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君君臣臣
高坐在主位之上的天子並沒有吸引袁雲更多的注意，反是坐在天子下手位置的北海悼王曹蕤，讓袁雲感覺十分好奇，因為這位北海悼王曹蕤似乎充滿了敵意，每次看向自己這邊都好像充滿了不悅。
既然天子到了大船之上，宴會自然也進入了最高潮，所有的歌舞姬都買了命的在表揚，而在場的諸公的興趣也更加高漲了起來，所有人都顯得異常高興。
當歌姬們一曲舞罷，甲板上才稍微安靜了一些，大家都選擇了沉默，這種時候自然只有天子可以發話，所以曹叡也不客氣，舉杯與諸人紛紛祝了酒詞。
只是當曹叡剛放下酒杯，就聽身邊的北海悼王曹蕤有些調侃的對袁雲說道：“袁候可知我為何被封了北海王？”
曹蕤此話一出，全場本來熱鬧的氣氛瞬間陷入了一陣尷尬，因為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袁雲的師姐貂蟬，其實才是北海真正的主導者，而北海悼王曹蕤雖然有很多產業在那邊，卻只擁有陸上的封地。
而北海那邊最好的產業自然都是跟海有關的，這就導致曹蕤自家的許多生意都要看貂蟬的臉色，作為一個封王，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忍受的，所以他對袁雲充滿了敵意。
袁雲聽到曹蕤如此詢問，只是呵呵一笑，然後起身拱手對天子曹叡說道：“陛下如果有意將北海的海權轉移，那就直說好了，何必要演這麼一出，明日老臣就飛鴿傳書過去，王氏產業全部南遷廣州，北海之事全部交由北海悼王打理就是。”
袁雲交代完這句，便再不言語，開始繼續端起酒杯淺嘗起來，似乎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曹叡聞言一驚，關於北海的海上生意，其實皇家才是大頭，只是商賈之事皇室自然不能直接插手，這才委託了袁雲來做，現在被北海悼王曹蕤這麼一提出，立刻顯得好像他曹叡想要獨吞那邊的利益，這才借題發揮，讓北海悼王曹蕤上來打個頭陣。
而袁雲的反應更是極端，立刻宣佈退出北海，一旦袁氏退出，這牽扯的可就不是皇室與袁氏的利益了，而是很多家都需要蒙受損失，因為如今在船上的諸公，幾乎都有參股，這些人必然也與袁雲一個想法，那就是皇室想獨吞。
對於天子曹叡來說，北海的收益只是小事，穩固大魏江山才是頭等大事，現在船上的諸公哪位不是當今朝廷的中流砥柱，結果北海悼王曹蕤一句話的功夫，就將所有人都得罪了，簡直就是得不償失。
而且北海的事情除了生意以外，還有別的用途，那就是壓縮現在封王的權利，這在曹昂還在時，就已經定下了規矩，那就是封王只享受封地的利益，而不能進行任何管理，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進展的十分順利，要是袁雲真的將北海的管轄全部交給了北海悼王曹蕤，那麼這個經過長年準備的工作，立刻就會變得蕩然無存，這樣的損失更加不是天子曹叡想要看見的。
想完這些，曹叡趕緊對着袁雲拱手一禮，這才笑道：“袁候此言差矣，您乃是三朝老臣，北海交給你也是先帝所訂，怎麼可能說變就變的？”
袁雲對此事似乎真的顯得很是淡漠，微微搖了搖頭才拱手回道：“老臣如今歲數也大了，雖然得先帝體諒，不用參與朝廷的具體事宜，但親自打理北海也確實非常消耗精力，今天既然北海悼王曹蕤提出了，證明陛下也有此想法，故老臣才甘心放手。”
曹叡聽袁雲如此說，心中再次一驚，因為看着袁雲的表情才發現，他是真的不想再管了，要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大事情了，不僅會使在座的各位涼心，也會牽扯到很多朝廷的產業。
“袁候息怒，要是您覺得北海悼王說話唐突，寡人斥責他就是了，所以此事暫且作罷，咱們都不要再提便是。”曹叡再次退了一步，希望袁雲也可以讓步一些。
可是在曹叡話音才落之時，袁雲已經將揣着的官印放在了托盤上，然後讓太監端了過來，這次是真的打算辭官了。
當太監端着袁雲的官印到了曹叡面前後，本來熱鬧的場面立刻猶如跌進了冰窟之中，場面之冷幾乎讓所有人都無法呼吸，反觀全場只有北海悼王曹蕤一人顯得非常得意，因為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僅憑着自己一句話，就讓這位滿朝敬仰的袁雲退讓了。
“皇兄，既然袁候執意要告老還鄉，那不如隨了他意，我們且同意就是了，如今滿朝文武人才輩出，袁候也確實該休息一下了，否則佔着個位置，又常年不上任，這反是非常奇怪。”曹蕤話雖然說的畢恭畢敬，但在場所有人都可以聽出他的得意之情，這頓時讓郭嘉、張遼在內的一眾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啪！
