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真的買下了地獄?
“顧白是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意識還沉浸在那個詭異刺激的夢境中。
“誰啊?這深更半夜的,鬧哪樣啊?”
敲門的人沒有回應,陣陣寒意從門縫中滲進來,讓顧白連着打了好幾個冷顫,瞬間從朦朧的睡意中清醒過來。
透過貓眼,顧白瞄了一眼,只覺一股涼意從後腦直貫而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門外站着的兩個“人”,一黑一白,頭頂高帽,腰懸鐐銬,周身瀰漫著白霧,像極了傳說的黑白無常。
顧白已然嚇傻,雖說這幾天確實有了卻此生的念頭,但這還沒實施就來拘魂了,不科學啊。
“顧大人,請您開門,我兄弟二人奉上官之命,帶您回地獄完成交接手續。”
沉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就跟低音炮一般,聽着不大卻能震得靈魂打顫,意要離體一般。
顧白定了定心神,想起了那個夢,夢裏自己參加了一個地獄所有權的拍賣,最後以一億功德值的高價拍到手了,最後確實有一個看着像是權威方的人說過,會儘快差人領他前往地獄完成交接手續的。
“你們可是黑白無常,帶我去完成地獄轉交手續的?”
“正是如此,大人才思敏捷、運籌帷幄、膽識過人,地獄能交到您的手中實屬地獄之幸,是我等之福,地界億萬萬人民翹首以盼,終於把您盼來啦……”說話的是白無常,涕淚縱橫、捶胸頓足,一番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阿諛奉承的話說的是滔滔不絕。
顧白聽得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先前的恐懼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連忙打開房門,“兩位兄弟辛苦了,趕緊進來喝口水歇歇腳。”
“時間緊迫,還請大人儘快上路。”黑無常面無表情,瓮聲瓮氣地催促道。
白無常白了黑無常一眼,呵斥道:“大人是你該催的嗎?沒聽到大人體恤我等,令我等稍事歇息嗎?還有把你的震魂符摘了,萬一傷到大人你擔當得起嗎?”
黑無常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從高帽上撕下了一張黃符,這才拱了拱了手,“下官失禮,還望大人見諒,但是凡界一年地界百年,這百倍的時差實在耽擱不起,萬一監察御使降罪,那就麻煩了。”
摘掉震魂符之後,黑無常的聲音變得正常了很多,白無常一拍腦門眼巴巴地看着顧白,“老黑說的也沒錯,顧大人,要不咱這就啟程?監察御史真要發火,地獄怕是承受不起啊。”
“嗯,那我還要準備些什麼嗎?”顧白撓了撓後腦勺,雖然依舊是雲裏霧裏的,但是去地獄走一遭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呢,還能比這一年來的種種爛事更爛嗎。
“顧大人有所不知,這凡間的東西帶到地界不出三日必會煙消雲散,您也算是開天闢地頭一個以凡人之身入駐地獄,等您正式接手地獄之後,生活所需、瑣碎雜事,下官定會全力以赴,不勞大人費心的。”白無常一番言語恭恭敬敬,說到最後更是斬釘截鐵,令顧白大為感動,這是什麼,這就是忠誠啊。
顧白也是個爽快的人,回屋換了套拿得出手的行頭,涼水抹了把臉,最後感慨地看了眼欠了六個月房租的狗窩,頭也不回地瀟洒而去。
去地獄的路比想像的簡單的多了,黑無常掏出一塊令牌虛空劃了個符咒,一個通往鬼門關的黑洞就出現了。
一腳踏入鬼門關,就算是站到了黃泉路上,在白無常的引導下,顧白站上了一塊黃紙路引,路引自動朝前移去。
黑無常腳踏黑雲在前開路,白無常踩着另一塊路引在顧白身邊候着。
黃泉路說是路,卻看不到路,路引之下儘是翻滾的黑色泥漿狀的東西,偶有骸骨翻湧而上,令人毛骨悚然。五六米寬的黃泉路兩側則是無盡的黃泉,暗黃渾濁的河水流速極快,時不時泛起個水泡,噴出縷縷黑霧。
白無常眼頭活,瞧着顧白疑惑,立刻介紹起來,“這整條黃泉路除了我們腳下的路引,其他什麼都碰不得。路引之下是怨屠,說人死之後必定生怨,這一路就會將生魂的怨氣吸走,久而久之怨氣越積越多,就成了這翻滾的黑水了,別說是生魂,就連尋常仙人一腳踏入,也難有出頭之日。”
“這黃泉路兩側的就是黃泉了,黃泉遍佈整個地界,支流甚多,大人以後可千萬要小心,進了怨屠一時半刻還有的救,但是進了黃泉瞬間就會消散,一點渣都不會剩。”
這一路距離不短,足足一個小時之後黃泉路引才停了下來,在白無常的攙扶下,顧白終於登上了地獄的陸地,往前只有一條路,路邊支着個亭子,上書“孟婆亭”三個大字分外醒目。
白無常拱了拱手,“勞煩大人在此間稍事休息,我等回去復命,沒有令牌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大人千萬要記住,不要靠近孟婆亭,不要回頭,不要接觸任何往來的生魂或是鬼差,這張護符您拿着,符在手,可保您一小時百鬼不侵。”
“知道了,速去速回,有勞白兄了。”顧白接過護符,學這樣子拱了拱手,對這個白無常甚是感激。
“大人稱我白無常或是小白即可,白兄二字可千萬不能再說了,您是地獄之主,不能差了輩分,有您這一聲白兄,日後下官必定誠心侍奉大人,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刀山火海、萬死不辭。”白無常單膝下跪,抱拳過頂,說的是字字鏗鏘。
顧白心有所感,連忙上前攙扶白無常,“小,誒,小白,以後我們一起努力,共創美好未來。”
黑無常站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左右有點尷尬,最終抱了抱拳,“大人小心,我等速去速回。”
白無常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深情地望了望顧白,喚出黑雲,“大人切勿走動,半小時內我一定將御使請來。”
孟婆亭前,顧白揮着手遙看遠去的二人,“好人啊,有此下屬,還有何愁。”
“哼,鬼迷心竅!”
