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前奏
就在古路花把玉簪拿給解迦看的時候,千里之外,終於有人踏足了桃夭兒差點喪生的樹林。
快入冬了,北風卷着枯葉席捲到邊境,比秋風還要凌冽。
無人的樹林裏,空出一條小道,一個披着蓑衣的老者瑟瑟發抖,卻不得不在這嚴寒的天氣出來行走。
原因無他,家裏沒柴火了,只能出來撿拾一些枯枝取暖煮飯。
“咳咳咳!”
咳嗽着,老者後背系了一個竹筐,彎腰把自己看上的枯枝扔進去。
“咳咳,咳咳嗯?”
老者的竹筐里已經差不多滿了,正要轉身離去,他忽然見到前面一棵大樹下,在枯黃的葉子下面,好似藏了什麼東西。
瞪大了眼,老者佝僂着背,有些遲疑地湊上前去,想要看清究竟是什麼東西。
走了幾步,那件東西的顏色輪廓終於能看清了,不是冬眠的蛇也不是其他東西,而是……
一個匣子?
老者望着這個匣子,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剝開覆在它上面的枯葉和一些泥土,在手裏顛顛。
有點重,也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麼。
也許裏面有一些錢幣,老者抬手把匣子放到耳邊,期待地想道。
然而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老者立刻搖搖頭,制止了自己開始膨脹的欣喜。
不過,也有可能裏面只是一些雜物,畢竟這個匣子丟在這裏,有很大可能就是人家不要的東西。
不管怎麼說,就算匣子裏沒有值錢的物什,但是匣子本身看起來就值不少錢,大不了他直接把匣子放到典當行賣了,好歹也是一筆收入。
心情起起伏伏,終於,老者深吸口氣,把手放到匣子的開關處,慢慢打開——
!!!
什麼?
老者打開了匣子,無奈的神色還未來得及收起,眼前突然一亮,被眼前的珠玉金飾晃花了眼!
“這——”
由於太過驚訝,老者甚至忘記了喉嚨處的痛癢,咳嗽聲霎時間停了。
“這是——”
他死死盯着匣子裏裝得滿滿當當的飾品,整個人徜徉在不敢置信的恍惚中。
這麼多精美漂亮的珠寶,這麼多雕花鑲玉的收拾,裏面還有很多金葉子……
“我在……做夢嗎?”
老者手捧匣子,忽然將視線移開,轉頭看看四周的樹林,有些誠惶誠恐起來,倒是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
空無一人的樹林,寒風呼嘯,從遠處彷彿帶來如泣如訴的嘶喊,久久不散。
老者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不敢細看匣子裏的珠寶,“啪!”,一把將它合了起來。
這哪裏是夢哦,明明就是他犯癔症了,手裏沉甸甸的重量才不會作假!
不過,這不義之財到了自己手裏,還是趕緊走人為妙!
想到此,老者把匣子塞到懷裏的動作越發急切,他還時不時瞪着警惕的眼睛,就怕有人突然現身,搶走他的所得。
“趕緊走,趕緊走。”
老者疑神疑鬼地嘟囔着什麼,腳下飛快,朝來時的路回去。
走了幾步,似是嫌棄後背的竹筐太重,他停下腳步,扯下竹筐,一把擲到地上。
再次行路的時候,步速比先前快了一倍有餘。
“這玩意兒帶回家也沒地方藏,我要趕緊處理掉……”
“典當行,對,去典當行,賣了金子都是我的……”
***
桃夭兒不慎落在小樹林的匣子,即將由一個老者帶到典當行賣掉,與此同時,她的玉簪也在巫醫的手裏,承受着解迦深思的目光。
古路花來到帳篷里已經有一會兒了。
自他把玉簪拿出來,解迦的眼珠子就黏在了上面,更是趁他不注意,一把搶到手裏,細細打量。
注視着解迦驚疑不定的目光,古路花眼見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越來越凝重,心裏有股不安的感覺徐徐湧上。
怎麼回事?
不就是一個玉簪而已,需要觀察這麼長時間嗎?
還是說,這不是一根普通的玉簪?
在等待的時間裏,古路花閃過很多疑問,終於在解迦對玉簪上下其手的時候,忍不住出聲了:“你不收就還給我!”
只見解迦神色一動,搓搓手,默不作聲地將那根玉簪塞進袖子裏,再看古路花的時候,態度好得出奇。
“這根玉簪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望着解迦溫和的神色,不知為什麼,古路花眉心微皺,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這個……是我阿爸從中原帶來的貨。”
沒有猶豫,古路花努力忽略微微急促的心跳,睜着眼睛說瞎話。
不管怎麼樣,索熱迪見到這根發簪睹物思人,終究傷身體,早點處理了也好,至於出處,瞎編個借口就是。
“嗯。”解迦盯着古路花,對這個答案沒有絲毫意外。
不等古路花喘口氣,解迦眸光未變,上前幾步,直視古路花的眼睛:“可是我瞧着這玉簪,不像他帶回來的啊!”
