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章 三方
一“應該先打葉赫,徹底統一女真,消除後患。”
“不,我看是先大瀋陽最好,清河撫順已經被我們攻破,瀋陽正面的屏障已經沒有了。咱們率領大軍直入瀋陽,這瀋陽乃是南蠻子遼東中樞,經營百年,城中物質豐厚,到時一打下,咱們好幾年都不用愁了。”
“我贊成,打了撫順和清河咱們就可以安全的渡過災年,攻下這瀋陽好幾年都不愁吃喝了。”、
“瀋陽畢竟乃是明國遼東中樞,經營數百年城高牆厚,怕不是這麼好打的,我看咱們不如先取遼陽。”
“怕什麼,瀋陽在厚也怕內應啊!到時咱們用老辦法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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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會上紛紛說出自己的意見,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有要先打葉赫;有要先攻瀋陽;有要先佔遼陽;一時之間誰也說服不了誰,正主努爾哈赤聽着大夥吵鬧一眼不發。
許久開口道:“李額駙我看你一直在沉思,想來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你來說說。”在薩爾滸大戰前,李永芳上次提出依靠明軍內部矛盾和諸將性格分路破之想法,被努爾哈赤提煉成“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戰術,後來大獲成功。若是沒有李永芳這個熟悉明軍內部的人,這一仗怕是有些波折。
李永芳在上次大出風頭之後,已經不想在引人矚目了。他畢竟身在這麼的旗主貝勒中,周圍又都是異族,明哲保身是最好的辦法,但現在努爾哈赤指名,他不得不頂着無數道含義不同的目光,硬着頭皮上了。
好在他深知明軍的部署,心中早就有因對的法子,而且與前面三種都不一樣,也沒得罪誰的說法,於是他就提出了第四種意見:“大汗,卑職認為薩爾滸一戰,明軍精銳盡失,接下來幾年內只能守城,絕無野戰的想法,依屬下來看咱們應該先打開原、鐵嶺。”
“你怎麼知道明軍的精銳盡失,明國有兵百萬,四處調一調還是有的,我看咱們還是應該先打瀋陽,在破遼陽。讓明國在遼東吳立足之地。”
李永芳看着是阿敏向他發難,笑道:“二貝勒,我在明軍中帶過多年,對於明軍內部的情況還是多少知曉些底細的。這次來的明軍都是三大征的老部隊,將領也都是老將,九邊的精銳不提,就從川兵和浙兵來說,這可是明軍精銳的精銳,尤其是這浙兵是戚大帥一手帶出來的,顯然明朝對於這場戰役也是用了心的。舉國大半精兵毀於一朝,怎麼打!怎麼援?”
努爾哈赤看了阿敏一眼,本準備再次發難的阿敏萎了下來,努爾哈赤柔聲道:“你繼續說。”
李永芳繼續說道:“屬下認為攻下開原和鐵嶺有四點好處,第一,開原和鐵嶺在瀋陽的北邊,其西北是葉赫,西面是蒙古,乃要害之地。咱們取了開原和鐵嶺,瀋陽和遼陽北部再無屏障,同時阻斷明朝與蒙古、葉赫的聯繫。使明朝周邊勢力分割成三塊,首尾不能顧,咱們下一步就可以簡單許多。”
李永芳瞧瞧看了努爾哈赤一眼,見他眼神中透着滿意,信心大增繼續說道。
“第二,這開原鐵嶺雖然不起眼,但到底是釘在咱們眼中的釘子,取了他們可以讓我們取瀋陽和遼陽更為安心,若是大汗要取葉赫部。咱們之間就橫着開原和鐵嶺,扈倫四部的哈達、輝發、烏拉已被大汗你收復,只剩下了葉赫。大汗您的心愿就是統一女真各部,要滅葉赫必須經過開原和鐵嶺,開原和鐵嶺是吞併葉赫的一個障礙。打下開原和鐵嶺,這葉赫部就是大汗您圈養的羔羊,什麼時候殺都可以。”
“第三,在與這蒙古,大汗您一向主張滿蒙一家。咱們只要取了開原、鐵嶺在滅了葉赫部,就打通了同蒙古諸部的通道,可進行直接書信往來,這些年蒙古被明國驅逐太過,明國又不開互市,蒙古諸部缺衣少糧,一些小部落都落魄到明國當兵維持生計,咱們大金與蒙古衣冠同體,想來更蒙古的諸部親近咱們。到時大汗你加強對蒙古各部的聯絡與征撫。送些金銀珠寶籠絡上層,必然會有大批蒙古人投靠您。”