一聲冷哼,冷不丁從身後傳來,絲絲涼氣直襲後勁,顧白渾身一僵,表情凝固,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誰,誰在我後面?”
“你回頭看看不就知道了。”
顧白脖子發僵,剛想要回頭猛然想到白無常交代過不要回頭,心中暗呼慶幸,還好沒條件反射就回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護符,收斂心神不再搭理身後的聲音。
“顧白哥哥,這是哪裏?我怎麼在這裏?”
輕輕柔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白身子一顫,心頭生起幾分焦慮,“這是小草的聲音,難道小草死了?不可能啊,我最後已經把債務關係全部轉到我自己身上了,他們不可能再去找她的啊。”
“嗚……顧白哥哥,我好怕啊,這裏好冷,好冷啊。”小草哭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聲音是那麼無助,那麼柔弱。
“幻覺,幻覺,當我那麼多小說白看啦,黃泉路上莫回頭,一定是什麼玩意詐我!”顧白口中念念有詞,手中護符微微發熱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啊!顧白哥哥,我被怨屠拉住了,快救我,救我。”
顧白心頭一慌,剛想轉身,猛然止住,額頭滲出一層急汗,隨即冷哼一聲,“差點着了道,如果是小草,怎麼可能叫出怨屠兩字。”
冷哼之下,身後聲音再次變回最初的樣子,“瞧不出,你小子居然不上套。真以為那張驅鬼符能保你平安?”
顧白心中慌亂,身後寒意刺骨,一片死寂,只覺什麼玩意在身後升起,越升越高,整個人如同置身萬丈海嘯跟前一般,壓倒性的威勢使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跑,趕緊跑,我是地獄之主,孟婆一定會救我的。”
“不能跑,白無常特意囑咐過,不能靠近孟婆亭。”
“萬一白無常有別的心思呢?萬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還是個肉體凡胎,今天終於可以換換口味了,小子,待我吞下你后一寸寸地吃掉你的皮肉,最後你的靈魂必然充滿怨恨,又是一頓美味。”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身後的龐然大物似乎高高聳起,壓迫力越來越大,顧白心頭那根弦緊緊繃起,已然瀕臨斷裂。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跑,趕緊跑!”
顧白感覺自己如同一葉置身驚濤駭浪中的孤帆,在巨浪中搖搖欲墜,結局似乎已經註定,而現在僅僅是在苟延殘喘而已。
忽然,身後龐然大物似乎升到了極致,猛然間向下壓來,壓迫感成千上萬倍地急速增加,顧白靈魂一陣顫抖,渾渾噩噩,如同風中一盞殘燭,如果不是始終有一絲暖意包裹其周圍,怕是早就魂滅燈熄了。
雖說這怨屠始終沒有離開黃泉路,但是近百丈的黑水凝成人形,朝着顧白一撲,這種壓迫感又豈是尋常人能夠扛得住的。
“來,來,來……”
顧白勉強抬頭看去,前方几十米處,一襲白衣搖動着鈴鐺正在朝自己揮手。
“白無常來救我了,我這就過來!”他呢喃了一聲,猛然咬了下舌頭提了提神,不再遲疑朝着白衣跑去。
身後黑水盡數散去,僅餘一常人大小的黑影,撇了撇嘴,咒罵道,“個傻缺,跑孟婆那裏去還不如給我吃掉了。”
叮,叮,叮……
“來來來,前塵俗事多紛擾,忘川盡頭無歸鄉。不管此生功與罪,孟婆湯后好輪迴!”
鈴聲如雷,沉悶震顫,顧白衝出十米之後,意識越發混沌,僅存的一絲理智暗道不好,“糟了,這貨是孟婆!”
心裏念着千萬不能再向前走,但是那老邁沉悶的聲音似乎帶着某種無法抑制的引力,顧白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朝着孟婆亭一步步走去。
“生魂喝下孟婆湯便會遺忘前世今生,如果我喝了那會怎樣?”
孟婆亭越來越近,白衣老婦面容越發清晰,如同枯樹一般的皺紋交錯重疊,深深憋下去的嘴裏還在念叨着,“喝了這碗孟婆湯,脫了這身臭皮囊,一縷生魂早超生。”
顧白神智越發薄弱,渾渾噩噩間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漸漸脫離肉身,肉身止步與孟婆亭前十米,靈魂最終離體而出,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比鬼還像鬼的孟婆。
“端起碗,喝乾凈,走過奈何橋,直奔六道輪迴。喝!”
孟婆的聲音同樣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壓,已然成了靈魂體的顧白順從地端起一碗渾濁的黃湯朝着嘴邊送去。
最後一縷清明神識哀嘆一聲,“罷了,反正原本就想結束此生,就當走了個捷徑吧,只盼來生不再為人,深海之魚,孤島之獸,能自由自在活一遭便好。”
碗至嘴邊,孟婆枯槁的臉上帶着一縷冷笑,天際忽然傳來一聲爆喝,“老妖婆,好大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