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易容
總管的發現,並沒有給姬十三的大婚典禮帶來實質性的改變。
三拜之後,便禮成了。
在當場六國各貴族世家的見證下,桃夫人正式由“夫人”晉陞為“王后”。自此,除非姬十三廢后,那麼桃夭兒在晉王室的地位,再無人撼動。
面對這種結果,不管之前有沒有見過桃夭兒,眾人不得不承認,就算這位新任晉王后的身家背景不顯,但是只需這一張臉,當個國母倒也綽綽有餘。
頂多有人酸幾句,對姬十三的“色迷心竅”有些不贊成,如此,無傷大雅而已。
當然,晉王宮中,也不是所有人對這場大婚樂見其成或者無關痛癢。
楚夕顏便是其中之最。
自從總管將大婚的籌備之事提上日程,一夜之間,她就眼睜睜看着晉王宮中的人佈置王宮,今天這座宮殿要去修繕,明天那處迴廊上要掛紅綢……
剛開始的時候,楚夕顏還在納悶,任誰都知道桃夭兒現在不在王宮中,所以……姬十三這麼著急辦大婚,到底是何用意?
在猜測的時候,她也不止一次地想過:姬十三要娶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
這個念頭讓她心裏甜蜜得化開蜜水,卻又因為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而患得患失,那段時間,她命令自己的貼身侍女將有關大婚的消息一絲不落地告訴她,倒是忽略宮中突然少了晉蘭的存在。
不過她也沒心思關注晉蘭——隨着大婚慶典的日期越來越近,姬十三在她面前還是一絲消息不露,楚國楚暉那裏,也什麼音訊皆無。
等了幾天,楚夕顏便按捺不住了,她厚着臉皮頻頻求見姬十三,倒是恢復了先前那種狗皮膏藥的樣子。
可惜姬十三不買賬。
內侍前來傳楚夕顏想面聖的話,姬十三神色不變,隨口就是“不見”。楚夕顏在他經常走的路上經過,他愣是目不斜視,腳步不停,彷彿守在不遠處行禮的楚夕顏是一個透明人一般。
不見不聽,不聞不問。
楚夕顏對此很是疑惑,與疑惑一同升起的,還有漸漸升起的不安。
看姬十三對她的態度,難道他還沒準備好接受自己,當他的新王后?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那個賤人鬼影子不見一隻,誰知道她有沒有死在外邊!
再說了,她生得那般模樣,說不定在失蹤期間就和其他男人有了苟且……懷揣着對同為女性的最深沉的惡意,楚夕顏不吝於將所有能想到的齷齪不測安在桃夭兒頭上,恨得咬牙切齒。
在日漸不安的折磨下,又沒有姬太后在旁勸解寬慰,楚夕顏的脾氣便有些端不住了,要不是顧忌着還沒有在姬十三這裏正式蓋戳,她簡直想把服侍自己的宮女全部拖下去大打三十大板!
解惑的當天,楚夕顏的心情很糟糕,但是聽到姬十三下令將自己大婚的宣告通報天下,發請柬給各國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什麼?
難道桃夭兒回來了?
世人都傳遍了,那天桃夭兒在戰場上失蹤,難道回來了?可是她也沒在宮中見過她呀!
到底怎麼回事?
楚夕顏不放心也不甘心,在極度的驚怒嫉恨下,當天她就寫信給楚暉,讓他對姬十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建議姬十三把王后換個人噹噹,信中的遣詞造句雖然不是大白話,但那意味卻直白得近乎赤裸裸。
不過楚暉並沒有回信。
就這樣熬過了七天,終於等到今天這個“良辰吉日”。
夜風簌簌,月涼如水,楚夕顏站在朝殿外面,聽着總管在裏面尖細的聲音,氣得臉色發烏,殺意翻騰不止,眼神里啐着黑沉的毒。
“十公主,這裏風大,還是早點回去吧。”如玉站在楚夕顏身後,低聲勸道,神色間閃過一抹緊張。
凍死她了!
要是再不回去暖暖,楚夕顏恨得沒嘔死,她倒要在這裏站成一座雕塑了!
在如玉的注視下,楚夕顏沒有動彈,她死死盯着朝殿的門,好似那緊閉的門上長出一朵花來,拽着她的是視線不放。
如玉吃了一個閉門羹,暫時也沒有再次催促的膽量,只得咬着牙繼續在冷風中忍受煎熬。
“桃、夭、兒。”
看了半晌,楚夕顏慢慢收回視線,掐着手心,她低聲咒罵著這個名字,語氣中是恨不得剝皮拆骨的惱意。
如玉噤聲,立刻將呼吸聲放緩放輕,力求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沒到這種時候,她都希冀自己要是能像旁邊那棵不言不動的大樹,那就好了。
“如玉。”說這時那時巧,在如玉的屏息以待中,楚夕顏眼眸一轉,忽然口氣不善地點着她的名字。
“是!”如玉一驚,立刻應聲!
