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戰前
一出天真坊市,劉三兒一行人便遇上了罕有的暴雨,這樣的天氣對他們來說本是極不利的,雨水會影響到法器的速度和精準程度,更會影響到他們的視線和身法。如果有可能,所有人包括丁念在內都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雨天與人廝殺。但那幫所謂的大奸大惡之徒恐怕不會因為雨勢而半途不前,所以計劃還要照常進行。他們所有人乘坐丁念的飛舟來到了天真坊市東北方几百裡外的一處凡人小村落附近。
丁念並未向眾人透露她是拿什麼做誘餌引對方前來的,可劉三兒以為,能讓對方趨之若鶩的無非天材地寶、功法秘籍,再不就是巨額的靈石之類的能影響到修真者實力強弱的事物。既然掐定了對方會來,那麼為了那枚烏鴉蛋,在安全的情況下出一些力氣還是值得的。
遠遠的還隔着好幾里,劉三兒和其他人便在飛舟里看到了村落上空一團畝許大小的淡淡的光,不走都露出好奇的目光。
在漆黑的午夜裏,這團光簡直就是一盞指路的明燈。好在更遠的地方這光並不容易被看人看見,又下着大雨,沒多少人在附近經過,要不然不知會吸引來多少有心者和好事者的注意力。
莫非這便是那誘餌所在?劉三兒心想。
本來還準備問問,但看着丁念凝重的神色,劉三兒和其他人一樣,一下子失去了開口的勇氣,同時,心頭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絲危險的感覺。搞的他渾身一緊。
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邊丁念卻忽然收了飛舟,並給每個人發了一套凡俗中人在雨天很常穿的蓑衣斗笠。命所有人收斂氣息並扮作凡人分三批進村,且裝作互相不認識。
丁念說,這樣的好處是有人來探聽消息,也可能想不到他們三批人是一夥的,應該會更加肆無忌憚。
可劉三兒以為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自己一方是去伏擊對方的,裝作凡人一般鬼鬼祟祟怎麼說都有些說不過去。他抬眼看了下曹陽山幾人,發現出了黃欣然,其他人的臉上也有疑慮的意味,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居然都和黃欣然一樣,一副唯命是從的姿態。
雖然人情有冷暖,但銀子總是硬道理,他們不費事的就找到了三戶緊挨着的農家過夜,有一家還把最好的屋子留給他們,自家人去住/柴房,只因為一兩銀子。
因為不知道對方到底什麼時候會到,又是在下着暴雨的夜裏,無論是聽聲音還是視野都變得有限,所以是由自稱爭鬥經驗最豐富的大師兄曹陽山去做哨崗的。可他剛剛出去才不久,便匆匆的趕了回來,並知會所有人,在丁念和黃欣然所在的農戶家裏開會。
陽山一邊擦着臉上的雨水,一邊迫不及待的說:“他們來了,十六七個左右的黑袍蒙面人,人人都駕着飛劍,因為離的太遠看不清他們的具體修為,看飛劍的顏色來得應該都是練氣修為的,但不敢保證即便有沒有偽裝的築基存在。而且我感覺對方個個都是強手,並不好對付。他們在五裡外的地方下了飛劍,和我們一樣步行正往這趕來!他們人有點多啊,如果裏邊再有一兩個築基存在纏住師父,就…就麻煩了!”
“也不知此地會有何種寶物出世,待會兒不會再過來更多的人吧!”付宜昌有些心事重重。
這個疑問同樣是所有弟子們的疑問。
“嗯…不好說,不過我們最好能把他們全部搞定。”丁念毫不驚慌,所有可能的情況她都提前想到了,對方人數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少點,並不在自己掌控之外。可能來的只是先頭探子,正主還在後面。如果這就是對方的全部力量,那麼今晚消滅了他們,應該能讓自己安生很多年了。而為了鼓舞士氣,她又不得不透露出一些她本不想說的秘密來,並把這群小傢伙先逼上絕路:“我之前曾經說過,《萬通真言》是一部偉大的功法,從築基開始,功法每修鍊進一個新的階段便會引發一次天象。這些人是我以前的仇家派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摧毀萬通真言和所有練就此種功法的人。你們每個人都修鍊過《萬通真言》,所以你們每個人都在他們必殺的名單之上,今晚,唯有力戰方能保全你們自己,投降只有死路一條,逃跑也將會引來對方無休止的追殺!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如果有一丁點的可能,我們也要全殲對方,逃跑只能是沒有辦法的時候才迫不得已為之。”
卧槽,眾人神色同時一變。
踏馬,又中計了!這個女人怎麼能那麼多套路呢?劉三兒簡直要氣炸了,也總算知道了剛剛快到村落時那種危險的感覺為何而來了,感情不是自己要設伏對方,是對方有準備的來絞殺自己一邊啊!
那麼現在想走還能走嗎?顯然不能。
劉三兒撇了撇眾人沒有一個有好臉色的,但也沒有一個動身或者說不幹了的。其他人都忍得了,自己又何必做那出頭鳥呢!
先靜觀其變吧,攤上這樣的師父,只能捏着鼻子自認倒霉嘍!
“你們可能覺得我又騙了你們,但你們的收穫也是很大的!凡人中有句話叫做‘富貴險中求’,其實從我們踏進修真界開始,我們在做的任何事情都已經很危險,可我們還是走了過來。你們都是我千挑萬選甄別出來的,都是人中龍鳳,你們註定是要成為改變這個世界規則的人上人的,今夜,我相信你們也一定能走得過來,走向這個世界的巔峰!”
