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爺

第六章 五爺

王五爺看着躺在桌子上臉色蒼白的侄兒,感覺這一生從來未曾如此兩難過。≧≧

即使是,當年十四歲的他,第一次用手中的劍,割斷無辜旅人的喉嚨;即使是,為了打通商路,用自己最愛的小妾做餌,一舉蕩平十二連環塢。他都未曾如此兩難決斷過。

王五爺,江湖人稱五爺。

“爺”是個敬稱,下至販夫走卒,上至達官顯貴,張五爺、劉五爺、馬五爺……不知凡幾。天下共稱共認,直呼“五爺”而不加姓氏,只有一個,那就是王家五爺,太原王家的五爺。

太原王家是個傳奇,王家五爺是王家的傳奇。

王家興於漢,百年不墜,經三國兩晉、隋傳至大秦,歷朝重臣無數,列天下頂級閥門行列。各閥門暗傳“王而不王,不王而王”,足見王家煊赫。漢末司徒王允計殺董卓,王家經略立世,歷代皆有人傑建不世功勛。然王家百年,唯獨缺少武學宗師,無論亂世盛世,門閥對武力的要求也是極高,武功一直為王家百年之痛。

時至隋末,天下門閥林立,李氏起兵隴西,高祖皇帝四子李元霸勇武無雙,一對轟天錘逼迫得天下諸閥退出逐鹿,乃定大秦。后,天下初平,各閥各地爭奪利益,武力較弱的王家,逐漸失去對部分地域與生意的控制。當時,王家家主在家族會上慟哭,強令王家男子,從七歲開始習武,一時間,王家武風興盛。奈何終究底蘊缺乏,王家子弟,終究難入大成境界,單從武學而論,王家甚至弱於些許小門閥。

直至武周朝,王家二房生出了第二個兒子,在王家排行第五。此子天生孱弱多病,取名王離,意喻遠離病苦。家主憐其體弱,特准他不必習武。王離雖不宜習武,卻是天資聰慧,歌賦文章,行軍韜略,一觸即通。七歲吟詩,十一歲通讀經史子集,被譽為王家百年天才。

十三歲時,恰逢女皇召開洛陽花會,各大世家聚於都城洛陽。女皇大宴群臣,百官當庭賦詩,王離以一《牡丹天下賦》,驚艷當場,女皇陛下謂之王家麒麟兒。

第二日宮廷比武,王家諸弟子慘敗,女皇戲笑曰:“王家詩書傳家,來日庭比可歸矣。”群臣亦笑,王家諸弟子在場慘然無語。毫不會武的王離拍案斥道:“陛下笑之,豎子安敢笑之”。當場折筆,對群臣曰,五年之後,於此廷,王家當雪今日之恥,請諸公靜待。

有御史當庭,參王離君前失儀咆哮殿堂之罪。女皇笑曰:“少年之志,其如江河,當助其滔滔。”更賜名劍寒光,以勵其志。

廷比之後,王離乃歸太原,開始學劍。七個月後,離開王家,不知所蹤。很多人在猜測,王離是否知難逃離家族的時候。在西北,一支叫“一窩蜂”馬賊里,多了個叫巴豆的小馬賊。馬賊多用刀,此子卻手執一柄普通青鋼長劍。極其兇悍,每每廝殺都衝鋒在前,嗜血無情。兩年後,劍弒縱橫西北的“銀狼”沙千里,成為西北眾響馬中,名頭最響,功夫最高的一個。接下來的一年,一個少年劍手從西北武林一路向東南而來。6續挑戰,從小門派一直到幾大門派。雖有敗有勝,但皆能脫身,年青一代罕逢敵手。

四年以後,重現在太原王家的王離,已經是一個渾身傷痕的殺人機器。據傳,當時王家的一個供奉,面對王離的殺意,竟不敢拔劍。消息傳出的時候,參加當年廷比的世家包括王家的很多人,才意識到,當年那個當廷折筆的少年誓言,並非一時意氣。

回到太原王家的王離,在祖宅的大槐樹下,挖出寒光劍,閉關靜坐於此。九個月後,境界再上一層,殺氣全消,又回復到了當年那個翩翩少年郎。

又是洛陽花會。

五招,只有五招,參加廷比的世家子弟和客卿,皆在五招之內敗北。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盧又道,范陽盧家的盧又道。

盧又道在盧家裏排行老三。王離折筆的大朝會他本不削參加。聽說王離擲筆立志習劍后,特意為王離參加大朝會。那一年,十七歲的盧又道,在王離強攻下連守二十八劍,無一招有機會反擊。年輕的兩個人皆以此為恥。

后,女皇令羽林軍大四統領之一的杜經綸下場。

杜經綸三十二歲,是羽林軍四大統領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大秦立國以來,羽林軍最年輕的統領。

王離連戰不休,以傷換傷,長劍貫胸的情況下,傷杜經綸左臂而不斷。杜經綸無顏以對,含恨下場,當場辭去羽林軍統領之職,申請調入北疆狼騎軍,女皇允之。經比廷比,王離名動天下。