“我從楚國帶來的那些東西,回去后給我找出來。”
聞言,如玉瞳孔微縮,緊接着她馬上低下頭,不讓楚夕顏看出自己的吃驚:“是,奴婢聽令!”
帶過來的東西,現在就要用了?
那可是為了爭寵的時候,在關鍵時刻使出的殺手鐧啊!
***
朝殿中,姬十三與“桃夭兒”行完禮,又對着眾位來賓客套幾句,便先行離去了。
見到這一幕,不少人神色間陡然現出幾分異色,有人挪愉,有人打趣,有人失望,有人鄙夷。
這麼早就拉回去洞房了,可真是迫不及待……
當然,抱着這種念頭的人沒有想到,要換做他們娶桃夭兒這般美人兒,會不會做出更加猴急的事來。
在眾人的目光中,姬十三就像沒有感受到那種種目光的含義,他拉着紅綢,隔空牽着桃夭兒的手,回到華清宮。
張燈結綵的華清宮中,囍字貼牆,紅燭燃淚,整個宮殿佈置得奢華又喜慶。
兩人回到卧房,宮女們意有所指看着兩人,識趣地關上門,不約而同地走遠了。
今天是王上的大喜之夜,桃夫人,不,王后必須要承受王上的雨露恩澤,按照規矩,她們不能留在門口……
***
一門之隔內,並沒有發生賓客、宮女預想中的火熱情事。
此時兩人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們聽着外面宮女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皆面無表情。
空氣中,散發出一種冷寂,安靜,凝重的氛圍。
過了一會兒,卧房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再也聽不到一絲動靜。
“主公。”
就在這時,“桃夭兒”突然出聲了,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如果有人這時候能聽到“她”的聲音,也許會狠狠吃一驚——原因無他,“桃夭兒”的聲音太粗了。低沉沙啞的聲音帶着硬氣,與她絕美的臉蛋簡直形成了天差地別。
大抵只要聽到這個聲音的人,不會想到出聲的人是個女郎,更不會將這把嗓子與桃夭兒聯繫起來。
不過屋裏此時只有姬十三與“她”,而姬十三的表情卻習以為常,並沒有露出詫異的目光。
“嗯。”看着“桃夭兒”,姬十三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眼神不變,冷冷淡淡的。
“主公,我這還是第一次……穿女裝。”
隨着姬十三的動作,“桃夭兒”鬆了口氣,他扯着身上的嫁衣,微屈的膝蓋直了起來,神色頗有些不自然。
姬十三將視線落在那件嫁衣上,微微皺眉:“初五,這件嫁衣你不要再放回原地了,扔了吧。”
然後,姬十三收回視線,鬆開手裏的紅綢,任其摔到地上,沒有給予它一個眼神。
“啊?”
初五沒察覺到姬十三的嫌棄,聽到姬十三要扔了這件嫁衣,忍不住勸道:“這衣服還挺好看的,怎麼說扔就扔啊?”
姬十三冷眼看着初五在那件衣服上蹭來蹭去,臉色有些不好看:“扔了。”
這回他的語氣重了些,初五不是傻子,登時聽出姬十三的不虞。
愣了幾秒,初五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
“主主公,屬下待會就把這衣服處理了!屬下,絕不會讓桃夫人穿自己用過的舊衣的!”
姬十三扯扯嘴角,對初五的後知後覺沒什麼特別的表示:“今晚你回暗衛房休息,白天再來。”
“是!”初五忙不迭點頭,恨不得馬上就飛奔出這個讓人無比尷尬的卧室。
姬十三不想理他,長袖一揮,轉身就想到沐浴房洗浴。
初五起身,往門口走了幾步,腳步猛地剎住。
“主公!”他想到什麼,急急地轉身,再一次跪在地上。
姬十三腳步頓住,沒有轉身,淡淡地問:“怎麼了?”
“屬下的臉,要怎麼卸下易容啊?”
顧不得姬十三是否不耐煩,初五摸着自己的臉,有些為難。
頂着這張臉,他回去了肯定要被兄弟們笑死,這麼丟臉的事,簡直就是要他初五的命!
“卸什麼?這個配方不傷皮膚,就算你十幾天不卸也沒事。”姬十三聲音微沉。
“什麼?”初五原以為自己只需白天易容就行了,此時聽姬十三的意思,大驚失色!
難道我就用這張臉,和兄弟們同睡一屋?
驚恐之下,初五在不知不覺中將心裏的話說出口。
姬十三背脊僵硬了一瞬,隨即他立刻轉身,斂眉沉聲道:“不,晚上你必須卸易容,藥方去找初一要!”
“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