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森林

第八章 森林

“接下來要去哪裏?”周江問道。

“城外,找橡膠樹,彈弓也要保養,樓頂上的彈弓都被你們酒店的人給弄壞了;但最重要的是找到‘大甲’。”余奎吾說著,一輛噴着蒸汽的公交車從馬路上平穩駛來,停在站牌前,三人交錢上車,票價五德拉克幣。

公交車不快不慢,駛過大半個城市,來到西城門,在橋邊停下。橋還留着古老的味道,橋下是西水河。明水城只有一條大河,它供應着整個明水城牆中居民的一切用水。河水呈“3”形,將明水城看作一個圓,河水從城東北部流入到城東南部流出,中間彎過西北部和西南部。把流過明水城的“3”形河流分成上中下三個部分,流過北街叫北水河,西街西水河,南街南水,而東街沒有。

“要不要下去划船?”周江看見西水河上出租船隻。余奎吾搖搖頭說道:“明天再來,玩着玩着就忘了今天的事。”劉思成也搖搖頭說道:“我和余奎吾都沒錢了,只能去城外看看;如果正好碰見大鳥蛋搬一個回來,就能掙一千百德拉克幣了,嘿嘿嘿!”周江面有難色地說道:“噫……上次我們差點被大龍鳥吃掉,我不想去啊!”余奎吾說道:“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是很遠,離城牆很近的,根本就沒有危險嘛”劉思成附和道:“對啊,大龍鳥其實很笨的啦,我們都遇見不知道多少次了,這次注意點就好了。”周江也只好點點頭。

三人下車,又走了一段距離,來到城牆下;城牆有百米高,防禦城外的怪物。三人沿着牆邊走,找到了西城牆最近出現的一道裂縫,僅容余奎吾這樣的小孩子通過。

三人在城牆中爬了五米左右的距離,周江害怕得不得了,劉思成在後面推了他一把,余奎吾在他前開路,黑暗中見到一洞光明,三人依次爬了出來。

周江打開背包,余奎吾好奇地湊過去問道:“你帶的什麼東西啊?”“鞋子。”周江脫下皮製涼鞋換上高檔跑鞋。余奎吾和劉思CD低頭看自己腳上,一雙塑料涼鞋,老街孩子的標配。“可惡,忽然感覺自己好窮……有錢人家的的孩子講究真多!”

城外森林茂密,野外的草木生長都有一種狂野的感覺。三人往前走了幾百米後有一處天然空地,空地中心有一棵二三十米高的大枯樹,在森林中十分顯眼,空掉的樹心有一米粗,裏面黑洞洞的。余奎吾曾經好奇地爬到樹心裏面去看看,期待能找到什麼寶貝,結果摔到樹洞底,被兩人嘲笑過。三人約定以大枯樹為中心,除了城牆方向,各自向三個方向探險。

余奎吾從樹洞裏掏出一個膠皮包,檢查了一下裏面的東西,拿出六枚大炮仗平分給了周江和劉思成。

“這是我最近做的信號彈,使用方法就是扯掉信號彈上面的繩子然後用力扔上天,有危險盡量在第一時間扔信號彈求救;我是紅色,周江黃色,劉思成藍色。記住,要盡量朝大枯樹的方向跑,如果被怪物追逐或者遇到危險離開原地太遠,再拉響第二枚信號彈;其他兩人先在大枯樹集合,如果沒有看到第三人在,立刻朝信號彈的位置移動。根據兩枚信號彈的前後順序,可以連成一條有方向的線,但是兩枚信號彈的使用時間要把握好,最好三分鐘左右再拉響第二枚。”余奎吾從背包里掏出一枚信號彈,一拉,用力地扔上天,信號彈噴着紅煙飛上天,然後“砰”的一聲爆炸,一團紅色的煙霧在天空久久不散。“我放了艷麗蛾的磷粉,不容易被吹散,煙霧可以堅持五分鐘。”

“另外蟲哨要一直含在嘴裏,”余奎吾拿出蟲哨卡(qiǎ)在嘴邊“利用人吸氣吐氣可以一直吹,找到‘大甲’的幾率比較高。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周江說道:“為什麼我的信號彈是黃色的?”

