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帶我回樓蘭
夏曼古麗沒出聲,臉色異常蒼白。
她身後緩緩探出一張臉,一雙禿鷲般殘忍的眼神——郅支單于。
“哈哈哈哈”
單于沙啞地笑了起來,在沉寂的狼窖仿如夜梟般滲人,肩膀聳動,一把匕首無聲橫在夏曼古麗咽喉之上。
匕首上冷冽的寒光刺痛燕幕城的眼,燕幕城的心降到冰點。
“燕幕城,你走近一點,讓我看清楚你的臉。”郅支單于陰森地吩咐,桀笑道,“這女人對你很重要是不是?是就哭出來,讓我看看無敵的燕幕城,也能哭得像個孩子,哭吧,哭啊——哈哈哈!”
郅支單于仰頭笑得很癲狂。
夏曼古麗咬着嘴唇,眼淚滾落下來,嘶聲喊,“燕幕城!不許哭!”
……
時間回到兩個時辰之前。
夏曼古麗在城外軍營大門外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站上高台引頸眺望。
前方不斷傳來消息,先是郅支城門被攻破,守城的匈奴軍士投降,然後是在宮中擒獲單于所有家眷……但一沒有郅支單于的消息,燕幕城也始終沒有迴音。
此刻夜幕低垂,斜月升起。
月光之下,夏曼古麗心亂如麻。
燕幕城是不是出事了?
她詢問每一個來軍營彙報消息的人,他們的答覆千篇一律:燕大俠正在城內搜捕郅支單于,姑娘稍安勿躁。
夏曼古麗不是個等待的女人,尤其是面對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搶下一匹馬,親自進城!
……
諾大的郅支城,開始安靜下來。
為了不造成居民們的過度恐慌,在挨家挨戶搜尋過兩遍后,陳湯貼出安民告示,不再擾民生,只派駐軍士守住城門和各個路口,並派人不間斷在城中巡邏,他相信只要郅支單于還在城中,就插翅難飛。
當他看見夏曼古麗時也是吃了一驚,因為城中治安沒有完全恢復正常,還需幾天搜查郅支單于的黨羽和餘孽。
“燕幕城呢?”夏曼古麗逼問陳湯。
“姑娘放心,燕兄正在城中獨自搜尋郅支單于,他武功高絕,無需多慮,不如坐下喝杯茶,我們靜候佳音。”
陳湯表情頗為無奈,燕幕城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憑空消失,他派人搜尋城中每一角落,卻失望而歸,燕幕城就像郅支單于一樣,至今渺無音訊。
陳湯的話令夏曼古麗臉色很難看,自己心急如焚,而陳湯卻是斯條慢理,她心肺都快氣炸,沉下臉冷笑,“好,你喝你的茶,我找我的人!”
說罷,甩髮便走。
陳湯急令自己的貼身親衛緊跟過去,不一會兒,親衛惶惑來報:說人跟丟了,那姑娘不是一般人,發現有人跟蹤后,左甩右甩,把他們甩暈了。
陳湯大驚,他深知夏曼古麗在燕幕城心中的地位,已然放下一切事物,親自領一隊親衛四處找尋夏曼古麗。
……
夏曼古麗腳步匆匆,越走越偏僻。
不知不覺來到狼窖入口。
她停下腳步。
狼窖入口陰森幽暗,深不見底,仿如一張妖獸的巨口。
夜色中,一般女孩子別說下去,就是看上一眼也是心驚膽戰。
燕幕城說不定就在裏面,就算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一闖!
夏曼古麗深吸一口氣,仰頭看了月光一眼,點起火摺子,沿着冰冷的石階,一步步融入寂靜的黑暗。
……
“燕幕城…燕幕城……”
她低聲輕喚,聲音在空蕩蕩的狼窖顯得異常清冷,逼人的血腥和狼糞味令讓她呼吸困難,幾次都忍不住彎腰作嘔。
火光隨腳步移動。
她剛推開一扇半掩的門,一隻手突然捂住她的嘴,火摺子滾落在地上,耳畔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
“美人,你舞跳得真不錯!”
