從陳家碾一路跟來的村民們也一個個脊背發涼。

不知道是誰,突然叫道:「隆慶三十一年,我們家稻田遭瘟,顆粒無收,那年我們一家子無奈只有賣田度日。是陳村長拿了銀錢,便宜買了我們家據說再也生不出糧食的田地,結果呢?他們說在縣城買到了專門改善土地的藥物,那田第二年就來了個大豐收……這中間肯定有鬼!」

「還有我家兒子,和陳得寶打了一架後,某天晚上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悶棍,落下殘疾,到現在都沒說上媳婦。」

「我們家也是……」

「還有我們隔壁家……」

來自陳家碾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想起了無數蹊蹺事件都和陳村長一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登時群情激奮,恨不得撲上前生啖其肉。

六婆當場重重啐了一口口水在陳村長臉上,和大女兒抱着失而復得的白玉觀音大哭不止。當年陳村長父子害了她女婿,不但間接害得他們一家淪為奴僕,更可恨的還是讓她女兒家破人亡,她們母女也就此失去音信。

柳望村帶着柳毅急急趕來時便恰逢這混亂局面,只是猙獰着臉的他已是顧不上責罵褚良,他邁着憤怒的步子直接來到陳村長父子二人面前,明明身邊有無數人可用,卻還是親自動手搧了兩人幾個耳光。

「柳大人,請冷靜,案子還需繼續審理。」褚良不得不讓人扶着柳望村,不是怕他繼續打,而是怕他急怒攻心出點什麽狀況,如今朝廷局勢混亂,全靠幾位內閣大臣撐着才屹立不倒,柳望村便是其中一人。

「審什麽審?因為一己私慾致使人家破人亡,其罪當誅滿門!」柳望村撫了撫衣袖坐到了褚良準備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從堂上掃過,只有看到舒甜的時候才微微緩和了些神色,對她點了點頭,到了陳連生那兒又成了銳利的殺氣,「我外甥女會和陳連生和離,算不得陳家人。」

陳連生聞言不由苦笑着行禮,「舅舅遲來,有所不知,今日一案我也是苦主。」

褚良趕緊送上卷宗,陳連生身世正緊鑼密鼓調查當中,萬一他真是自己心裏想的那人,可不能讓柳望村先給殺了泄憤。

兩年前柳望村幫陳連生和舒甜遷出戶籍獨立門戶時就聽陳連生說了點皮毛,現下看了卷宗倒又想了起來,哼了一聲沒再多言。

褚良本來還想審審陳村長父子做下的孽家裏女人和孩子們是否知情,可柳望村一來便是一竿子打死,他要是還執意要審,豈不是不給柳望村這翰林院掌院面子。

實際上,六婆的供述中,王氏和小王氏手上也一點都不乾凈,別說在陳連生一事上是謀害未成的罪名,就是柳家人之死兩人也是知情的。

案子無須再審,陳村長父子被判了在陳家碾斬首示眾,王氏和小王氏以及陳得寶兄弟五個刺字流放三千里,永不可赦,陳家與王家田地家產盡數充公,若陳家碾村民再有上告者,則另行協商如何處置。

「你既然不是陳家人,那就換個名姓吧,姓舒或者姓柳自行決定。」褚良宣佈退堂後柳望村給舒甜還有陳連生使了眼色,一路到了後衙,還沒坐定,就給陳連生拋去一個難題,而且看陳連生的眼神無比嫌棄,「反正這幾年你和甜丫頭一直是兄妹相稱,空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你的卷子我已看過,過幾天鄉試應當沒什麽問題,屆時你們兄妹三個隨我上京,不說破無人知道其中關係。」

陳村長父子的涼薄冷血是真真氣壞了柳望村,兩年前他還見過這對父子,以他的閱歷只是覺得這兩人有些偽善罷了,卻不想竟喪心病狂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陳連生雖然也是受害者,但誰能保證生活在這樣家庭十多年的人,心裏究竟有沒有留下什麽陰影,性格上會不會有什麽缺陷?