余奎吾一臉看到奇迹般的表情說:“黃色怎麼了……為什麼不可以是黃色的?!”

周江似乎想說什麼又不能說,最後很為難地說道:“……很猥瑣欸。”這句話令劉思成和余奎吾有吐血的衝動。

“浪費時間……”“我先走了!”劉思成和余奎吾各自離開了。離開前余奎吾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想不起來了……“不過忘記的事都不是重要的事啦”余奎吾記得父親這麼說過,所以他也沒在意,含着蟲哨向北走去。

明水城西面城牆,三人背對城牆分別向三個方向尋找‘大甲’;余奎吾向北,劉思成向西,周江向南。

余奎吾含着蟲哨一路走一路吹,兩邊是茂密的叢林。這裏不比城門口,很少有人來,所以還保留着原始風貌,路也不好走——或者說根本沒有路,都是些碎石陡坡。

蟲哨是一種可以控制“大甲”的特殊無聲哨子。“大甲”是一種形似瓢蟲的大型黑色甲蟲,鞘翅下如蜻蜓般的四片透明蟲翅伸展可達兩米,發聲器和蟬差不多,也同時承擔著聽音功能。公“大甲”的腹鼓膜每秒可震動1500次,發出刺耳的鳴叫,可是在發聲的時候就聽不見;雌“大甲”天生沒有發音器,是啞巴,但雌蟲腹部兩側比公蟲多了兩個聽音器,老練的“大甲”師傅多會挑選雌蟲使用。

蟲哨根據距離範圍不同,價格差異非常大。“大甲”師傅會準備一大一小兩片金屬薄片,在兩片金屬薄片上面刻出一模一樣的聲線樂譜,將大的一片以特殊手法嵌入“大甲”的聽覺器上,小的製作成哨子——就是蟲哨了,吹奏蟲哨的時候兩片金屬片會產生共振,籍此操縱“大甲”。蟲哨的距離取決於“大甲”師傅的手藝還有聲線樂譜;距離越遠需要刻出來的聲線樂譜越複雜,越近越簡單。傳說中有可達一千米範圍的蟲哨,上面的樂譜比指紋還小肉眼難見。二十米範圍的蟲哨只要一百德拉克幣,有時還會和別人的蟲哨聲音重合;三十米的蟲哨就要兩百德拉克幣,當然這種和別人蟲哨蟲重合幾率就非常小——但不是沒有;五十米的蟲哨要四百德拉克幣,“大甲”師傅也會繪製特殊的樂譜,蟲哨絕不會和別人的蟲哨混合——出了問題來砸招牌;再往上就是一百米兩千德拉克幣、兩百米一萬德拉克幣……三百米和五百米的蟲哨有價無市,市價分別是十萬德拉克幣和五十萬德拉克幣,只能屬於富人的玩具。

蟲哨很貴,但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買最廉價的二十米蟲哨,在金屬片的空白處劃上幾道印子;或是花二十德拉克找個路邊刻印章的老師傅,在金屬片上的空白處刻上自己的名字,可以稍微改變蟲哨樂譜,運氣好一輩子都不會和別人的蟲哨聲音重合——當然這兩種方法也不是沒有風險。

余奎吾手裏的蟲哨範圍能達到兩千米。次聲波這種東西如果頻率對了可以繞地球兩三圈,但真要製作那種環繞地球的蟲哨的話,怕是吹一輩子蟲哨才有可能,除非配合異能,但那就不叫蟲哨了;什麼事情都不親手去做,生活會少很多樂趣。

