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塑血脈
黃昏時候,一間簡陋的屋子裏,一個有些佝僂的背影站立着,小心翼翼地幫少年處理着身上的傷勢。
“所以你就因為這個原因和他爭鬥了起來?”白髮蒼蒼的老人用沾滿了藥酒的毛巾小心翼翼的為呂遠智擦拭起了臉上的淤青,此刻的呂遠智看上去有點搞笑,原本俊秀的臉頰上滿是青紫色的傷痕,他咧着嘴一副不服氣的表情。
見到孫子不願意回答,老人倒也沒繼續追問下去。處理完他的傷口后,老人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望向天邊層層密實的雲朵,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寒風陣陣,吹的一旁的小木屋“咯吱咯吱”亂響,格外增添了一分落寞,一分凄涼。
看到爺爺似乎有些心情不好,呂遠智急忙站起來拍了拍胸脯說道:“爺爺,我保證以後不再和別人打架了,你不要不開心了好么?”
看到孫子乖巧的模樣,老人又嘆了口氣,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智兒,這不是你的過錯,是命數罷了......唉,混血,混血也比沒有命好呀。”
呂遠智和他的爺爺並不是青玉鎮上的原住民,在他還是嬰孩兒的時候,爺爺星曜帶他定居在了青玉鎮。因為沒有熟人,沒有錢財,起初兩人過的非常艱辛,靠着鎮長一家的接濟和爺爺的勤儉才逐漸穩定了下來。起初他什麼都不懂,但是除了鎮長一家人外,鎮子上的其他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避瘟疫似的,彷彿和他搭上關係就會降低自己的層次,從小到大都是這般,同齡夥伴也大多不願意和他玩耍,甚至經常欺負他,罵他混血廢物!
那時的呂遠智不懂什麼叫混血廢物,回家問爺爺卻被狠狠的罵了一頓。直到那天,一個月前青玉武院開始招收新學員,他才明白,自己是個混血的孩子,天生不能修鍊!並且,他的身世還是一件震動了整個裁決王朝的大事!
他的父親星河來自赫赫聞名的星族,他的母親呂凌兒更是那絕頂強者裁決王的小女兒。
呂遠智性子倔強,又有一副絕不服輸的脾氣,不信宿命非要去武院修鍊,鎮長便說情讓他進了武院。在這個青玉鎮,正是鎮長無微不至的照顧,才讓他沒有受到太多外界因素影響長成一個憤世嫉俗的人。
星曜看了看低頭沮喪的呂遠智,眼中交替閃爍出異樣的光芒,幾次都是欲言又止,他摸了摸外孫的頭,看到他抬起頭來眼中那澄澈的光芒,終於下定了決心,沉聲說道:“智兒,你已經十二歲了,有些事關於你父母親,是時候該告訴你了。”
“我的父親母親?”呂遠智猛地一震,從小無父無母全靠爺爺一手拉扯大的他最想知道的便是為什麼他現在在青玉鎮,他的父母親現在又在哪裏,只是每每當他問起這個,星曜就黑下了臉。
“對!”星曜謹慎的環顧了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緩緩說道,“那件事情雖然被傳的沸沸揚揚,但人們只知結果,卻不知中間那曲折的經過。”
“智兒,”星曜深吸一口氣,這些話在他身體憋了太久,突然一次性說出來連他都有些承受不住,“爺爺所在的家族,是那十八世家之一,我們青玉鎮依附的頂尖勢力星族的四大分支之一的諸星一脈。”
“諸星......一脈?”呂遠智看到星曜佈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驕傲,內心卻是困惑不已,“可是,之前老師讓我們背誦的知識里分明寫着星族只有三大分支,星圖、星符、星靈。”
“三大分支?呵呵,那不過是因為我們諸星一脈沒落後,那些所謂的‘本家’重新修改了族譜罷了!稍有名氣的勢力哪個不知道當年號稱肉身無敵的諸星一脈?”星曜露出不屑的表情,夾雜着悲痛與惋惜,看着呂遠智充滿好奇的眼神,一段過往被娓娓道來。
血脈傳承之所以如此霸道,就在於這些家族通過傳承獲得了獨特的武學與天賦神通,天下武學分為三種:普通武學、稀有武學、傳說武學,這其中普通武學又分為天地玄黃四級,稀有武學與傳說武學又分為上中下三品。而血脈傳承的家族所擁有的獨特家族武學至少是下品稀有武學!諸星一脈的家族武學——諸天星辰體更是上品稀有武學,可惜幾次巨大的動蕩后,諸天星辰體和上一任的脈主一同消失不見了。沒了諸天星辰體的諸星一脈開始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逐漸被另外三個分支排擠出了權力中心,到了近些年上至代脈主星曜下至剛入武院的子弟都無法進行完整的血脈修鍊了!
終於星曜與他的諸星一脈被貶謫到邊荒之地去幫星族打理無關緊要的生意,諸星一脈也漸漸淡出了世人的視線。直到那一年,星曜外出求學的兒子星河帶回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兒......