眾人無聲的點了點頭,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丁念開始分配任務:“雖然不知道對方有無後援,但按照我們預先設定的計劃,我來協助三腳烏鴉進階,剩下的人去阻擊敵人。盡量抓一個活的,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
因為人數太少,所有人只能分組作戰,曹陽山的任務是繼續在村口處,看對方有無後援,他的作用一是在那些人逃跑的時候,看機會消滅或者抓住一個;二是在如果對方後援過來的時候,吹響口哨,一聲表示來的人不多可以繼續戰鬥,兩聲表示人太多了,讓自己這邊趕緊逃離戰場,至於以後追殺什麼的,都沒有保命重要。
“雖然你們以少敵多,但不要害怕,你們都是真正的精英!按既定的計劃行事,除了一個必要的混口,其他都滅了!若是敵人軟弱,則必然是搜索部隊更能不能讓他們回去報信!我們以這個院子前面兩條街的那個屋子做為戰鬥中心,明白了嗎?”丁念這話主要是對杜全知和劉三兒說的。兩人在所有人里修為最低,按理說是最沒有戰鬥經驗的。但對劉三兒這個關門弟子,她並不特別擔心,但杜全知就…
和其他人一樣,劉三兒馬上稱是,杜全知卻沒有吭聲。
藉著油燈微弱的燈光,劉三兒回頭看到杜全知一眼,發現他的臉就像喝了酒一樣,滿面紅暈,喘氣聲音的聲音都出來了。
“這個傢伙不會沒有殺過人吧?。”劉三兒暗想。
劉三兒的任務是和黃欣然一組,這是黃欣然主動提出來的,他心中雖然有一絲抵觸,但想到那些老油條,他寧可選擇單純的黃欣然。
所以,杜全知和包嘯傑被組合在了一起。付宜昌和李計忠一組。
簡短的命令下達之後,丁念熄了油燈,又放出了那隻目前只是二階古獸的三腳烏鴉。
暴雨傾盆,打得屋頂的青瓦啪啦啪啦。聽着窗外整個世界都是嘩嘩的巨響,劉三兒長長的出了口氣,對丁念點了點頭,跟在黃欣然後面,躍進了瓢潑大雨里。
他們是最後離開房間的,本以為丁念會另外囑咐點什麼,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話也好,但對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專心的逗着那隻三腳烏鴉。彷彿他們這些人的死活對她來說根本無甚重要,一種成為別人工具的感覺油然而生。
劉三兒對丁念有些失望,也更對自己失望。自己每一次都是被丁念的重利誘惑,雖有半推半就的成份,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常言道:豐厚的許諾背後如果不是欺騙那就是可怕到極點的危險!
他居然一次次上套,而這次是既有欺騙還有危險!
再回想離開客棧之前對黃櫝櫝的交待,似乎並沒有什麼令對方懷疑的地方。而原本讓他很是傾慕的竇凝也不知為何、不知何時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踩着一個連一個的水坑,聽着那雨水的聲音和腳步激蕩水花的聲音,劉三兒忽然忘掉之前那些不快,開始羨慕如丁念一般的築基存在了。她那樣的人渾身基本上都已有罡氣護體,在雨水中行走雖然免不了要濕鞋,但從頭頂到小腿這一帶都能輕鬆避開雨水的侵襲,就算在大雨中走上一天,只要法力沒有枯竭,便仍舊是一副滴水不沾的乾爽模樣。
可現在再看看自己和前邊埋頭趕路的黃欣然,即便穿着蓑衣斗笠,可仍舊一副落湯雞模樣。
修為高了就是好啊!
……
這個村落並不富裕,到處都是茅草屋。
劉三兒正單膝跪在一個茅草屋的屋頂上,暴雨早已經把他全身都澆透了,腿下壓的好像並不是茅草,而好似跪在一個池塘里。不過他並沒有感到冷,而是熱。
全身熱的發燙,臉皮好像都要被燒得崩裂了。
“有什麼好緊張的…我有什麼好緊張的…那麼多人都殺了,那麼猴子都宰了,我會怕這個嗎?這些人都該死,他們要殺丁念,都是大奸大惡之徒,死不足惜,他們都是敵人啊,我是為了正義在替天行道,我有什麼好怕的,就算他們沒有招惹到我,但他們一樣該死,我有權利也有義務殺他們的…”劉三兒嘴裏喃喃的念着,卻沒發覺自己熱的發燙的手捏劍柄捏的太緊,拇指的指甲都陷進了中指的肉里。
有預謀的殺人,還是在要和其他人配合的情況下,劉三兒覺得心裏的那道坎太難過了。他可以為了自保一劍結果一個人的性命,也可以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不惜挑戰權威,但為了一枚現在還不知道在哪的烏鴉蛋去殺人,殺的還是善惡難辨又修為不明的人,值得嗎?
最重要的是善惡難辨,自己真的能下得了手嗎,自己就這樣善惡不分?自己的底線何在…
短短几刻鐘卻好像過了幾十個時辰,劉三兒這才想起來看別人在幹什麼。
黃欣然和包嘯傑都半跪在屋頂上,身體穩定得好像兩尊石像,只有頭頭微微晃動着,在雨里竭力觀察前面的黑暗,後面的杜全知緊緊攥住一把飛劍,身體微微發顫,不知道是雨打的,還是冷的了。
突然,包嘯傑和黃欣然同時輕輕的趴在了屋頂上,黃欣然左手向身後打了手勢。
“他們來了!”劉三兒看到那手勢,心臟狂跳了一下,然後忘掉了所有顧慮。管他娘的善惡有分、準則底線!那些都是大人物該有的覺悟,而自己只是個小人物,能活着就不錯了。等哪天自己雙手沾滿鮮血,也成了大人物,說不定也能善惡分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