余奎吾的異能是“控鐵”。控制鐵元素,包括鐵元素的溫度、速度與質量。這種能力不是憑空出現,而是轉生。一世轉生一世傳承,包括前世的記憶;但只有前世的記憶,前世之前就忘得一乾二淨,這是唯一的缺點,但也是一種優點。只能憑着上一世的記憶只追溯上上一世的記憶,余奎吾唯一能做的就是記住自己過了幾世;畢竟他上輩子比較隨性……或者說上上上輩子可能一直比較隨性……

舉個例子,從第一代余奎吾開始,記憶為A;第二代為B,他將A記憶寫成a;第三代為C,將B記憶寫成b加上a,但是a已經隔了三代記憶,所以a是殘缺的,而且他每過一世去的世界也不同,世界文化(如字符)也不一樣,這就對記憶的傳承造成很大的麻煩。

所以余奎吾決定每世的記憶只要記三件事就行了;一是幹什麼的(職業),二是怎麼死的(死亡原因),三是記住上輩子要記的三件事(記憶過不了三代,但是第二代把第一代的三件事背下來就行了)。

余奎吾把這些都記在腰帶上掛着的鐵牌里,想起來就拿來看一看。鐵牌是空心的,沒有餘奎吾願意上面一條縫都沒有。

打開鐵牌,裏面有張紙條,上面寫着“1.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死在女人肚皮上,可能沒上輩子。2.賭博的爛賭徒,死在牌桌上,上輩子的三件事記住了。3.不要臉的痞子,死不足惜,三件事記住了。4.做貿易的,壽終正寢死於錢多,三件事記住了。5.家裏蹲,老死的,三件事記住了。6.——”“6”還沒寫,就是這一輩子了。

其實他也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轉生這麼多世代。因為對他來說,現在的他只有這上輩子的記憶,有關上上、上上上輩子的信息只有這句話而已;而他也恐懼死亡,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下輩子會不會轉生,他唯一有的轉生經驗還是這一輩子的——也許那些轉生都是假的,轉生只是偶然呢?或者說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用死亡來印證?

這是個深刻的哲學問題,不適合走路時去思考,而且路也不好走。

余奎吾爬上兩米高的岩壁,上面正好有幾顆橡膠樹,因為長在岩壁上,沒有人和動物的影響,所以長得很茂盛。圓圓的橡膠果,果殼純棕色而沒有黑斑,富有光澤,裏面的橡膠一定不錯,提煉一下就能生產橡膠。余奎吾從背包里拿出一方精鐵,在手中融成兩隻指虎,用來爬樹。

“登登登”地上去了,余奎吾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事,他忘記叮囑劉思成不要“玩火”……

周江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手裏拿着一顆信號彈,非常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

忐忑中,忽然有一條軟綿綿的東西搭在他後背……“哇!!”周江一溜煙衝出去好遠,回頭一看,原來是一隻藤蔓。

“嚇死我了!”周江整個人鬆了口氣,狠狠地把藤蔓扔在地上。藤蔓啪的一聲,竟然扭動起來,露出一隻青綠色的蛇頭,藤蔓蛇看了周江一眼便匆匆逃走了……他現在不敢想像之前是怎麼把它抓起來的,哭又哭不出來,心裏憋得難受,彷彿丟了三魂七魄,很久才“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抹乾眼淚,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恐懼是虛幻的。

劉思成不出余奎吾所料,這傢伙就是個“玩火”的大家!他跑入森林就好比泥鰍入海——成了精了。他記得在西面,上次就是在西面遇到的大龍鳥,大龍鳥攻擊時非常緩慢,而且體型臃腫,一定是懷孕了!