“這最後一點則是對咱們大金的百姓。此時各地仍然發生災荒,咱們境內有很多人流落討飯。瀋陽到底是大城,攻打怕是不易,若是久攻不下,耗費糧草物資,後方在一亂,實在是得不償失,咱們先打下開原和鐵嶺,依靠二地的糧食和衣物緩解旱情安撫民心。卑職認為薩爾滸之戰,明軍必然由攻轉守,數年時間內不會找咱們麻煩,這時咱們首先要鞏固戰果,安撫百姓,在顧其它。”
“明朝那邊不會在這段時間內調集各地大軍,鞏固瀋陽吧。”努爾哈赤有些擔憂的,此時他內心中已經認同了李永芳計劃。
李永芳頗有信心的說道:“大汗你放心,明國的官員我太熟悉了。現在他們只怕還在互相推諉責任,互相攻擊,那些言官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努爾哈赤正在討論下一步計劃的時候,劉玉波的一方面已經在開始行動了。
撫順、清河等地失守,已經震動遼東。薩爾滸一役,明軍十萬精銳的大潰敗,民眾的信心也由動搖轉變為崩盤,清陽、慶雲、鎮西、中固、鐵嶺、懿路等城堡中的居民開始棄城而逃,雖然還有一些殘餘的百姓,但是只要明軍戰績還是那般糊塗的話,變成一座座空城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在其它的地方,比如永奠、新奠、長奠、大奠、叆陽、孤山、一堵牆、曬馬店、散羊峪等等幾十個堡也開始先空城轉變。
而在這些潰逃的路上終會看到有些古道熱腸的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打着幫助百姓安全撤到安全區為幌子,大肆的拉攏百姓。
這不就在一夥準備逃回關內百姓就遇到這麼一伙人,從前線村落逃回來的百姓看着,這群面色黝黑,腰中插着兵刃,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數十人,內心都有些害怕,深怕這些人是殺人越貨的劫匪。
這時村民中素有威望的老人,出來問道:“不知各位好漢,在這做啥,為何攔住我們去路。若是各位好漢要銀子話,我們可以湊個幾十兩給諸位,希望諸位放過我們。”
“老人家你誤會我們了,我們是吳家商行的人,在這裏是受了我們家老爺所託,特地等諸位,護送諸位乘船安全逃離出去的。”
“你們可有憑證?”吳家商行這個幾年內在遼東異軍突起的商行,的確給人的映像非常深刻,上層人對於他的映像是出手大方,不計較利益,在與其他勢力起衝突時,願意做出巨大讓步,甚至不惜做着最辛苦的行當,甚至為了幾文錢小販一般,遍訪每個村落。而普通的百姓對於他們則比較有好感,因為他們貨物都非常的便宜,而且信譽極好,唯一有不滿就是那些以往的小販們,他們可是恨死他們了,你說說這麼有錢的一個老爺,卻跟他們搶活,能不氣嗎?
“你老看看,這是我們掌柜書信,上面還有吳家商鋪印章。”
老人一看的確是一模一樣的,不過他們逃亡的地方是瀋陽,路途不算太遠,於是在謝了一聲后道:“吳老爺果然仗義,只不過我們去瀋陽路途不遠,不需要這樣的大費周章。”
“老人家您是有所不知啊!,這瀋陽現在就是一座地獄,你想大軍一敗,那些逃兵都往那兒去了。你也見過這些逃兵的德性,原先是城中的百姓還好,至少還有一個窩,可以躲一躲,你們這些難民,城中無家,流落街頭,前幾日就有不少難民遭了殃,家財被奪不說,妻子女兒還受到侮辱,城中的水井現在都派兵把守着,就是因為這幾天投井的女子太多了。那個慘啊!”
其實瀋陽這樣的大城,官府的組織力還是可以的,雖然的確有一些不堪的事,但數目並不多,只是這些鄉下人怎麼知道。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這可是中華大地上流傳久遠的,也非常符合事實,這些人雖然幸運沒見過敗兵,但周遭的村子的確發生過不少這樣的事,加上這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特別是涉及到妻女被辱,不但女人們都有些害怕,便是那些男人一個個都覺得這綠帽子在自己頭上飄啊飄,一時間都猶豫了起來。
老人回去商議了一番,才回來問道:“不知吳老爺準備把我們送到那裏去?”
“你們要去那就去那,我們吳老爺從南到北都有生意,哪兒都去。你這幾年也知道吳老爺可是頂好的人,這貨可是出了名的物美價廉,絕不以次充好,信譽絕對沒得說。他這次也是見遼東刀兵一起,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想到自己現在生意都是受到遼東百姓照顧才這麼好的,這才眼巴巴的派人護送你們離去。這可是天大仁義,你可看到這官府出來過?”
