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年一吻
“許薇，這是四川省安雅博物館發來的邀請函，你看一下。”許薇接過來，仔細翻閱着。看來，又有新的工作任務了。
許薇，考古研究院的研究員。
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圖片，這是漢代的石棺圖，石棺平常，但上面雕刻的內容就罕見多了。長方形的壁面上是男子女子牽馬徐步圖，大片留白，而另一面則是男子在和女子隔着書桌迎面而吻，含情脈脈，燭火熒熒。另一近似正方形的石壁是雕刻着雙闕，闕是指引上天的路，雙闕中是一女子在等待。
石棺的主人想留下些什麼，想表達些什麼？
手上只有幾張圖片，難以再推斷些什麼。輕輕揉着太陽穴，等會再想吧！
“小薇，來點礦泉水吧！”許薇微笑回道，“謝了，周主任。”周主任是這次考古隊的隊長，負責考古挖掘，文物修復工作。這次隨隊的工作人員有二十八人，館內精英佔了三分之二，足見此次考古活動的重要程度，也應該是本年度的考古發現之一。
好吧，好好乾，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許薇心裏默念道。
進入考古現場，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心裏默念叨，習慣了，習慣了。經過墓道，東西耳室，來到主棺室，只看見一座孤零零的石棺矗立在那兒。許薇心中抖了一下，單棺。千年一吻圖是出現在一座單棺上，想必墓主人也是不如意的。
挖掘工作又進行了十幾日，整理了不少文物。這座漢墓劈山為陵，從頂上劈開石山，鑿出一個平面“凸”字形的豎穴，再從前端東、西側開橫洞成耳室，南面開闢斜坡墓道。墓主居後部中室，前廳后庫，前部東西為耳室，後部東西為側室。按理說，墓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貴，但到目前為止，尚未發現有關於墓主人身份的任何證據，希望石棺內有所發現。
今日就要開啟石棺了。
“許薇，今天的任務十分重要，你可要仔細觀察啊！”周主任特別囑咐道。
“是的，我知道了。”許薇心中暗笑，今天周主任逢人就囑咐，那個興奮勁，巴不得現在就開館。也是，墓穴沒有偷盜過的痕迹，之前清理出的文物無論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是十分可觀的。那石棺裏面的貴重物品就更不用多說了。可以說，這次考古的重頭戲就是開啟石棺了。
“同志們，請拿好工具，現在我們要開始挖掘工作了，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點啊！”周主任以凝重激勵的口吻說道。
許薇一行人陸陸續續進入主棺室，做好了開啟石棺的準備工作。
“開！”周主任命令到道。
石棺開了，裏面還有着木棺，這一層裹着一層，總共裏面是三層，一槨三棺，看來是諸侯的級別，想是陪葬品豐厚。這次，有戲了。朝里棺一看，一愣，一股芳香的氣息飄散開來，裏面竟是……
空的。
空的，怎麼會是空的呢？
墓穴沒有盜洞和其他的盜墓痕迹，裏面所有的物品都是原封不動的，墓道又是封死的，那為什麼石棺裏面什麼也沒有，是故意而為之，還是另有他因？到現在，墓志銘沒有發現，證明主人的印章也沒有發現，甚至連主人的遺骸都沒發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主任臉色凝重，一言不發。沉默了許久，直至覺察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注視着他，才道：“繼續，將棺槨清理好。”
現在已是接近黃昏，今日的開棺工作是告一段落了。
晚上，我們院裏的工作人員集中在會議室，在探討今天發掘現場的工作情況。
“縈兒”，誰在喊縈兒。許薇一愣，左右看了看。是多疑了，又或是今日工作太過沉重出現幻聽。大家都在激烈地討論着石棺空棺之謎，分析了種種，還是沒有統一意見，這還要看接下來的實際發掘情況。不過，可以值得肯定的是，墓主人是諸侯級別的人物，從墓穴的規模，施工的精細程度以及現出土的人物可得知。另外，后藏室尚未發掘，相信裏面的陪葬品質量也是可觀的。
“縈兒，縈兒……”，那像是溫潤爾雅的男聲在喃喃呼喚，怎麼回事，是耳朵出現問題了嗎？這次可比上次清晰多了，心想着這是幻聽，真是幻聽。現在可是在考古發掘期，可不是拍恐怖片啊。肩膀抖了抖，算了，別想這麼多了。
突地，肩膀被人使勁一拍。
“啊……”驚恐的叫喊聲響徹整個會議室，所有人都被許薇嚇醒了。她往邊上一看，盯了罪魁禍首一眼，回首跟大家說抱歉。
