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常山趙子龍
站在劉協面前的趙雲並沒有後世影視劇中的帥，但在劉協眼裏，只有這樣的趙雲才符合自己心目中那個一身是膽趙子龍的形象，影視劇里的都有點俊俏秀氣，看着有點娘。而眼前的趙雲，身高一米八左右，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表情堅毅，一看就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意外，純屬意外！劉協做夢也沒想到公孫瓚那個便宜師兄會捨得將趙雲這種萬人敵級別的猛將送給自己。難道自己先前看錯了公孫瓚？其實這公孫瓚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
這是劉協想多了！
兩天前，自盧植那裏出來，公孫瓚就開始琢磨要跟自己那個便宜師弟什麼樣的人馬。白馬義從他是捨不得的，那是他的心頭肉，可隨便打發一點人過來，又擔心惹來老師的不滿。雖然對老師接受袁紹徵辟一事感到不滿，但公孫瓚還是念着盧植的好，眼見老師時日不多，也不願在這種時候惹老師不開心。
只是派誰去呢？帶着這個問題，公孫瓚回到了自己的臨時住所，剛一坐定，被公孫瓚視為心腹的關靖便湊了過來。關靖是公孫瓚的長史，但他之所以受到公孫瓚的重用卻不是他的能力有多麼突出，而是他擅長溜須拍馬，會獻殷勤。這時候找來，也是因為他發現公孫瓚在回來的時候面帶愁容，必有心事。
對關靖，公孫瓚倒是沒有隱瞞什麼，而關靖在聽完公孫瓚的煩惱以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問公孫瓚道：“主公，您覺得趙雲此人如何？”
公孫瓚一聽趙雲這個名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按理說趙雲曾經在戰場上救過公孫瓚，公孫瓚不該如此不待見趙雲這個救命恩人。可趙雲出身常山郡真定府，那裏是袁紹的地盤。多疑的公孫瓚懷疑趙雲是袁紹派來自己這邊的姦細，所以趙雲雖然立功不少，但卻遲遲得不到公孫瓚的重用。
而這人一旦產生了偏見，那是很不容易扭轉最初看法的，公孫瓚本來就對趙雲有偏見，後來又出了劉備那檔子事，這就讓公孫瓚更加不待見趙雲，只是趙雲終歸武藝出眾，公孫瓚雖然不會重用趙雲，但也捨不得讓趙雲就此離開，便讓趙宇留在白馬義從中擔任屯長，率領一隊白馬義從。
至於讓公孫瓚感到膈應的劉備那檔子事，則要怪劉備行事太過張揚。黃巾之亂被平定后，劉備因為無錢跑官，最後被安排了個安喜縣縣令的職位。後來又因為三弟張飛當眾痛打了前來索賄的督郵一頓，以至於劉備不得不棄官而走。公孫瓚接納了當時走投無路的劉備，並且將平原郡交給了劉備治理，可劉備卻不知感恩，老實了沒多久便開始四處宣揚自己皇室宗親的身份，而且對公孫瓚的手下也是刻意拉攏，以至於公孫瓚的手上提到劉備都說一聲好。面對這種情況，公孫瓚心裏能痛快才怪。而在那些認為劉備好的手下里，就屬趙雲表現的最明顯。
關靖本來就擅長溜須拍馬，自然要跟公孫瓚站在一起，再加上關靖與趙雲私底下有點小矛盾，這時候聽完了公孫瓚的煩惱，關靖當然第一時間想到了趙雲。趙雲是不是猛將對關靖並不重要，趁這個機會把趙雲趕走才是關靖最在意的。
“趙雲……他武藝不錯啊。”公孫瓚聽到這話還是有點猶豫，畢竟死敵袁紹那邊有河間二虎顏良文丑，單憑自己有點擺不平，雖然自己不會重用趙雲，可趙雲目前來講對自己還是很有用的。
“主公，趙雲雖勇，但卻持勇傲物，時常忘記上下尊卑，若不是主公寬容大量，此人早已不知死了幾回。”
聽到關靖這話，公孫瓚忍不住點了點頭，本來就不待見趙雲，所以趙雲的一點小毛病，落到公孫瓚的眼裏就會被無限的放大。趙雲的性格是有點耿直，但這也跟他閱歷不夠有關，年輕氣盛，看到不順眼的事情就想要說兩句，誰沒在年輕的時候犯過這個毛病。
“像趙雲這種人，留來留去留到最後十有八九都會反目成仇，與其等到那趙雲反水，倒不如趁此機會將其送人，日後也能留下一段佳話。”
“佳話？”