火摺子在地上一點點熄滅,夏曼古麗的心也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
“你有什麼條件,才肯放人?”
燕幕城極力控制自己的語氣,他深呼吸,不讓目中的火焰把理智燒毀。但握着火摺子的手卻透露出他內心的慌亂。
郅支單于盯着他手裏顫動的火苗,看來這女人在燕幕城心目中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重要,嘴角浮現一抹殘忍的笑意:
“我這把匕首,是特意派人從波斯重價購買,鋒利無比,輕輕一靠見血封喉,燕幕城,你敢妄動一下,這嬌滴滴的美人就立刻和你的義父谷吉作伴去。”
他聲音頓了頓,鋒利地笑起來,“至於條件?自然是安排一輛馬車,讓我牽着美人的手風風光光地出城,而且要你這個大漢第一劍客親自替我趕車。”
“好!”燕幕城沉聲應道。
看見燕幕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夏曼古麗淚如雨下。她知道如果這次放郅支單于出城,以後燕幕城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報殺父之仇。
……
對燕幕城的回復,郅支單于並不驚訝,不過他想要的還要更多,他原本就是一個貪婪的人,燕幕城屢次羞辱他,現在到了他收利息的時候。
“燕幕城,本單于的話還沒說完。”郅支單于眯起眼一笑,“你現在跪下,開始抽自己的嘴巴,我說停就停!”
燕幕城不動,目中火焰再度燃燒。
“你耳朵聾了?”
郅支單于冷笑,匕首在夏曼古麗的脖子上輕輕一點,一線血跡沿着刀刃蜿蜒而下,燕幕城咬着牙緩緩彎下膝蓋。
“等一下!”夏曼古麗突然叫道,“單于,我要先問燕幕城一句話。”
郅支單于嘶啞地笑了,“美人的要求,我怎麼能拒絕?”
燕幕城膝蓋直起,看向夏曼古麗。
……
“燕幕城,如果沒遇見藍鈴,你會不會將小木馬送給我?”夏曼古麗語氣輕而堅定,“不準可憐我,說實話!”
現場寂靜無聲。
燕幕城思緒回到長安,記得第一次認識夏曼古麗的時候,她是從樓下直接滾到了自己的腳下,當時自己扶起她,兩人對視之間,對方吃人的目光令自己詫異之中又頗為好笑。後來漸漸發現,夏曼古麗看自己的眼神和她看別人的眼神常常不一樣,他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康居之春,夏曼古麗蒙面一曲絕世之舞,驚艷整個長安,那臨行時的驚鴻一吻,是她最熱烈又含蓄的告白……
如果沒有遇見藍鈴,自己會接受這段感情嗎?會,還是不會?
……
夏曼古麗屏息凝注燕幕城的臉,見他沉默不語,心裏一陣酸痛,淚光在睫毛上打着轉,她閉上雙眼,嘆口氣。
“會!”
燕幕城聲音清朗,似乎怕夏曼古麗不相信一字一頓,“以前不會,現在會!”
夏曼古麗笑了。
如一朵在黑夜中綻放的紅玫瑰。
絢麗妖嬈。
……
沉寂片刻,她又哭了起來,語聲哽咽,“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我開心,今天我這輩子最開心!”
突然一個反肘打在郅支單于臉上!轉身之間,刀刃深深扎進她的咽喉,如玉的頸項綻放一朵血花。
燕幕城大腦轟然空白,全身的血液凝固在自己的眼球上。
“夏曼——”
靈魂在嘶吼,燕幕城身子平衝過去,一劍挑飛郅支單于的首級!
……
時光靜止。
燕幕城跪地,捧住夏曼古麗的臉,眼淚一滴滴灑在她的臉上。
“不準哭!我不喜歡我愛的男人哭,燕幕城,答…答應我,帶我回樓蘭,把我我的……骨灰撒撒…撒在故鄉的孔雀河,讓我每天看着你和藍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