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憶的人
天色破曉,度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迎來了第一縷霞光。
這是一處臨近市郊的垃圾場,但設施已經荒廢了許久,就算處理垃圾的地方,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垃圾。然而就在此時,連續不斷的警車拉着警報,開進了這個垃圾場,警車的燈光和霞光交錯,這蕭條的地方頓時也熱鬧了起來。
引來警車的,是這個垃圾場裏一地的死人。
這裏死了很多人,屍體遍佈整個垃圾場,警察們從警車上下來都有些發懵。
這麼多的屍體,預示着這裏有一樁大案,所以警察們的神色沒有一個是輕鬆的。
他們開始檢查屍體,勘測現場,屍體隱隱分為兩撥人,其中一撥很明顯,他們身上都穿着黑色制服,統一的款式。除了黑衣人之外,就是另一撥人了,這很好理解,如果另外一撥人不是同一夥的,他們不可能和這麼多黑衣人打得平分秋色。
現場勘測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忽然咣當一聲,一輛報廢車的車門掉落下來,從裏面走出一個年輕男子,年輕男子的衣着普通,不是制服,任誰一看都知道是便宜貨。
警察們的槍同時都指着他,他也不知所措,慢慢抬起了手,獃獃看着這些警察。
後面一名黑皮膚的警察走了上去,示意別的警察冷靜一些,然後他自己靠近了那個青年男子,從容地問:“看來這裏就剩下你一個活人,我是警察,想詢問你幾句話。”
年輕男子又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臉上是茫然的表情,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身上。
那名警察接着問:“你是要保持沉默?”
青年男子搖搖頭:“我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為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警察都愣了,好借口,這和保持沉默不是一樣的嗎,失憶就有理由不回答任何問題。
“那就從你自己說起,姓名,性別,哪裏人……”
“不是說了嗎,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包括這些事情。”
那黑皮膚的警察愣了一下,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後面他的領導做了個手勢,然後他就擺動雙手示意讓周圍的警察都放下槍,再走近對那個年輕男子說:“這樣的話,我們就要先把你送往醫院做檢查,如果檢查你沒事的話,也許還要麻煩一下,我們警方要錄口供。”
就這樣,年輕人被警察護送着去了醫院,然而醫院並沒有檢查出任何的問題。
在他的病房外面,兩個警察在低聲交談,其中一個就是今天詢問的那個黑皮膚警察。
“查過了,計劃內並沒有這個人,也許是一次失誤?”
“不管是什麼,人都來了,你給他安排一套資料檔案。”
“不會出什麼事情嗎?”
“能出什麼事情,再說了,接下來的事就由別人插手了,我們可管不着。”
然後兩位警察走了一個,黑皮膚的警察就拿着一份文件進了病房,看見救出的那個年輕人坐着,就把資料遞給他:“這是你身份的資料,我們查到了,你好好看看,醫生沒檢查出什麼毛病,不過也可能是沒檢查出來,你可以慢慢休息,觀察一段時間,我先走了。”
說著,他就真的轉身走了出去。
太奇怪了,現場死了那麼多的人,警察居然對一個倖存者那麼放鬆警惕?
年輕人也很不理解,難道這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嗎,就算自己不是作案的人,也是他們在現場找到的,警察也應該出幾個人來保護自己吧。
算了,也許在這裏就真的不算什麼大事呢,年輕人打開了檔案資料。
往下一看他呆住了,資料不算很詳細,但很完整,他叫楊簡,就是出生在這個城市裏的人,父母都在這個城市工作。不過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死於謀殺,這麼說來他還是個孤兒,而他在一個孤兒院長大,長大后也沒學會什麼技能,靠買力氣的短工過日子,居無定所。
這一份資料簡直就是在描述一個社會底層的渣渣,一輩子都看不到什麼希望。
好不好的先不說,問題是他對這些一點都沒有印象,不過一無所有的話,也不存在能不能接受的問題吧?
也不對,他翻着沒幾頁的資料慢慢想,不是獲得了一個名字嗎,叫楊簡?