“這是許薇看大家累得慌，給大家提提神呢！”罪魁禍首“好心好意”笑道。
“罪魁禍首”是研究院的資深研究員，大名鼎鼎的林裴宣是也。雖是年紀輕輕，技術可不在話下，公認的周主任的接班人。可他，貌似志不在於此。
現在已是散會了，周主任留下許薇和林裴宣開小會。
“許薇，我問你，墓穴是用來幹嘛的？”林裴宣隨意問道。
許薇心想，切，又想出什麼花招。墓穴，不就是用來埋葬已去的人，是亡者在地下的安息之地，地下的家嘛！埋藏着生前所用的物品，希冀死後亦能用的上。
“是亡者在地下的家！”許薇回道。
“可現在的情況貌似是主人不在家，是墓主人串門去了，還是在家裏的某個地方呢，又或者是根本沒有主人呢！”林裴宣反問道。
我們整理現在所得的信息是，這是一座漢墓，級別是諸侯，出土文物也是頂級的，但是沒有一件事涉及墓主人確切身份的，棺槨中沒有遺骸，墓有壁畫尚未清理，重點的石棺圖案是非傳統的，甚至是驚俗於世人的。
想想，又是一頭亂麻。
“縈兒，縈兒,縈兒……”，靠，又來了。這幾日，這聲音時常縈繞在許薇耳旁。由一開始的驚恐不安到習以為常，習慣是個力量，多出現幾次就不覺得什麼了。
“主任，你看，這棺蓋上有東西。”許薇拿着刷子，掃着腐朽的木棺蓋上的雜質。棺蓋上印着一枚硃紅色的成年男子的大掌印，下面隱約着小孩的血腳印。這是什麼？
“古巫術。”周主任念道。周主任盯着木板，仔細觀察道：“楚人信巫，這個印記是古巫術儀式的一部分。”
巫術，這玩意太玄了。它是古人的一種信仰，它的產生原因是複雜的，可能是由於當時的科技、思想、文化等條件不發達，我們可以把它當作一種文化理解。
許薇的手不自覺的撫摸着這枚印記，“縈兒，縈兒,縈兒……”呢喃的男聲在低呼，呼喚着那縹緲的人兒。此時的許薇不是驚慌，而是嘆息。
不由得想起一句佛偈：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許薇的身體應該是出現問題了，自那日以後，許薇的幻聽有增無減。每日子夜時分，最是嚴重。受不住了，跟周主任請個假上趟醫院吧！
許薇正收拾着東西時，林裴宣從門口走進來，準備着挖掘工作的工具。“嘿，你怎麼了？這麼沒精神的。”林裴宣瞄了她一眼，問道。
“沒，最近這段時間休息不好，老是耳鳴，準備去醫院看看”，許薇老實回答。面對他，許薇只有老實的份。
“走，我陪你去。”
許薇狐疑地看着他，天上下紅雨了？怎麼突然這麼好心。看着她的眼神，林裴宣無奈一笑，“你都這樣了，我還能作弄你不成。”許薇又瞪一眼，他又笑道：“放心，絕不會開到半路放下你。”順手，摸了摸她的頭。那眼神，簡直是溺愛孩子一樣，許薇可不小了。
來到醫院，經過一道又一道的程序，現在在等化驗報告出來。根據醫生說，病因大概跟休息不好，環境渾濁，長期高強度工作有關係，具體的還要看化驗報告。
“該拼的是要拼，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林裴宣和許薇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面對着人來人往，對着空氣述說著。
五秒后，許薇才反應過來，這是和她說的。
“嗯。”輕輕嗯了一聲，許薇想了想，還是開了口，“自起開石棺后，我就出現了這種狀況，每日都會出現幻聽，甚至是每時每刻，感覺就像活在恐怖片里。”
他還是摸摸許薇的頭，貌似在安慰。多日來的精神緊繃的狀態，終於在此刻放鬆。不是不害怕，而是逼着自己不害怕。
“你就是這樣的人。”
他懂許薇。
那日下午，許薇和林裴宣就坐在那裏，看着人來人往，山南水北。
化驗報告出來了，結果令人驚呆。許薇怎麼也會沒想到，病因是，輕度中毒。
是的，開棺的那天，從棺內逸出的不知名芳香氣味，許薇是最靠近石棺，待的時間也是最長。在地下埋藏了二千多年的東西，誰知道會衍生出什麼來。看來，許薇還是真“走運”，得了，這次可以申請工傷了。
休養了幾日，現在現場的文物基本整理完畢。許薇還是在觀察着那石棺，在石棺內側有着凹凸不平的壁面。那處離底部太近，她彎腰下身探進去，有字。裏面很深，光線太暗，許薇拿着小手電探得更深。看到了，是漢隸的“縈”。
什麼，是“縈”字，這與多日以來困擾許薇的那聲音所呼喚的“縈兒”有什麼關聯。
“噗”的一聲，棺底部有東西破開來，濃烈的芳香氣味頓時充滿整個空間，比上次濃烈千萬倍不止。
糟了，這次不會又要進醫院了吧！只怕又要麻煩林裴宣了。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這是許薇最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