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夢尾(全文完)

番外四 夢尾(全文完)

“啊!呼——哈——呼——哈——”

唐希摸黑找了找自己的手機,按着開鎖鍵。燈光亮的她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能打開一條小縫去辨別那幾個黑色的數字。

凌晨四點三十四分。

“這麼早,搞什麼啊……”她摸了摸背後出的一身的汗,打了一個冷顫,重新躺回了被窩裏,將被子蓋在了自己的鼻腔上方,聞了聞上面的帶着香氣的,打算再次入睡。

一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

睡不着,更該說是睡不安穩,那個莫名其妙的夢不停地在接着做,接着演,從哪裏斷就又從下一次睡夢中開始。

五點五十二。

唐希頂着一個巨大的黑眼圈又一次地看了一眼手機。

身上已經不再因為驚嚇而出汗了,可是那根神經還是很明顯地感受到了不安。

又一個奇怪的夢,夢裏又是地府的慘狀,這次的故事有關於孟婆的誕生,新的孟婆。

那個女孩被上任孟婆附身,帶着第三世界的人與閻王等人對抗,中途又死了很多人,很多人也在逃跑的路上一路輪迴。

腦海里思想的碰撞讓兩屆孟婆的靈魂有些相溶,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她還是她了。

但結果還是在往好的方向走的,大部分人都得救了。

孟婆也還是孟婆。

“你起這麼早幹什麼?”唐母不過剛剛起來,準備去廚房給唐父唐希準備一餐熱乎的早點,就看到唐希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整個人看起來都還是懵的,“你爸爸今天有空開車送你去學校,不用這麼早準備。”

“啊!啊……”唐希晃了晃腦袋,“我也不想起來,睡不安穩,老做夢。”

“又做夢了?”唐母這才焦急了起來,走到了唐希身邊,探了探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又是噩夢?”

“不算吧,”唐希用手捂住了自己還有點酸澀的眼睛,想讓眼睛的眼壓降下來一點,“只是一個故事,但還是和妖魔鬼怪有關……”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半百天都過去了,你的學習成績還是上下起伏的厲害……”

唐母邊說邊帶着唐希一起走到了廚房那邊,開始了手上的活,“要不媽媽給你煲點雞湯喝?或者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看下你天天做夢是什麼原因。”

“不用了,估計是這幾天太累了,整的那麼誇張幹嘛……”唐希一聽到心理醫生四個字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甚至連頸脖都在疼,怕是和這個職業的人不對盤。

“唉,你覺得不行了一定要和媽媽說知道嗎?”

“好好好,知道了。”唐希伸了一個大懶腰,“我去洗漱了。”

“去吧。”

唐希潑了好幾趟冷水在臉上才覺得真正地清醒了過來,不過潑的速度太快,都弄到了眼睛裏面。

眼睛睜開后都有點水霧縈繞在眼前,看不真切東西。

鏡子裏的自己好像成熟了,眉眼間都是疲憊。

“靠……”唐希用手再次抹了一把臉,揉了揉眼睛,再往鏡子上看,還是稚嫩的臉,不施粉黛,除了顏色有些重的黑眼圈以外,滿滿都是精氣神,“我怕是做夢做魔怔了……”

“聽你媽說,你又做噩夢了?”

吃完了早餐,收拾好了書包,唐父就帶着唐希上車了。

“是哦,特痛苦。”說著說著唐希就打了一個大哈欠,明顯還沒睡飽。

“你啊,就是壓力太大,別想那麼多,晚上睡覺前放鬆自己,把腦子放空……”

唐父說著這些,唐希也不過入了入耳朵,沒有太往心裏去,腦子放空太難了,除非是累極了的時候,她才能什麼都不想的睡着。

可從來沒有累成那樣過。

“唉……”唐希自己嘆了口氣,覺得這幾天,或者說,接下來的幾個禮拜可能都睡不好了。

夢裏的故事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才算。

她趴在後座的窗戶上,開了點小窗,看着外面晃過的風景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唐父為了趕快,避免堵車,走的向來都是些小路,小路周邊很多人家,也有很多小巷子。

每天早上的這個時候,在那裏面都能看見一些小攤子在賣着自己手工做的油條糖果和麻圓。

今天卻什麼都沒有。

而且還有一陣一陣詭異的音樂聲,但唐希聽不太清那是什麼音樂。

“把窗戶關起來,別看了,晦氣。”唐父坐在駕駛座上,視線開闊一點,能看到前面的景象,皺着眉就把窗戶搖了下來,“本來你這幾天精神就不好,避避為妙。”