聞言,古路花神經猛地繃緊,後背滲出微微的汗液,黏在身上,讓人不禁想扭動身子。
“可是這根玉簪確實是我阿爸帶回來的。”皺着眉,古路花有些疑惑地望着解迦,彷彿在詫異為什麼他會有此一問。
解迦站得離古路花不過幾步之遙,他盯着面前的“少女”,沒有錯過他瞬間收縮的瞳孔。
下一秒,解迦眼神微變,很快又恢復原狀。他點點頭,像是接受了古路花的說辭,不再刨根究底地追問。
在古路花的注視中,解迦抓了抓耳朵,恢復了平常的欠扁語氣:“小丫頭,那你想買什麼草藥啊?”
見他換了話題,古路花鬆了口氣,立刻將桃夭兒報給他的草藥名稱挨個報出:“我要買……”
解迦神色不變,時不時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不多時,等古路花報完之後,他立刻走出帳篷,去存葯的庫房裏取葯。
古路花留在帳篷里等,攥緊的手一點點鬆開,這時他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看似淡定,實則還是有些緊張。
“……”低低地嘆了口氣,古路花望着門口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
接下來一切如常。
拿完葯古路花就告辭了,只不過在半路的時候,他扛着滿滿一大包草藥,後知後覺地拍拍額頭:
“壞了!”
“那根玉簪值不少錢呢,除了買草藥,應該還能剩下不少銀子!”
“……被坑了。”
騎着馬,古路花懊惱地握拳,他回頭看向解迦住處的方向,很有種回去找人算賬的意思。
忍了又忍,古路花在原地停了片刻,還是扯起韁繩朝家趕。
就算現在他去找解迦,解迦十有八九會矢口否認,回去實在沒什麼意思。
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再不可這樣了!
古路花騎着馬,神色有些暗沉,雖然心中憋屈地緊,還是安慰自己道:算了,行商走貨靠的就是這些經驗,等天氣再冷一點,解迦還會來他家買毛毯呢,到時候他就把價格死命抬高,坑回去!
***
古路花走後,解迦的帳篷里陡然安靜下來。
在古路花的想像中,此時的解迦應該捧着那支造型精美,質地圓潤的玉簪把玩不止,欣喜不已。
不過他只猜對了一半。
解迦確實在細細觀察着那支玉簪,但是神色間,沒有一絲與高興有關的情緒。
“看了這麼久,這裏刻的的確是晉國王室的徽記……”
望着這支玉簪,再三觀察后,解迦對此物的出處再沒有懷疑。
皺着眉,他走出帳篷,遙望着古路扎家的方向,眼眸中閃過一絲陰沉的懷疑。
這次的玉簪出自晉國王室,還有上次,他去古路扎家裏看到的那個蒙面姑娘……
捻了捻鬍鬚,解迦想到古路花報出的藥名。
那些葯,大多數來自中原地區。草原上的牧民又有自己的配藥習慣,一般人家不會備有古路花所指定的草藥。若是古路扎自己家的人生病了,用的也是土方子……
問題來了。
既然不是給自己用的,那古路花買的葯,是給誰的呢?
這個疑問劃過腦海,解迦登時坐不住了。
套上毛皮大衣,他戴了頂絨帽,匆匆跑到馬廄,騎馬朝主部落那裏奔去——
竟是連早飯顧不得了!
***
古路花不知一根玉簪,即將在他家產生巨大的影響。
桃夭兒離開晉王宮那天,她頭上戴着這支玉簪既沒有鑲嵌珍珠寶石,也不像黃金鏤空發簪那般閃爍着奪目的光彩,她只是選了一支式樣最普通,最不起眼的發簪用作出宮。
這本算得上低調,但是桃夭兒的吃穿用度,皆出自御用的綉坊工藝坊,必須留下王室的徽記。
所以她所戴的玉簪,在不引人注意的暗處,也鐫刻了一個小小的印記。
那天桃夭兒出門時太過匆忙,倒是沒有注意,也沒有在意。
就連等着古路花的小半天時間裏,她也沒想起來這一茬。
“她還沒回來嗎?”
用完早飯,桃夭兒搬了個小椅子坐在帳篷門口,古路朵也坐在一邊,兩人靜靜等待古路花歸來。
此時陽光正好,太陽雖然掛在空中,但那光既不刺目,也不灼熱,曬久了只覺得暖和,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我回來了!”
遠遠的,古路花就見桃夭兒的帳篷處坐着一個人,當即,他拋開顧慮,對她招招手。
“阿花回來了!”古路朵一蹦跳起來,嚷嚷道。
桃夭兒緩緩抬頭,身邊是古路朵蹦蹦跳跳的身影,遠處是面露喜色的古路花。
在這一刻,她的表情彷彿被陽光溫暖了,整個人都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