那麼就叫楊簡吧,總不能沒個稱呼,有個名字其實才是稱呼的根本。
他現在就叫楊簡,楊簡把資料看了半天,每一行字都仔細回憶,看有沒有印象。
不知不覺地,又有一個人進入了病房,這是一個有金色長發的女人,看樣貌似乎和楊簡差不多的年紀,她身材修長,穿着一套合身的警服,舉止里有一絲不苟的嚴謹氣質。
她來到楊簡的病床前,此時楊簡還沉浸在那份資料中,她就先說話了:“你是楊簡?”
坐床上那位轉頭看,腦子裏還慢慢轉了一下,幾乎十秒后才說:“好像,是吧。”
說得那麼不確定,但女警也沒有生氣,淡淡地說:“你精神上受過創傷,院方判斷這是你失憶的原因,也許是在你以前失去父母的時候開始,所以你會遺忘很多事。”
楊簡奇怪,我的事,她竟知道得那麼清楚。
“是嗎,那你……有什麼事?”他只是覺得突然出現一個那麼漂亮的女警,肯定有事情發生,看着警銜應該比剛才那個大,至於怎麼大,他也看不出來。
“我叫露西婭,負責你的安全,是來接你回去的。”
“回去,是什麼意思?”
楊簡就沒聽懂,一個不認識的人來跟你說“回去”,實在是有些不敢深入理解。
“就是跟我到警方的地盤,我們保護你。”
好像順理成章,那些死去的人當然有同夥,那麼唯一活着的人也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其實也不管合不合理了,那個女警是一定要吧楊簡帶走的,看她的態度就知道,所以這種情況下楊簡也不能再說什麼,反正身體沒什麼異常,就跟着這個女警出了醫院。
然而去的還不是警局,是市郊的一座庭院。
那是一個很別緻的院子,寬敞幽靜,造價不菲。
但楊簡卻覺得這不是在保護自己,反而有些軟禁的意思,說是對自己好,可住在這偏僻的地方,不能與任何人接觸,這不是和坐牢也差不多了嗎。
但他心裏隱約感覺,自己不會就這麼被關着,單純監禁的話也不會找這樣的地方。
那就是說警方還不完全相信他把事情都忘記了,肯定還會再來問話的。
果然,那個叫露西婭的女警當天晚上就來了。
那女警的職務似乎真的不低,但她竟沒讓任何人接觸楊簡,只帶了一個警察跟班,遠遠地站在後面,她是要親自審問楊簡。能享受到這種級別的待遇,那這件事情就不小了,楊簡倒是沒往自己身上想,他覺得是那兩伙人的背景不一般,牽扯到什麼勢力吧。
這樣的麻煩當然不能讓低級警員涉及,可問他又有什麼用呢,他是真的全不記得了。
然而沒想到,露西婭把楊簡帶到院子裏喝茶,卻絲毫沒有問起昨晚的事情。
露西婭好像很體貼,關心的都是楊簡的身體狀態,不時問一句:“以前的事情能不能想起一點什麼來?”
以前?檔案上不是都有嗎,反正楊簡是不記得了,這個名字都不在他記憶里。
然而除了這些,露西婭的話並不多,反正楊簡坐得都尷尬了,到最後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女警並不是來審問自己的,而是在等人,邊喝茶邊等人好像就是這個狀態。
就在楊簡琢磨着要上個廁所的時候,露西婭忽然說了一句話:“我的這些安排都是為了你的安全,這是我的職責,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
楊簡正奇怪她為什麼跟自己說這些的時候,院牆那邊又傳來一個聲音:“呵呵,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也沒有絲毫的負擔,這也是你們的優勢嗎?”
這裏居然還有人,而讓楊簡驚訝的是,這個人竟然敢這樣諷刺一個高級警官。
那必須是職位相當的官員了,可問題是這個聲音也是個年輕的女聲,現在的女孩子年紀輕輕都有這樣的成就了嗎?
然而留給楊簡詫異的時間也不多了,露西婭揮手就是一個手刀,砍在他脖子上。
又快又准,楊簡當即趴在石桌上,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