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不忍

於心不忍

容姒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容飛舟翻頁的聲音卻漸漸小了下來,直至再無一點聲響,整個人就跟完全消失了一樣,容姒怎麼都沒能聽出來他到底在做什麼。

許久,才緩緩聽到對方站起身來的聲音,然後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她這邊靠近,遮蓋住她一側的燭光,輕輕坐了下來,隨即抬起手就在容姒的臉上撫了下,又撫了下。

“小姒……”男子的聲音帶了些壓抑的喑啞。

“是哥哥錯了嗎?是我錯了嗎?是我錯了對嗎?小時候就算了,長大了明明知道那時候的母親生了病,明明知道罪不在你,明明知道的,卻還是抱着自己該死的尊嚴,始終不去找你,你怪我了嗎?嗯?小姒……”

說著,容飛舟捉住容姒微微發燙的小手,放到他的臉頰一側蹭了蹭,“我竟不知道原來你在私底下這麼痛苦,這麼難過,抱歉,是哥哥錯了,是哥哥不好,小姒,小姒……你會怪我嗎?你以後還會理我嗎?還會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嗎?小姒……”

可惜現在的容姒並不能給他任何的反應,反而帶着滿足沉沉地睡了過去。

所以也就並不知道容飛舟為了照顧她整整忙活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稍微眯了會。

等容姒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但四肢還是有些發軟,身上更是有些發粘,最關鍵的手臂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似的,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皺着眉轉頭看了過去,恰好就看見了曦光下容飛舟刀削般的側臉,斜飛的眉尾,略顯凌亂的髮絲和那挺直的鼻樑。

男人的睫毛很是濃密,就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眉頭此時正微微皺着,因為是睡着的,叫容姒直接就不遮不掩地側過身看了他許久,可能是察覺到他一時半會暫時也醒不過來,又或者是一醒來看到自家哥哥靠在自己的床邊而有些動容,容姒竟然偷偷摸摸地從被子裏直接就伸出手來,試探性地碰了碰容飛舟的眉毛,順着那紋路緩緩往外,最後又點了點他的鼻子。

“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呢……”

容姒似囈語般嘆了一聲,恰巧就在這時房門忽然就被人敲響了。

她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後裝睡起來,並不知道自己一合上眼睛,容飛舟就立刻睜開了雙眼,清明的雙眼裏漫過一絲笑意。

門外煦春她們幾人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大少爺,奴婢們能進來伺候嗎?”

許久,容飛舟才緩緩抬起了頭,輕聲道,“進來。”

就是這麼一聲,容姒的睫毛劇烈地抖動了下,卻還是強撐着沒有醒過來。

容飛舟見她這樣,微微揚了揚嘴角,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幾人交談就立刻傳進了容姒的耳朵裏頭來了,“大少爺,娘娘退燒了嗎?婢子們昨天過來,敲了門一直沒人開,就又回去了,今兒宮裏來人了,聽說是太後娘娘知道了我們娘娘生病了,特地派了鍾院判過來給娘娘診治,現在正等在外頭呢,說是生病耽誤不得……”

“皇上呢?皇上就沒有什麼話帶過來?”

“皇上……皇上……”

幾個小丫頭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其實她們幾個貼身哪裏不知道皇上跟自家娘娘並沒有傳言中那麼要好,甚至常常就被自家娘娘氣得甩袖就走,當晚並沒有歇在她的房裏,可小太監記錄上卻顯示是歇在娘娘房裏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宮內所有的女人才會以為皇上盛寵娘娘,又因為娘娘一直無子,才說她善妒,仗着出身,仗着太后撐腰,就一直霸着皇上,自己還生不出孩子,真是叫人不齒。

她們幾個也在外頭辯解過,但沒說兩次,皇上就來警告了她們不說,就連娘娘也無所謂地約束了她們,似是根本就不在意的樣子,她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後宮之中最重要的難道不是皇上的恩寵嗎?還有其他比這還重要的事情嗎?怎麼娘娘就一直都不在意呢?