“主公怎麼糊塗了？此次是盧尚書向主公要人，主公將自己麾下最勇猛的武將送給盧尚書，這不就是尊師重道的典範嘛。而且，不把趙雲現在送給別人，難道等日後這趙雲偷偷去投奔劉玄德那個大耳賊嗎？”
“劉玄德……哼！”聽關靖提到了劉玄德，公孫瓚忍不住冷哼一聲，如今的劉備在公孫瓚的眼裏已經跟白眼狼劃上了等號。給你吃，給你穿，給你安身立命之所，可你劉玄德卻還不知足，四處拉攏人心想幹什麼？想要取而代之嗎？
“士起，那你說如何才能叫那個趙雲不去偷偷投奔劉大耳？”公孫瓚有些惱火的問關靖道。
關靖聞言答道：“趙雲此人雖然有些持勇傲物，但心裏還是有些忠義的。主公若是不想讓他去投劉大耳，最好在忠義這方面下功夫。”
“計將安出？”
……
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曾經讓北方烏丸人聞風喪膽，但再強大的軍隊也有被擊敗的那一天。也就是在不久前，白馬義從在界橋被袁將麴義率部擊破，大敗而回。本來白馬義從人數就不是很多，此次損失慘重，短時間內在戰場上是看不到白馬義從的身影了。
趙雲身為屯長，熟悉如何訓練白馬義從，如今白馬義從在界橋慘敗，趙雲這段時間很忙，忙着從送到營中的新兵里挑選合格的士兵。不過當聽到公孫瓚相召以後，趙雲還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上谷。
公孫瓚對自己的態度，趙雲心裏其實心知肚明，他也明白此地不是他久留之所，而他又不願意背負朝秦慕楚的壞名聲，否則當初劉備挽留他的時候，他也就順勢留下了，而不是堅持帶兵回到公孫瓚這裏。
公孫瓚那不待見趙雲，認為趙雲持勇傲物，沒有身為人臣的自覺，而趙雲同樣也不看好公孫瓚，沒見到真人之前，趙雲覺得公孫瓚率部抗擊北方異族，是個大英雄。但等真的在公孫瓚手下做事以後，趙雲才明白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這句話的含義，剛愎自用，多疑猜忌，對這種人，趙雲實在沒有心情再繼續追隨。原本打算等訓練出這批白馬義從以後就借故離開，卻不想在這時公孫瓚有事相召。
“趙雲拜見主公，主公有何事吩咐？”話不投機半句多，要擱關靖，根本不會像趙雲這樣問得如此直接，可出乎趙雲的所料，公孫瓚這回竟然沒有生氣，反倒拉着趙雲的手笑着說道：“子龍，莫說什麼吩咐，今日乃是有事相求。”
“主公言重了，雲身為主公部曲，主公有事，雲自當竭盡全力，萬萬談不上一個求字。”趙雲聞言一驚，連忙說道。
“呵呵……子龍，咱們坐下說話。”公孫瓚笑着將趙雲按在座位上坐定，這才回到主位坐下對趙雲說道：“子龍，你可知我老師是誰？”
“屬下知道，是當世大儒盧植盧尚書。”
“嗯，此事其實說來也不複雜，昨日我那恩師又收下了一個弟子，我身為師兄，自然也要去見見我那小師弟。子龍可知我那小師弟是何人？”
“……屬下不知，還請主公明示。”
“嗯，我那小師弟的來頭也不小，乃是大漢司徒王允的族侄，此次奉命前來探望恩師，卻沒想到讓我恩師看中，收為了關門弟子。這本是好事，可壞就壞在我那恩師擔心我那小師弟返回長安的這一路上會遇到危險，所以就開口向我要人。”
聽到這，趙雲心裏已經明白公孫瓚為何今日對自己如此客氣，不用問，自己肯定是被當做人情送人了。從本心出發，趙雲是不願意的。在他心裏，能夠拯救漢室的明主是劉備劉玄德，而不是司徒王允。可他現在終歸是公孫瓚的部下，那就必須要聽從公孫瓚的調遣，他也可以選擇不聽，但以他對公孫瓚的了解，自己拒絕了他，指不定他會對外怎麼編排自己。
沒人願意背着一個罵名過日子！在旁陪坐的關靖見趙雲面露為難之色，立刻不失時機的勸道：“子龍，主公讓你去長安也是好意，如今董卓伏誅，大漢百廢待興，正是你這樣身懷絕技之人一展身手的時候。而且去了長安，你與幽州也就沒有了瓜葛，何去何從也就由你自己做主。”
趙雲瞧不起關靖，認為這就是一個靠溜須拍馬竊居高位的小人，可今天趙雲忽然又覺得這關靖也不是只懂溜須拍馬。本來還琢磨着用什麼借口離開幽州，現在好了，現成的借口，等將那個王允的族侄護送到長安，也就算是不欠別人人情了。
……
盧家
