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普通人
梁知……分手了。
如眾所願，他被帶了綠綠綠綠綠……帽子。
當一切都恢復平靜，或者說強制被要求恢復正常的時候，各位人民們，又進入了日常。
無人過問那是怎麼回事，那些老人有多少死活，無人調查，或者說只有政府才有權調查才權威可信。
人的覺悟就是高。
連不發公司……新聞已經證實，全是當時的高管腐敗……會不惜一切調查。
天上的雨也不見風也不見，梁知坐在年華公園的座椅上，看沒多少人來往。
郝佳人來了電話，說他男朋友也要來，請他吃飯。
梁知說：“我去？”
郝佳人說“去，必須去，那個男朋友懷疑你是不是有錢的公子哥哥。”
“what？”梁知覺得很奇怪，如果嚴格意義上講自己也“有錢”，可是又覺得無所謂的。
“他是個網絡作家，叫佐佑羅……你不是喜歡看小說嗎？”
“我是……”梁知趕緊解釋，“現在的網絡小說都快渣成一片了，我只看古典的。”
郝佳人沉默了一會，輕聲說：“你到底來不來？”
“我……”梁知想想自己的心態，竟然沒有多大轉變，好像郝佳人頓時成了他的一個朋友，那種情人般的依戀，像是沒有了。“我去。”他淡淡地回答。
梁知覺得好迷茫，他的生活彷彿沒有了光彩，他想起自己的生活：宅到沒朋友，也窩囊，歸根結底還是普通人啊。
坐在哪兒，他像個傻子，直到太陽下去月亮出來。
……
……
……
梁知又獨自乘坐大黃車前往郝佳人住的地方：王者區東六座一百零八樓七號。
大黃車就那樣，還是播出那麼溫馨的音樂，還是從地下車站裏直接傾斜着竄出來。
梁知又從另一面看到擎天柱，它像的嚴嚴實實的披上黑皮，只有不時的紅點在某些部分漂浮着。
他心灰意冷了，但還是覺得跟郝佳人有新男朋友沒關係。
那郝佳人的男朋友佐佑羅。據說是終點網的五級簽約作者，平時收入可觀，人長的很瘦，也很高，戴着眼鏡看起來很脆弱的樣子。
“我是寫歷史的。”飯座上，佐佑羅邊給梁知倒水邊解釋，“我跟佳人在一起，我們很幸福，她喜歡一個有創作天賦和豐富想像力的人。”
當佐佑羅說到這裏，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梁知嘖嘖兩聲，喝了點水，問：“毛鈦？”
“五十六度4年毛鈦。”佐佑羅解釋。
郝佳人默默用叉子切開個藥丸，吃着，也不好意思吃飯。
梁知覺得她比以前高雅了許多。
“聽說你喜歡古典網文？”佐佑羅很熱情的把話題傳到共同的愛好，“我也喜歡……我有寫穿越文，講主角穿到古代寫小說。”
梁知想了想，問：“寫小說需要什麼東西才能成功？”
“這個啊。”佐佑羅回答的很老實，“從古至今網文一直都在變，但有點不變，那就是看的要爽，這是不變的真理。”
“我知道……”梁知說，“我問你是如何成功的？”
“寫的爽啊……”佐佑羅意味深長，“每個時代都有它的需求所在，都差不多，關鍵是怎麼爽的問題。你可以說說，如果你寫你會寫什麼，那時候我再判斷你適不適合寫。”
梁知說了下自己的看法，說如果自己寫就寫世界末日……
五分鐘過去后……
“那是禁書！”佐佑羅趕緊提醒，“寫末日要坐牢的，看來你不適合寫網文，而且你居然寫女主給主角帶綠帽子，跟富二代走……這是劇毒啊，現在哪個傻。逼還這麼寫？”
梁知不說話了。
佐佑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歉，剛想說什麼，手機又收到一個信息。
郝佳人瞥了一眼那手機，便問：“又是他？”
“是……”佐佑羅無奈嘆口氣，抬頭對梁知說，“這是我盟主，他說必須把一個角色弄死，弄死就給20萬，媽的……”
接下來，梁知又與佐佑羅談了談歷史。他們從談古典網文再到談第四次世界大戰，說起M國暗箱操作黑了小弟R國的銀行系統，導致全球金融紊亂，他們之間便有了分歧。
佐佑羅認為網絡問題是引發科技封鎖的根本原因，而梁知卻認為科技封鎖的根本原因在於科學濫用。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梁知用這句經典話來為自己的想法辯護。
“你在那裏畢業？”佐佑羅突然問。
“我初中畢業……”梁知回答很認真，他認為……他確實不能算一個好學生。
“那你不算什麼……”佐佑羅說話帶着嘲諷，“你才這點文憑，說這種話我也能理解。”
“佐佑羅是城鎮大學的文學博士。”郝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放光。
尷尬，委婉的尷尬。
梁知獨自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水，一飲而盡，這五十六純凈度確實不是虛的。
“我……我也看書。”
“可是，現實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你沒文憑，就是沒文化，你這樣，只配做最下賤的工作。”佐佑羅說這話有種說教和嘲諷的意味。
“寫網文是崇高的職業，作家是崇高的職業，你只是個普通人，寫不了幾章就會寫齣劇毒的普通人，你生來貧窮，也沒錢去培訓，你還是少痴心妄想吧，小說畢竟就是小說，看爽就完了可以了……”佐佑羅語氣提高了，“你他媽還真以為自己是主角？”
“你說的沒錯，寫網文是崇高的職業……”梁知莫名奇妙的回憶起如今的文學界，什麼創新，什麼構思，凡是都要去學習，去訓練，去好的學校。而自己……
“我只是普通人，也許……”梁知剛想繼續下去，又被佐佑羅打住：
“你就是普通人，你和樓下的那些比機械人還機器的人一樣……可能你自學點皮毛，自以為懂網文。抱歉，你的懂只是你自認為。”
佐佑羅說到這裏，還是不饒人。“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明明是個死宅廢，還真指望天上掉下金手指？”
郝佳人用異樣的眼光瞪着佐佑羅，這才讓他意識到自己過分了點，於是趕緊解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強求別人接受……我說這些，你可以信，也可以當我沒說。”
梁知又喝了水。
“抱歉，”他突然心情平靜，“我想拉點尿。”
梁知拉了很長了尿，感覺內心都開闊了許多，他看着那表面蒸發的尿液，騷是騷，可還是自己尿。
他站在了液龍頭前，打開，發現竟然是白花花的水，他想這真是奢侈，平時自己連每個呼吸都要剋制的。
他看着眼前，枱面上映射的自己：廉潔的白襯衫，廉潔的黑中分褲，廉潔的拖鞋……
他出來了，說要告辭，下一次再談。
郝佳人說是送送他。
他們走在路上，此時燈光真的照亮了整個王者區，路上行人卻是很少，能待在家都待在家。
“你不要太在意，佑羅他就是那樣，最近收藏訂閱漲了很多，還安排了封推，說話有點直……”
梁知撓撓頭說：“我理解。”
“你應該有進取心……”
“我懂……我是普通人而已。”梁知笑着，“我也該上進了。”
“你就找個好看點的過吧……”
……
又是坐着大黃公交車回去，去哪個可能一輩子要住的地下樓層。
這是大的返程高峰，地下樓層也是相當的熱鬧，大家有說有笑，不少人是敞開着門，佔用過道，還在娛樂。
梁知不想笑，但他也不開心。
他默默的回到房間裏，撲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可以讓醒來的自己無比驚詫的夢：
那是黑色的土地與巨大的藤蔓，強烈的生命氣息中，他有的僅僅是一種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