她們幾個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哪裏知道自家娘娘其實是有情飲水飽,有了穆連軒常常與她私會,根本就看不上穆元修那個皇上,她始終堅信只要穆連軒一定能成事,她也一定能成為他的皇后。

看着這幾個根本就不管用的小丫頭,容飛舟一下就皺緊了眉頭,難道小姒在宮裏一直過得不開心?之前他還能抱着怨恨強逼着自己不去在意她,不去理會她,可是現在他在知道他這個妹妹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偷偷地記掛着他,不僅如此甚至時時刻刻都在想着他,為了他們兩人的和好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他就算再在意娘親的臨終遺言,也做不到對她熟視無睹了。

她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行了,我知道了,念夏你與煦春出去叫鍾院判稍等片刻,斂秋、拂冬你們進來,給你家娘娘先梳洗……”

話說完,容飛舟就帶着兩個小丫頭往屋內走去,一進去就看見容姒躺在床上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也沒眨。

許久才皺了皺鼻子,“斂秋,怎麼這麼一個討厭鬼也在這裏?叫他出去,給我叫他出去,我看着他就心煩得不得了……”

“娘娘,大少爺可是……”

“行,我出去。”容飛舟笑了下,就妥協了,隨即轉頭看向斂秋的方向,“記住給她穿暖了,才能打開窗戶和房門知道嗎?”

“是。”斂秋笑嘻嘻地就應了。

容姒的臉就跟見了鬼似的一直奇異地看向容飛舟的方向,臉頰瞬間就紅了,隨手就用力拂了下簾幔,“我……我不要你管!出去,出去,出去!”

一看容姒那雙頰通紅的樣子,容飛舟就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了。

身後幾人的對話直接就穿進了它的耳朵中來了。

“娘娘,娘娘,大少爺真的很關心你,昨晚一個人照顧了你一整晚,比我們還要細心呢……”

“就是就是,婢子看您的燒都要退了,肯定是大少爺照顧的好!”

“啰嗦!都給你閉嘴!你們到底是我的人還是大少爺的人?怎麼一個個都幫他說話?嗯?嗯?這麼喜歡大少爺,直接就把你們幾個留下來,全都送給他好不好?”

“娘娘……”

“哼,不想那就別說話,再聽到你們說他哪裏哪裏好,就通通剪掉你們的舌頭……”

容姒惡狠狠地威脅着。

剛剛走出房門的容飛舟笑着搖了搖頭,還是沒長大啊,到現在都還是小孩子性子,這樣的小姒在宮裏真的能過得好嗎?當初她為什麼進宮來着?好像是皇帝開了口,父親本來意欲拒絕,誰知道那頭小姒竟然點頭答應了,就進了宮封了妃,後來又封了貴妃,直到現在。

可以說,不管是現在的容飛舟還是當初的容飛舟都想不明白容姒到底為什麼進了宮,難道真的是因為想成為這大魏最尊貴的女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就必須快速接過父親的兵權了,父親已經老了,以後就只有他能護得住小姒了,只要容家一直有他在,那麼穆元修就是再不喜歡小姒,也必須寵着她慣着他。

這麼想着,容飛舟心頭一緊,看來軍營那邊要更加地努力了。

而這邊容姒被幾個小丫頭伺候着換好衣裳,放下紗幔之後,再去請了那位姓鐘的老院判進了門,給她號脈,說她是風寒入體,開了葯,多休養休養,飲食上清淡一點,應該很快就能好,叫她們不用太過憂心。

開完了葯那清早趕過來的老院判便趕回去交差了,小丫頭則都待在容姒的身邊陪着她說笑,沒一會容飛舟便端了熬好的葯進來了。

一看見他,容姒便立刻沒了笑模樣,整個人往床上一倒,將被子拉到自己的頭頂上方,一副不想看見他的樣子。

一見容姒這副模樣,幾個小丫頭也跟着手足無措起來,倒是容飛舟包容地笑了笑,直接就走了過來,抬手就要拉容姒的被子,誰知道她在裏頭裹得緊緊的,力氣小了還根本就扯不下來。

“別鬧,喝葯了……”

容姒不應。

“我給你買了百味齋的蜜餞,你小的時候就喜歡吃那一家你記得嗎?”

