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信號彈
定神細看后我才察覺,那紅光的位置在兩公里開外,只是因為我站的太高,下面的一切都理所當然的縮小了幾倍。那紅光的光芒十分耀眼,交錯橫行的枝條也只能遮擋一部分它的光芒。但它卻是轉瞬即逝,僅僅十多秒過後,它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似乎從未來過。
張思遠的眼裏閃着光芒,他興奮地攥起拳頭嚎叫道:“那是信號彈!他們在那個方向!”
我的視網膜前還殘留着強光的影子,現在看什麼都多出一個黑色的半圓。我那如同死灰一樣的心又開始慢慢跳動,伸長脖子望向那個方向道:“看起來並不是很遠。你說信號彈是黑熊發的還是他們發的?他們會不會已經匯合到一起了?”
他忙着記錄方向,規劃路線,好半天才抬起頭來,整張臉完全舒展開:“肯定是他們匯合到一起了,這林子這麼小,想找另一撥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的心中忽地跳出一個問號:“這裏的樹木這麼密集,按理說發射信號彈肯定會着火,怎麼我沒看到火光?”
他愣了一愣,撓頭道:“也許他們是在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發射的——現在別討論這些了,趕緊爬下去去找他們,我早就畫好路線了。”
我望了望四周如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樹枝們,徹底打消了抓着樹枝盪到另一棵樹上的想法。首先我倆不是猿人,其次這樣很容易被樹枝扎破,而且更容易摔下來。我暗暗後悔,鄙視着當時想出爬樹這個餿主意的自己,活動僵硬的雙腿往下爬。
好不容易再一次雙腳踏在堅實的土地上,我的雙臂和雙腿的肌肉都不停的顫抖,整個人無力的靠在巨樹上。張思遠這個手腳不協調的人啪嘰一聲倒在雪地里,望着蒙蒙亮的天空喘着粗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怎麼感覺,下來比上去要難多了……”
我們按照制定的路線,咬着牙加速前進。在半空中時我覺得這段距離很短,最多也就兩三公里。可直到自己走的時候才覺出路途遙遠,一連走了半個小時,我們仍沒看見曙光。要不是這是條直來直去的路,我肯定會疑心自己拐錯了方向。
他喘着粗氣,抬起頭道:“我怎麼感覺越往前走天越黑呢?剛才咱們在樹上的時候天色還是蒙蒙亮,而現在卻像是冬天七點鐘時的天空,辨路變的困難。難不成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還是咱們越往前走時間就越往後倒?”
我費力地撥開橫在眼前的樹杈,打量着四周道:“我感覺很不對勁。天色越來越黑,路邊的景物也十分陌生……咱們不會走錯路了吧?”
他頓了頓才道:“不,不是吧,我可是在路上看的清清楚楚的啊。咱們還是按來時的方向走的,路邊的景物陌生可能是天色的原因吧……”
我腳下發軟,顫抖地打斷他的話:“不,這就是另外一條路。沒有任何我們留下的痕迹,甚至連熊屍都沒有。”
即使在如墨般的夜色下,我也可以看見他的臉色由紅轉青再變白。我全身的雞皮疙瘩再次站起來,硬生生地在帶着汗液的衣服里打了個寒戰,惶恐地打量着四周,那些樹似曾相識又無比陌生,張牙舞爪卻又一言不發。
張思遠的腳步變得踟躇,他從兜里摸出槍,帶着惶恐的神情剛剛張開嘴,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着模糊的手電光從遠方傳來。
我全身一震,猛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一邊躲在樹后。因為這裏的樹實在太多,我無法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誰,以防萬一,還是先躲起來再說。
我的心開始極速躍動,半是喜悅半是驚慌。聽聲音好像有三四個人在往這裏走來,腳步聲雜亂無章但不急促,不處於被追趕的情景下。張思遠已經按耐不住了,手腳開始亂動,眼珠轉來轉去,若不是我緊緊抓着他,他肯定會躍出去跟他們打招呼。
正在我倆的心懸到嗓子眼,恨不得衝上去看清楚的時候,腳步聲卻忽然停住了。緊接着,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里:“他倆到底跑哪兒去了?”