“你的母親呂凌兒和你的父親星河早已私定終身,我本來也無意過問他們之間的婚事,只是無意之中我聽聞你的母親竟然是我們裁決王朝的小公主!”說到這,星曜再也無法平靜,胸膛劇烈的起伏着,強忍住心中翻騰的氣息看着呂遠智。
“你父母的婚事違背了血脈盟約,是天地不容的!那個家族會願意出現混血子嗣斷了傳承,更何況你母親的身世如此恐怖,裁決王怎麼會允許自己繼承者的子嗣是個混血廢物?就算我們是廢脈,也決不允許混血聯姻!”星曜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的悲傷之情讓人動容,“本來這也算不上什麼天大的事情,如果強行讓你父母分開,事情也可以完結。可偏偏當年你母親肚子裏已經懷了你!裁決王是絕不會允許一個混血的子嗣出生使家族蒙羞,那將會被其他所有勢力恥笑。那時的我狠不下心來啊,畢竟那是條生命,活生生的生命啊。”
說到激動處,星曜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呂遠智連忙扶他到屋裏坐下,腦袋裏卻全是他說的那驚心動魄的過往。他輕輕撫了撫星曜的背,嘴上卻焦急的問道:“爺爺,那後來呢,後來怎麼了?我聽說後來我們諸星一脈被滅門了,那我的父親母親去了哪裏,為什麼現在只有你在我身邊?”
心中隱隱有些不詳,呂遠智懷着複雜的心情繼續聽了下去。
“後來,後來自然是那裁決王朝的人兵臨城下了。在我們古劍皇朝,裁決王執掌了刑罰,可以裁決所有人的生死,審判所有人的功過。他的親生女兒違背了血脈盟約,為示公允,高高在上的裁決王親自帶着浩浩蕩蕩的裁決軍來審判我們!”回想起那個日子,星曜眼中儘是恐懼,他顫抖着握緊呂遠智的雙手,說道,“我們諸星一脈令裁決王蒙羞了,必然要遭到滅門之災。”
“那,那我的父親母親呢?”感覺到外公粗糙的雙掌用力的攥緊了自己的雙手,呂遠智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恐懼......還有那滔天的恨意!
“那一日,你的外婆,還有你許許多多未曾謀面的親人都被裁決軍屠戮殆盡,諸星一脈自此幾乎滅絕。你的母親令家族蒙羞,裁決一族的人將她視為一個恥辱,認為死亡對她來說太過便宜,最後將她囚禁在那慘無人道的裁決之獄中,日日受盡折磨而不得死亡!”星曜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通紅的眼睛幾欲滲出血來,他強忍恨意繼續說著,“而我們這曾經給星族帶來無限風光的諸星一脈,更是背負上了千古罵名,被星族稱為罪脈,被世人唾棄!啊,家族千萬年來的榮光,都毀在了我的手裏,我痛啊!我恨啊!”
從星曜的眼神里,語氣中,呂遠智能感受到當年那場滅頂之災有多麼可怕,能體會到為了讓他這個遺腹子生存下去,整個諸星一脈,以及他的父母親人付出了多麼慘烈的代價,還有爺爺那藏於心中,此時如山洪般爆發的恨意!
呂遠智捏緊了小小的拳頭,此刻他只覺得自己的生命異常沉重,那是他最親近的家人們用鮮血與尊嚴換來的!還有他的母親,至今還忍受着無邊無際的痛苦!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當聽聞自己是個混血廢物的時候,好像從天上狠狠的被拋了下來,痛徹心扉。
“爺爺?那我為什麼會活下來......還有我的父親,他到底怎麼了?”看到已經失去冷靜的老人死死抓緊自己瘦弱的身軀,呂遠智不解的問道。
“為什麼你還活着......”星曜臉上露出苦笑,喃喃道,“是啊,你本該被扼殺在嬰兒時期,混血廢物生來便是家族所不恥。那日滅族,諸星一脈被屠戮殆盡之際,裁決王終於禁不住你母親的苦苦哀求,還有我們卑躬屈膝,喪失尊嚴的跪地乞求,答應留你一命。雖說你讓裁決一族蒙羞了,可終歸還是他的親外孫,滔天怒火也在諸星一脈被滅后得以平息。至於你的父親......你的父親他......”
“他到底怎麼了?”呂遠智心急的追問道,不好的預感愈發濃厚。
“事後,裁決王對外宣稱是我們諸星一脈的人蠱惑呂凌兒犯下這滔天大罪,諸星一脈的人當被滅門。而你雖是不該出生的混血廢物,但已經出生了,那也算是一條生命,裁決王甚是疼愛你的母親,最後便准許我帶着你活下去!”
說到這裏,星曜的臉陡然變得扭曲瘋狂,他的手指就快要嵌入呂遠智的肉里,那股恨意,讓人害怕:“他裁決王自然可以為了一己私慾,作出這种放你生路,滅我家族的事來。他不怕天下人說閑話,說他明明是為了保全顏面而來屠族,最後卻作出把混血廢物的命留下這等自己打臉的事來,只因他是站在世間巔峰的強者。他把所有的過錯都加諸在了你父親的頭上,你的父親星河,當場被打的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呂遠智的心沉到了谷底,自古便有輪迴復活一說,指的是修鍊者即便身死,也能再入輪迴,達到帝皇境的強者更可以將死去的人復活!修鍊者間的爭鬥沒有血海深仇是不會將人形神俱滅的。
因為被形神俱滅的人,將會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這算什麼?自己的出生,害的母親遭受無盡的折磨,害的父親形神俱滅,害的家族慘遭滅門。那麼多生命與代價換回來的自己,卻是一個無法修鍊,遭人嘲笑的混血廢物?
看到孫子眼中暗淡下去的光芒,星曜長嘆一聲,從身後角落裏的木箱中取出了一個青瓷小瓶。
“智兒,這些事情本來你若永不知曉,尚還能平平穩穩的過一輩子。可我既然想好了要告訴你,就是因為,你和爺爺不一樣!”星曜的語氣忽然嚴肅了起來,既沒了恨意,也沒了無力,“爺爺已經是個廢人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堅韌,也絕不願意頂着個廢物的名字度過一生。嘿嘿,他們認為混血無法修鍊,無非是因為異常的血液阻礙了你吸收天地元氣,有了這枚血丹,將你的血脈進行重塑,就可以邁上修鍊一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