“啊?什麼?”唐希反而更加好奇了,偷偷摸摸拿眼睛在往前面瞟。

隨着車子越開越遠,離前方也越來越近了,這時唐希才清楚地聽到了音樂的內容。

死人的葬曲。

大概是這裏的哪個住戶家有人過世了吧。

唐希沒想湊這個熱鬧,默默把視線移開,看着前座的車椅後座發神。

“要您一直跟着真是費神了,您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唐希皺了皺眉,不由自主往外看過去。

真是可怕,明明都關死了窗戶,還能這麼清楚地聽到外面的聲音嗎?

一個藏藍色的棚子直接落到了唐希的視線里,最頂上還寫了一個大大的白色的葬字。

嘖。

“逝者安息,逝者安息,逝者安息。”唐希特別小聲的,閉着眼睛,虔誠地念了幾句。

“沒關係,應該的,等到差不多了,就安排一個人和我一起去趟殯儀館吧,在我為死者着妝前還有些手續要辦。”

這個男聲……

唐希輕咳了幾句,抬眼尋找着那個聲音。

不會這麼巧吧……

柳葉眼者,其之修窕,媚眼如絲。

自從那一次在路上一撞,唐希就開始莫名其妙地回經常想起來這雙眼睛和這個聲音,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變得多夢了。

而且都是詭譎的夢。

聽這話,這個男人是殯儀館做事的嗎?

着裝?還是着妝?

車子已經駛過這個小地方了,男人穿的還是黑色的西裝,打扮沒怎麼變過,還是初見的那副摸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希覺得她在看他的時候,他也同樣看向了自己。

對視了。

錯覺吧。

唐希覺得自己這樣隨意對一個陌生男人犯花痴的毛病得改,不然容易出事。

“爸……”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問出了口,“為死人着妝的人,是什麼職業啊?”

“入殮師吧,好像是叫這個。”唐父不以為然隨口一答。

“啊……好。”唐希默默記在了心裏,在手機的搜索里打下了這三個字。

——為死者還原未死之狀態。

楚析一直跟着那個人家忙到了天黑才算回家。

一天不停地奔波把他累壞了,可是身上沾上的各種東西讓他不得不認真地清洗身子,然後再躺倒床上去。

接連幾天都沒睡好覺,再接連幾天都有活干,讓楚析有點扛不住了。

“以前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楚析把自己收拾乾淨后就躺回了柔軟的大床上,頭髮還是濕的,可他也管不了了。

自從那天迷迷糊糊地在下午醒過來之後,他的記憶就一直處於一個奇怪的狀態里,以前的所有記憶之中,他的工作到底是什麼讓他怎麼都想不出來。

自己是怎麼存活下來的,自己在空閑之外的時間裏都在做什麼,自己是因為什麼將一個午覺睡到了那個時候,都想不起來。

記憶掐斷的莫名其妙。

他也去找過紀霖林,以為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但是診斷上什麼都沒有,一切正常。

然後開始就是不斷地做夢,各種妖魔鬼怪的夢,各種陰曹地府的夢,夢裏最清晰的人物就是一個小女孩,夢裏的她是個孟婆。

孟婆。

楚析笑出了聲,這個夢也是特別富有想像力,畢竟從小到大對孟婆的印象都應該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全是骨頭和老人斑的瘦弱的手,還有顫顫巍巍地端着的葯湯。