藏在被子底下的容姒轉了轉眼珠子,依舊不應。

外頭容飛舟示意身邊的幾個小丫頭就先出去,又伸手拉了拉容姒的被子,沒拉動,這才嘆了一聲,“我知道,是哥哥一直不好,一直對小姒不好,希望小姒你可以給哥哥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彌補你,可以彌補你這麼多年來的委屈,我們是兄妹,這是無法更改的,這一輩子我都會是你的哥哥,小的時候,一直到現在都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想岔了,我可以跟你道歉,小姒,我們……”

容飛舟的話還沒有說完,容姒就猛地拉開了自己的被子,然後隨手一把就見床邊的葯碗給掀翻在地,隨着一聲脆響,容飛舟的話也跟着戛然而止了。

然後他就看見容姒背對着他,“不用,現在這樣挺好的,不用你道歉,你什麼都沒有錯,錯的從來都是我,我沒有委屈,也不需要彌補,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你出去……”

“小姒!”

“你滾啊!”

容姒轉身推了他一把,就背着他伸出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在她身後容飛舟將地上的碎碗撿了起來,沉默地走了出去,之後也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一股執拗,沒過一會竟然又端了碗葯就跟沒事人一樣走了進來。

容姒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就這麼詫異地看着他,看着他笑着將葯放在她床頭,看着他從胸口掏出了蜜餞擺在一旁。

“小姒,喝葯。”

她聽他這麼說,容姒頓了下,眼神一冷,抬手又將葯掀翻在地。

翻了容飛舟就再去熬,兩人一人熬藥,一人掀葯,到了後來雙方都有些麻木了。

還是容飛舟怕容姒不喝葯對身體不好,最後一碗是叫念夏送進去的,自己一個人則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掛在那兒一隻畫眉愣愣地出神,回到自己房間后又不免拿了從容姒那兒取來的小冊子一頁又一頁地看了起來。

第二日,兄妹倆繼續。

可以說,現在的容飛舟幾乎到了一個任打任罵的地步,給她熬藥,買各種各樣的她小時候喜歡的小玩意,給她說笑話,叫容姒常常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但手下卻沒有一點留情的架勢。

就這麼一直持續了七日,宮裏也開始催她回宮了,容姒也覺得自己矯情的有些差不多了,應該給對方留點好臉色了,誰知道容飛舟竟然就沒來了。

給她送葯的是念夏,給她送飯菜的是煦春,她們送來的時候,容姒皺着眉看着她們,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又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直看得那些小丫頭們表面上沒什麼,但一背過她就開始偷偷笑了起來。

只能說這些不會演戲的小丫頭們,一個小表情就能叫容姒看出貓膩來,一開始她還急了一瞬,之後可以說基本都是她在做戲了。

可以說,此刻的容姒將一個關心哥哥但又羞於開口詢問,可偏偏心裏又急躁得不行的傲嬌妹妹扮演得淋漓盡致,就連那些小丫頭們背着容姒都說看娘娘那樣,自己心裏都有些不忍心了一直等到差不多傍晚的時候,就連念夏幾個也沒有出現,容姒就知道這些人在背地裏肯定是已經準備好了,於是便自己披上衣裳,就走了出去,邊走邊找還邊念叨。

“說什麼要補償我,說什麼要給他一個機會,這才多久,不過就只是七日罷了,就立馬不理人了,哼,跟小時候根本就是一個樣,說不理我就不理我了,明明……明明……”

這麼說著,容姒的眼睛竟然再次紅了起來,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叫暗處看着她的奴才奴婢們都不免有些心疼起她來。

可以說原主吃虧就吃虧在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裏太過,因為自己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之後又是宮裏的貴妃娘娘,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都是驕傲的。不管受了什麼委屈,總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哭出來,當著別人的面將自己的委屈說出來,甚至還要狠狠地刺人家一下心裏才痛快,你要說她真有什麼壞心還真沒有,基本都是一些大小姐脾氣罷了,刁蠻任性什麼的,人家有資本憑什麼不能那樣做,只不過就是運氣不好遇到的都是渣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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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獨寵:尊主,請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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