恕我直言,平日裏的王霖朔的聲音有些嘶啞還有些低沉,和好聽這兩個字根本掛不上邊。但在這個時候,我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甚至能和錢落袋的聲音媲美。張思遠像只箭一樣嗖地竄了出去,高叫道:“快給我水和吃的,老子要餓死了!”
王震衝著他就是一巴掌,長舒一口氣罵道:“你倆脫離隊伍擅自行動,應該賞幾巴掌才是,水和吃的想都別想。”
張思遠急了,嘖一聲抓住他的領子高聲道:“這個鍋我可不背,明明是你倆先失蹤的,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去哪了呢。”
我望着明顯鬆懈下來的,面色紅潤的王霖朔和站在身後露出尷尬的笑的小趙,心裏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長嘆一口氣道:“你肯定想像不到我倆在這一晚上經歷了什麼。”
王霖朔挑起了眉毛,詫異地盯着我,手也僵在了半空,拉長聲音道:“一晚上?”
一直和王震爭論不休的張思遠忽然扭過身子道:“我算是服了,這兩個人的腦子真是進了水。張玄你給他們講講,咱們是怎麼看着天色從伸手不見五指露出魚肚白的。”
我還未開口,王震便搶先道:“魚肚白?你倆先看看現在的天吧,明明是越來越黑。”他又拉過小趙的手腕,指着夜光手錶的指針道,“現在是七點十五分,咱們幾個應該是五點四十左右失散的。只是過了一個多小時而已,‘一晚上’是從何而來?難不成你倆進入時光隧道溜達了一圈?”
他最後一句話只是玩笑話,但給我倆造成的震撼卻不亞於一塊隕石狠狠撞擊心臟。我和張思遠無比驚恐地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迷茫和惶恐。王霖朔見我倆臉色煞白,表情僵硬,便知事情不對。他沉下臉來正色道:“當我和王震沿着那條路往前走時,都感到微微頭疼。我們沒在意,一直走到河邊,驚喜的發現我們回到了原點,回到了那條冰上有着破洞的河,黑熊他們正在包紮傷口,給掉進河裏的人換衣服。說來也奇怪,我明明覺得自己在林子裏呆了將近兩個小時,可一問黑熊,才過了二十分鐘。”
張思遠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猛然攥住。王震瞥了我們一眼,接着道:“之後我和二朔返回去找你倆,通往林子裏的那條路和別時沒有什麼區別,一切照常,但唯一不對勁的就是你倆不在那裏了,而且什麼痕迹都沒留下來。我急的像是發了瘋一般,四處找卻怎麼也找不到,甚至還把手錶丟了。”
張思遠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手錶不見的?”
王震思索道:“我一直忙着找你們,根本沒顧上看錶,直到和二朔垂頭喪氣的走出林子時才發現手上有點空,回去找也沒找見。”
張思遠和我交換一下眼神,我從兜里拿出表,挑眉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王震的眼睛在一剎那間瞪大,驚得合不攏嘴,一把搶過手錶,舉在眼前仔細端詳一陣,連爆了幾句粗口驚道:“你們在哪兒撿到的——不對,應該問你們當時去了哪裏?”
我倆一邊走一邊把這段詭異的經歷講給他們,因為還有小趙在身邊,所以我和張思遠默契地把發現巨樹的事情按下不表,只說在走投無路時看見了他們的信號彈。一向多疑的小趙破天荒的沒有開口發問,反而是王霖朔和王震,一會兒嘖嘖稱奇,一會兒又提出許多問題。
王霖朔皺眉道:“看來那林子裏真的藏着一個強力磁場——不,已經不能用強力磁場來形容了,恐怕是一個時空隧道。”
王震嘆道:“怪不得路叔在地圖上把路兩邊的林子全都打了叉號。我當時還想着找到你們后好好質問質問你們,現在看來,應該是你們質問我們才對。”
張思遠哀嘆道:“王大少爺,你是不知道我們有多苦,又是撞了個頭破血流又是餓着肚子在黑漆漆的林子裏奔波。趕緊拿吃的來犒勞一下我吧。”
他一提起頭破血流,我忽然想起那個看不見,卻又來無影去無蹤的人。我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涼氣打個寒戰,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我開口問道:“你們說,那個看不見卻能聽見腳步聲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