夢裏的孟婆倒是個小到不行的粉嫩的小姑娘。

真是可怕。

每個夢還都能銜接,像是那個世界真的存在,並且真的在按照他夢裏的軌跡行駛一樣。

最真實的還有一個眼睛不好的清秀的男人,陪在一個單身母親和兩個孩子身邊,也不害人,只是總是掛着一個溫柔的笑容呆在他們身邊。

身體是透明的,是鬼吧。

鬼不害人啊。

就因為整天整天的這種奇怪的夢,讓楚析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入殮師。

研究,學習,求職,對他來說都簡單的很,通順到不行,每一個步驟就像是為他完美匹配的一樣,輕而易舉地就獲得了這份工作。

面對死者他也沒有任何感覺,沒有恐懼,沒有不適,起初他都快覺得自己是不是個變態了。

再怎麼樣,身為一個新手,應該是會有敬畏畏懼的心理的,可他沒有。

面對因為各種原因死亡的屍體,他都像是在面對一個正常的再不過正常的活人一樣。

天生就是吃這口飯的。

他的同事都這麼說他。

可能真的是這樣吧。

楚析腦子裏出現了很多很多的想法,多到讓他想着想着就睡著了,被子沒蓋頭髮沒擦就這樣睡著了。

又做夢了。

夢裏又是那個小小的孟婆,在自己的房間裏,認真細緻地擦着一個比她腦袋都要大的玻璃球,透過透明的球體等着畫面漸漸出現。

畫面里是他也夢見過的男人,女人,兩個孩子。

看完了玻璃球后,孟婆又開始在一個類似書房的房間裏找捲軸看,打開捲軸,捲軸上的字都一個一個地飄在了空中,轉着轉着變成了實體畫面。

應該是歷史。

歷史上是一場瘡痍的惡戰。

一方首目是一個年輕姑娘,另一方是一個中年男子。

很可怖的景象。

可小女孩看的很起勁,像是懷念像是不舍。

一個夢看了三個場景。

楚析又開始有點難受了,頭昏昏的,三個畫面混合在一起,不記得到底哪一個才是本源的夢境,哪一個是延伸下來的夢境。

“嘖。”

楚析醒了,畫面換得太快,故事太多,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承受,頭腦比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直接讓肉體清醒了過來。

凌晨四點三十四。

楚析看了一眼鬧鐘,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堵塞,嗓子也澀澀的,頭髮蹋蹋的,身子冰涼。

怕是已經感冒了。

可時間還太早了,明天沒有具體的工作安排,他完全可以再睡一個回籠覺。

楚析鑽回了被窩,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夢境又開始了,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並沒有接上剛剛的夢,而是換了一個。

一片漆黑,前方只有一點點的光亮。

楚析還在這片黑暗裏看到了自己,這是曾經的夢裏從未出現過的。

以前的夢裏只有別人,自己向來都是一個不存在的觀看者,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能參與其中。

他下意識地追隨着那小塊光芒走到前面去一探究竟。

一個女生,一個從背影看就年紀不大的女生,盤腿坐着,那個光亮就是由她面前的黑白電視機發出來的。

電視機裏面的畫面是楚析從未見過的,但又有點熟悉。

裏面的人……

有點像捲軸顯示的人……

這個女生又是誰?

“你……”楚析想試試在夢裏能不能和夢裏的人做溝通。

看樣子是不可以的。

女生聽到了吶喊,不過剛剛有了轉頭的意思,楚析就先一步醒了過來。

天已經亮了。

他覺得自己不過睡了五分鐘罷了,可已經五個小時了。

“那個女生……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那個側臉,是熟悉的……

可是是在哪呢?

楚析想不起來了,一想就頭疼,鼻子徹底塞住了,只能用嘴巴呼吸,腦袋也暈暈乎乎的不太清醒。

真的重感冒。

他搖搖頭把那些夢裏的畫面全部甩開,翻起了自己的醫藥箱,穿上了厚衣服,準備出門去吃點東西買點葯,今天就休息在家了。

出了門,又走上了那條靠近學校的路。

現在這個時間,學生都還在上課呢,街上安靜的很,沒什麼人。

所以楚析也就乾脆半眯着眼睛走,來緩解自己有些發燙的眼球。

哐當——

不過剛剛閉上眼睛而已,就被人撞了個滿懷。

還真巧,又是這裏,記得一個多月以前也是在這裏差點撞上一個學生。

“欸!天啊!小心!”

這一次楚析沒有力氣扶住別人,也沒有力氣穩住自己,直噹噹往下倒去。

這聲音還是有點熟悉的,楚析想。

不會又是上次那個學生吧。

楚析感覺到那個扶着自己的力度都在顫抖,扶不住自己。

兩人雙雙摔在了地上。

楚析下意識地用手托住了女生的腦袋,把自己放在下面,擋住了那個衝擊力。

“呃……”

摔得有點猛。

“您沒事吧,我的天啊……”

“沒關係……”

楚析憋了一口氣將自己撐了起來。

“是你……”

“是你……”

兩人看清了對方的長相后齊聲說道。

唐希。

楚析。

又是同樣的相遇。

又是同樣的經歷。

紅繩從真世界貫穿到了夢世界。

兩個人再一次被縛住了。

但希望這一次的纏繞會是一個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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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魂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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