找到大龍鳥的巢穴,偷個蛋回去,如果裏面有小鳥孵出來的話……哈哈哈!!劉思成彷彿看到了一大堆金子,跑得更快了,身後掀起一陣煙塵……地上的落葉都被他帶起的風給卷了起來。

劉思成在一棵樹上看見幾道划痕,心中一喜,沿着上次做的標記悄悄向密林深處走去。一段路,終於來到上次遇見大龍鳥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深吸口氣,繼續向前前進。這裏已經屬於城外的危險區域了,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越往深處,劉思成越小心,他的眼睛時刻都在觀察四周,稍有風吹草動他便停下來。密林里連聲鳥叫都沒有,連空氣都得變得陰鬱,劉思成不由得湧出一個恐怖的念頭,凡是出聲的動物大概都被吃掉了吧!

陽光穿過層層樹葉,一道道光束照進密林,才給了這裏一絲溫暖;空氣在太陽光線里氤氳,展示着光的無窮魅力……十米外的草叢忽然動了!

劉思成立刻回過神來,剛才實在太糟糕了,如果對面的怪物撲過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草叢沙沙地響,然後沒了動靜。劉思成悄悄爬到旁邊的樹上,在樹梢上呆了一會兒,朝看那片草叢看去,仔細地看了好幾遍,感覺沒有危險,就搭上另一棵樹的樹梢,朝草叢那邊移動……

劉思成心中狂喜!

從樹梢上往下看,在草叢的偽裝下,鳥巢里有兩顆大鳥蛋和一隻剛孵化出來的幼鳥,根據大鳥蛋上的紅斑點、用樹枝葉子做的鳥巢,可以判斷是大龍鳥的鳥巢!

鳥蛋能賣一千德拉克幣,而出生的幼鳥能賣五千德拉克幣!劉思成高興極了,臉上佈滿了笑容;忽然三米外的樹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隻桌子大小的怪鳥頭從對面的樹葉里探出來,大龍鳥的骨質大嘴離他只有半米的距離,劉思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大龍鳥那兩隻毫無感情的黑眼睛盯着劉思成,劉思成也看着大龍鳥。一人一龍鳥在這樹林即將上演一出生存大戲!

大龍鳥一聲刺耳的鳴叫,骨質大嘴對劉思成張嘴就咬!劉思成翻身躲過,掉進鳥巢,抓起幼鳥撒腿就跑。大龍鳥因為密林限制了移動,毫無辦法,安全隱秘的巢穴現在成為了阻礙。

劉思成一手倒提着幼鳥,腳下跑得飛快,一手從懷裏掏出信號彈咬掉拉繩,信號彈冒出藍色煙霧然後被拋上高空,轟的一聲炸響。

余奎吾抓在橡膠樹上,摘下來的橡膠果塞入背包,然後他忽然聽到一聲炸響,循着聲音的方向猛地扭頭,看到一片藍色的煙霧在西面的密林升起……“MMP就知道是你!”余奎吾立刻扔掉果子滑下樹,朝大枯樹方向跑去,必須先讓兩人集合再去找第三人!

周江也看到了藍色煙霧,他的心裏忽然“哐當”一聲,慌了。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森林,長長的蛇、到處飛的有毒的蟲子、滑溜溜亂蹦亂跳的青蛙,也許還有其他不知道的噁心又黏黏濕濕的東西,噫,不想再走一遍啦!他本來打算等余奎吾和劉思成忙完后再拉響信號彈,讓兩人來接他,可是現在要再走一遍的話……怎麼辦!?

劉思成朝大枯樹方向跑了大概一百米,根據約定,拿出第二枚信號彈……

“砰!”第二團藍色煙霧飄起;余奎吾抬頭看了一眼,確定了劉思成的方向,比之前更加用力地吹着蟲哨。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周江什麼都不想了,忽猛地朝身後的森林衝過去,拚命地撥開兩旁的樹枝丫,越過咕咕叫的青蛙、伸手打走飛蟲和蜘蛛、避開藤蔓一樣的蛇,等等一些叢林生物,他忽然發現,原來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克服的……或者說它們根本不算什麼!

他邁着大步奔跑,從現在到永遠,除了死亡,整個世界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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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海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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