至少柳望村就覺得看不透這個年輕人,覺得他看似溫文病弱的皮相之下藏着深不可測的心思,怎麽看都不是自家溫柔善良又單純的外甥女的良配。

陳連生眼神閃了閃,垂着頭好半晌才總算掩藏好心裏的不甘,坐在輪椅上恭恭敬敬給柳望村行了一禮,道:「舅舅,甜丫頭是我明媒正娶拜堂成親的嫡妻,並不是您說不成便能不成的。」

若是兩年前經歷今日這事,陳連生會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一是他對婚姻之事毫無期待,二是他有他的傲氣,被人盛氣凌人的威脅還能維持恭敬本就不是他的風格。

然而,如今只是在腦海里想想柳望村一手遮天抹殺了他和舒甜的婚事,等回到京城後還會給舒甜重新安排個憨厚老實好掌控的女婿……只想了個開頭,他便覺得難以忍受,如此一來,在昔日不死不休的政敵面前說上幾句軟話也不是什麽難事了。

思及此,陳連生態度又更軟和了幾分,溫柔的看向一旁舒甜,「更何況,這兩年多來我與甜丫頭相互扶持,夫妻早已成一體,還請舅舅莫要因為陳家人行事便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拆散我們夫妻。」

舒甜被陳連生那眼神給看得身子一顫,完全是被肉麻的。試問平日裏明明就是溫情的兄妹相交,什麽時候發展成夫妻之情了?她下意識就想反駁,卻見陳連生捂着唇像是在竭力忍受咳嗽,慣常看不出什麽情緒的鳳眸里竟然滿滿的全是祈求,舒甜心裏一疼,想都沒想就趕緊上前又是拍背又是撫胸一陣忙活,還抽空到門邊吩咐了守門的衙役幫忙取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來,因為陳連生早膳用得太少了。

陳連生咳嗽了兩聲,越過忙碌的舒甜看向上首端坐的柳望村,眼中濃濃的笑意在柳望村看來分明就是得意洋洋,十足的討厭!

可是,自家外甥女的表現看在眼裏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分明就是情根深種,還說什麽兄妹之情!氣得他心肝一陣鈍痛,他也好想咳嗽怎麽辦?

「大人,您喝口水吧。」

柳毅覺得自家老爺真是可憐,整天籌謀這個籌謀那個的,結果全都是空想,和外甥女就一起生活了兩天時間,難道還想戰勝陪人家兩年的「兄長」?而且這舅舅平日什麽好處都沒給,上來就要掌控別人生活,這怎麽可能!

舒甜剛才忙着擔心陳連生的身子,無暇多想,此時端來點心給陳連生慢慢吃着,頓時才福至心靈。陳家沒了,陳連生現下又正是要考舉人進士的關鍵時候,如果再離了自己,那誰供給他考試的盤纏,又有誰能照顧他一個病秧子?

舒甜來古代兩年多,見了不少這世道對女子的不公,早就歇了在這兒找個兩情相悅丈夫的心思,聽舅舅的意思,好似離了陳連生立刻就要給她找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嫁了,可三妻四妾的年代哪有什麽老實可靠的男人?她覺得反正陳連生想利用她,她也想利用陳連生,不如過了這段日子再說吧。

此時聽見柳毅在勸柳望村喝水,看看手上送到陳連生面前的整盤點心,舒甜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將盤子放在陳連生手上,用旁邊的筷子插了兩個點心送到柳望村面前,「舅舅,你也吃塊點心吧,從州府那邊着急地趕過來,想必也沒用早飯吧。」

兩塊被筷子插碎的點心和擺在盤子裏漂漂亮亮的一比,誰輕誰重一望既知。柳望村又感覺胸口中了無數箭,擺了擺手,「罷罷罷,女生外向。你們的事情暫且等他能夠過了鄉試取得會試資格再說吧。只是如今鄉試名冊已定,你須得以『陳連生』名字參考,待得鄉試之後你可得好好斟酌換個名字,否則我便讓褚良將你以陳家從犯論處!」

陳連生看褚良的態度也知道他必然是去想辦法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了,也許還等不到鄉試之後就會有結果,屆時自然不會再用「陳連生」這沒什麽意義的名字了,只不過柳望村還打着主意想讓自己姓「柳」,註定會落空的。

陳連生笑了笑,算是默認了柳望村這個要求,讓他暫時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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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運甜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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