老人此時已經信了八九分,猶豫片刻道:“那就拜託諸位好漢了,不知可否載我們去山海關附近,有不少村中的人在那裏當差。”
“沒問題!”漢子拍着胸脯應道,他的任務只要哄騙這些人隨他到沿海就好了,至於去山海關,那就是痴人說夢。
漢子為了寬他們心,有令手下拿出早就備好的吃食,給他們解飢,這些人看到白面的饅頭和大餅,還有好幾袋肉乾,都搶着吃了起來。漢子則在一旁忙不迭吩咐手下送着茶水,若是有人噎死了,那自己的功勞可要少上一筆。
見到這些如此的和善,不但要送他們離開,還送吃送喝,態度是極好,眾百姓都大讚他們仁義。
而在瀋陽,陸掌柜正和吳平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這幾日吳平見時機已到,開始四處走動起來,之所以前面不動,是怕自己被楊鎬給當作后金探子抓了,畢竟他的確和后金有很深的關係,在說那些謠言也的確是他散佈的,這幾日他可心驚膽戰的很,直到大批難民和敗兵湧來,大批人貴人都開始離城,這才放開手腳干。
聽着陸掌柜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吳平直接開口道:“陸掌柜你這幾日一直在收拾細軟,尋人接手客棧,是不是準備離開了。如果不介意的話,可與吳某搭船一起去關內。”
“那就多謝吳掌柜了。”陸掌柜高興的差點跳起來,他就是希望搭吳平的船離開,這幾日吳平一直來往城中的大戶人家,說自己免費用船待他們離開,這些人都是吳平的人脈,以為吳平是想賣他們一個好,自然也不疑有他,還帶來許多的親朋好友。
陸掌柜自然也知道,不過他認為自己與吳平的交情不深,自己家小業小與那些達官貴人比不了,這才來這麼一招。他卻是不知吳平是來者不拒的,他手下的那群人在城內名聲不顯,在城外可是打火熱,他之所以邀請這些達官貴人,一是求個護身符;二是這些人也是人啊,上了賊船還能下去嗎?簡直開玩笑!
而在遼東的海域上,李忠正率領軍隊搭乘着海軍的戰艦先着沿海地區趕來,他們雖然也有劫掠沿海收集人口的任務,但更大的任務是,保證這計劃不出差錯,若是有人阻攔,自然是毫不猶豫的打開一條路,不過這是最壞的選擇,這樣有很大可能會將劉玉波暴露出來。雖然這事時間一長肯定瞞不住,但能瞞一天是一天。
因此你可以看到士兵們都換上后金的軍服,或者是明軍的軍服,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他們手上都綁上了一根紅布,用來區分敵我之用。
而在李忠已經離遼東沿海不足三天的時間時,明朝高層才對楊鎬四路喪師,遼東局面糜爛到極點的現狀做出反應。
這雖然與明朝體系爛有關係,但萬曆卻要當上一部分的責任,他不理朝政數十年。大學士、首輔方從哲早就以薩爾滸兵敗、遼東形勢危急給皇帝上應急奏章,並召集舉朝大小臣工,於文華門一起叩吁萬曆帝“大奮乾斷,立賜批行”。疏上,不報。
他又疏請皇上為遼事、為京師、也為社稷,“重臨軒之遣,下罪己之詔,發內帑之積”。就是請萬曆皇帝慎重揀擇負責遼東防禦的將領,下罪己詔主動承擔責任,發內帑以充實前方的糧餉,言辭懇切,憂慮深重。疏再上,萬曆知道明朝大臣們又在推責任了,這戰事都是文官集團主持的,反倒要他背鍋,他與文官集團打了數十年擂台,那會如他們的意,又不報。於是方從哲先後五疏,一概不報。
此時明朝廟堂已然休克,政府已經癱瘓。就如大學士、首輔方從哲疏稱:今日六部九卿,只有戶部、通政司為正官掌印;刑部和工部由別的衙門官署掌印;都察院、大理寺既無正官,也無掌印官;吏部趙煥病故后大印高懸;禮部何宗彥出城,印也高懸;兵部黃嘉善杜門不出而大印塵封。朝廷六部——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或沒有正堂,或大印高懸,戶部不能正常籌措糧餉,工部不能正常製造槍械,吏部不能正常薦任官員,兵部不能正常調募軍隊,非常之時,非常之地,遼東怎能堵御后金進攻?京師怎能進行有效防守?
所以,大學士方從哲沉重地疏奏:“此皆何等衙門,所司者何等事務,其在今日是何等時節,而皇上可漫然不加之意耶!”六部是何等重要部門,他們管的是何等重要事情,又面臨著何等緊要時刻,皇上您難道可以漫然不管這些事情嗎?這說話的技巧到家了,萬曆心中估計在大罵,國本之爭.....這一系列事,不是你們搞出來的,老子怠政還不是你們逼出來的,還把這鍋全往我身上扣,於是結果還是:不報。
軍國大事,在這幾天,在這朝堂之上,真的就如兒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