隨着一聲碎響，曹叡竟然將自己的酒杯摔在了地上，等到所有人都驚訝的時候，只聽曹叡大喝一聲：“來人！將曹蕤拖下去重罰二十大板！”
曹蕤本來還很是歡喜的臉龐，在聽到曹叡的這句話后，頓時怔在了當場，接着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兩個強壯的宦官給綁縛了起來，然後不由分說的將之拖去了甲板之下，轉瞬就傳來了凄慘的哀嚎聲。
曹叡這時才再次舉杯，然後笑道：“諸公莫要為此人失了興緻，宴會照舊進行，飲勝。”
天子既然發話了，在場所有人自然不敢違拗，於是紛紛舉杯，然後齊聲高喊：“飲勝。”
曹叡在幹完了一杯酒水后，才將目光再次看向了袁雲，並且吩咐那面端着裝有官印托盤的太監，將官印再次送去了袁雲身前。
袁雲這次倒沒有再拒絕，呵呵笑着一把結果了官印，然後隨隨便便的往懷裏一揣，這才舉杯對着曹叡笑道：“陛下，這艘大船最好的位置在船樓之上，不如由老臣帶陛下前去觀瞧一番？”
曹叡一怔，轉瞬就好像明白了什麼，馬上就點頭答應了，這時他的心裏已經不是鬱悶了，而是變成了一種親切感。
“袁候是怪寡人最近與幾位兄弟走得太近，所以今日才這般作為的吧？”曹叡問完，就稍微扭頭看了眼跟着的袁雲。
袁雲聳了聳肩，回道：“這個原因還有說對了一半。”
“一半？”曹叡有些茫然。
袁雲呵呵一笑，接道：“另一半就是老臣確實討厭北海悼王曹蕤這個蠢貨，今日就給他一些小苦頭嘗嘗好了，後面如果此人再這般魯莽貪婪，陛下就要警覺了，普通人家的兄弟魯莽貪婪，就是小打小鬧，一位封王要是也如此，那就是混亂的開始。”
曹叡聽到這裏，突然深深一禮，道：“今日學生的應對，老師可否滿意？”
袁雲嗯了一聲，沒有躲閃的受了曹叡一禮，然後笑道：“為師很滿意，陛下沒有忘記堅持當初訂立的計劃，就證明陛下確實是一位合格的天子，將諸王的權利削除，實現真正的中央集權，這可是關係到大魏千秋萬代的事情，今日老臣故意想要激怒陛下，而陛下沒有因為一時氣憤，而做出錯誤的判斷，老臣佩服之至。”
等到二人終於登上了船樓之頂，立刻將甲板與碼頭的景色一覽無遺，四處燈火輝煌，在這夜幕之下顯得非常讓人興奮，曹叡不由連連讚歎。
等到曹叡看夠了這些燈火，才突然問道：“寡人準備立曹冏為太子，不知袁候可有什麼提議？”
袁雲聞言立刻感覺不自在起來，對於立太子這種事情，他本能的不想干涉，畢竟中間牽扯了太多利益集團，只是如今他的長女就是皇后，真要不管也說不過去。
想完，袁雲才回道：“陛下既然有意，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辦，這無須詢問他人的意見。”
曹叡點了點頭，然後感嘆一聲，又道：“這麼早就立太子，也非寡人所願，只是寡人的身子越來越不如從前，終究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袁雲聽到這裏，也明白了曹叡的意思，畢竟曹氏子弟習慣早亡這件事情，就好像一個詛咒，即便是通過科學的醫療去查探過，卻也依然無解。
夜色越來越沉，甲板上的宴會在北海悼王曹蕤鬧了這麼一出后，讓很多人都失去了興緻，所以在子夜快來臨時，曹叡才高舉酒杯，然後宣佈了結束。
袁雲未能在子時來到前返回袁府，多少存在了一絲愧意，所以在進入家門前顯得非常小心，伺候在側的小六與石沉也早就習慣了這位主公的畏妻症，所以除了心中鄙夷一下，也沒覺得奇怪。
袁雲前腳才踏入后宅，就發現一眾妻妾竟然也在舉行宴會，即便是子夜已經來臨，她們也完全沒有散去的打算，大紅燈籠照樣高高掛着，席間的下人依然端着各色食物不斷的穿梭着，柳依依那分外高亢的嗓門也在不斷的吆喝着。
當袁雲小心的走進去后，立刻被抓了現行，接着他就成為了一種妻妾的矚目焦點，本來就喝了很多酒水的他，最後怎麼倒下的也記不清楚了。
一月過後，袁雲就收到了一個消息，朝廷頒佈了新的法令，曹氏以後所有的封王，都必須常駐洛陽，輕易不得離開國都，這還被定成了永例。
再過一月，北海悼王曹蕤因為謀反遭人揭發，而被送上了斷頭台，而洛陽的火藥軍也再次集結，並且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戰鬥演習，由此那些本來還打算抵抗一下的封王們，紛紛攜帶着家小前來報道。
收到這些消息后，袁雲就習慣性的坐在了書房的門檻上，一邊啃着包子，一邊命人給天子曹叡送去了恭賀的奏章。
“八王之亂算是杜絕了。”說完這句，袁雲又啃了口包子，顯得非常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