女皇當場加封王離為羽林軍統領,接替杜經綸之位。王離辭而不就,稱習武多年,荒廢讀書,願重拾文章。希望能夠進入白馬書院,讀其珍藏。

白馬書院位於東都洛陽,為漢時明帝“夜夢金人”,白馬駝經,西求佛法后,敕令興建白馬寺時加修的書院。書院內盛放着無數佛家經典和皇家各種孤本珍藏。王離入內五年,不曾離院,遍讀其書。五年後,一把寒光劍挑遍九大派,九大門派無一人能勝之,天下再次震動。王離也被譽為四大宗師之下第一人,成為最有可能衝擊宗師之人。

而那時,王離只有二十四歲。

後來,王離歸太原,教導王家子弟,在王離下王家湧現出一大批年輕高手。而後又出手蕩平了十二連環塢、太行五虎、呂梁七鷹等錯綜勢力,將王家閥門在北地的勢力穩固下來。幾年間,更吸引了大量武林高手依附,終讓王家在武力層面達到了頂級閥門水平。

故,世人見王離,皆稱五爺。世人稱五爺,皆知王離。

王家百年傳承,根深葉茂,子侄無數,十多年來更不乏武學天才。與王離同行的少年王珪,從天資和韌性來說,在家族中皆屬最佳。被王家人認為是能越王離,將王家武學帶至更高一層次的人。

此子聰慧,頗得王離喜愛,行事多效王離,對其極為崇拜。王離本次出來,帶其在身邊,也不無提點、獨授之意,卻不曾想遇此急病。讓王離也不禁感嘆英才天妒。

“珪兒路,終究要珪兒自己來選……”看着眼前虛弱也是令他驕傲的侄兒,說出如此之話。五爺王離,最終下定了決心。

“什麼是感染?”王離話語間已漸凌厲,再次問向李憑。

“就是傷口的清潔,進去其他看不見的東西,即便長合,也會有生命危險。只能在刀具、縫合的線和包紮的紗布做到盡量的乾淨。”李憑也找回了狀態,儘可能用王離能夠理解的語言迅解釋道。

“感染的問題你來處理,我會讓鐵劍門和你們白雲樓的人極力配合。傷口長合不需要你擔心,我自有靈藥確保無事。”王五爺看着眼前跑堂裝扮的少年道。

“以方才聽到的狀況,你確定要來開刀救治小侄?”王離再次問道。

“是的,開刀是唯一的辦法。”李憑鼓足了勇氣道,“當然,我來開刀不是沒有條件的。”

“請講。”聽得李憑要提出條件,王離反而露出輕鬆的神情。

“五爺,您武功可好?”王離見白雲樓比武,卻看不明白王離武功底細,便直接問。

二樓幾人正在聚精會神等待李憑提出條件,卻不料李憑出此問。此語一出,王離還好,只是在臉上露出古怪神情。旁邊的盧又道乍聞此言,彎腰一陣咳嗽。而躺在桌子上的王珪則直接笑出聲音,又化成一陣疼痛的呻吟,想來是笑的厲害牽扯到了肚子。

幾人反常的表現令李憑莫名其妙,但也憑此猜到王離武功確實不差,不由得放下心來。若李憑此刻心中所想被二樓幾人知道,估計會笑得更加厲害。

“尚可。”李憑的問題,減緩了場中壓抑的氣氛。王離忍着古怪感,看着眼前一本正經問的少年,很正式的回答道。

“好,當我治好令侄,請您解去我身上的一處穴道禁制。如方便,再安排給我一個比鐵劍門更好的習武機會。”李憑看了一眼站在二樓警戒的鐵劍門幫眾,略低了聲音。他見得趙天殤低聲拜見王離,卻弄不清王離身份,只得提出比鐵劍門更好的習武機會。在他想來,這個要求進一步,可拜高手為師;退一步,鐵劍門這些年在荊湘逐漸崛起,展迅,好過鐵劍門的機會,肯定不會太差。

王離聞言,沒有做聲,也沒問禁制從何而來。伸手按住李憑肩部,輸入真氣,查看李憑所說禁制。李憑只覺得一股暖熱的氣流在體內遊走,周身舒泰。幾息之後,王離撤開手道,“不過是期門、腎俞兩穴被下了陰勁,手法下得隱蔽,外表難見。若不去除,幾日後勁氣蝕穴,卻是會落得內臟破裂,下身癱瘓。剛才已經直接給你解開了。”

“習武的事情不用擔心,只要你治好珪兒。”既然治病變成了各取所需的交換,王離也隨之冷靜起來。

“珪兒的命,就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麼差池,我會讓你後悔站出來,到時候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僅你會付出你應該的代價,白雲樓也不會存在了。”王離負着手看着李憑,淡淡的說。

西斜的陽光下,王離這兩句話說得風輕雲淡,李憑卻覺得整個人都浸在冰水裏,渾身上下動彈不得,只覺得膽都寒了,不由暗呼厲害。

王離說罷,不再理會李憑,轉身向孫神醫長揖道:“也請神醫多多勞心,予以照看小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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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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