“你真是趙雲？常山真定人氏？”劉協還是有些不信，上下打量着趙雲問道。
“小的正是趙雲。”趙雲不卑不亢的看着劉協答道。
“……聽說趙雲乃是萬人敵，我這裏有一人也可稱為萬人敵，不如你二人比試切磋一下如何？”劉協想了想后對趙雲說道。
其實早在進門之前，武人的第六感已經讓趙雲注意到了典韋，知道眼前這個黃臉丑漢是個強敵。同樣的，典韋也對剛來的趙雲產生了興趣。武人之間惺惺相惜，最直接的表達方式就是切磋一下，試試對方的斤兩。即便此時沒有劉協的提議，二人私底下也會相約比試比試。現在有了劉協的提議，對二人來說倒是求之不得。
就在盧家的後院空地上，隨着劉協一聲開始，典韋與趙雲這兩員虎將開始以武會友。雙方都很謹慎，沒有貿然出擊，互相試探了一會才交上手。切磋終歸不是生死相搏，劉協也不希望自己遇到的這兩員猛將出現什麼閃失，在典韋、趙雲交手差不多五十餘合之後，劉協就開口叫停。
典韋、趙雲都感到有些意猶未盡，不管是典韋還是趙雲，自出道以來就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對手，相比起典韋，趙雲還好點，至少曾經跟關羽、張飛切磋過，但那種點到即止的切磋又如何能叫人盡興。
“兩位都是萬人敵，傷了誰都不是好事，此次切磋就算是打和如何？”劉協笑着問典韋、趙雲道。開心吶，呂布的勇猛一直都是劉協心裏的一塊疙瘩，想要遏制呂布的野心，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他引以為傲的武功上有人可以壓制他。關羽張飛倒是不錯的人選，可這二人都跟着劉備混去了，劉協就算是找到了沒用。而眼前的趙雲跟典韋，論武藝並不輸關張二人，若是可以讓這二人對自己歸心，那呂布那裏就不需要劉協太過擔心，以至於常常夜不能寐了。
可想要讓猛將歸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別說剛來的趙雲，就是已經跟劉協相處有段時間的典韋，劉協也是到現在都還沒搞定。
……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為了避免劉協真實身份的泄露，盧植在公孫瓚兌現了承諾之後，便打發劉協啟程返回長安。至於他自己，卻拒絕了劉協同行的提議。盧植深感自己時日已經無多，而且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回朝讓原本就不太穩定的朝堂變得更加動蕩。畢竟無論是個人的威望還是人脈，他盧植都要比王允要高出一籌，自己若是回朝，置王允於何地？
劉協只能遺憾的離開了上谷，不過在離開盧家之前，劉協專門找到了盧家的管家，除了留下一大筆錢財之外，更是告訴管家將來若是老師不在了，還請他帶着盧植之子盧毓前往長安，他一定會妥善照顧。
管家對盧家忠心耿耿，眼看着老爺時日無多，而少主又年幼，作為盧家的老人，說不擔心未來那是不可能的。現在劉協主動提出願意照顧盧家家小，別的先不論，單是這份心意就足以讓人感到安慰。
辭別了盧植，劉協一行人踏上了返回長安的路途。這一路上劉協與典韋、趙雲繼續聯絡感情，或許是因為拜了盧植為師之故，典韋與趙雲至少在態度上沒有拒劉協於千里之外。也就在離開盧家的第二天，劉協一行人正在趕路，卻被後面追上來的一人攔住的去路。
“子幽？”趙雲見到攔路之人後先是一愣，隨即驚喜的叫道。
“子龍？太好了，總算是見到了。”被稱作子幽的男子也看到了趙雲，神情有些激動的上前道。
“公子，這位是我的同鄉，名叫夏侯蘭，字子幽。”趙云為劉協引薦道。
“原來是子幽，看你好像有急事找子龍，什麼事呀？”劉協好奇的問道。
聽到劉協的詢問，趙雲也看向夏侯蘭，的確就如劉協所說，自己這同鄉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而面對趙雲詢問的眼神，夏侯蘭卻顯得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麼話不好開口直言。
“子幽，你我打小就在一起長大，雖非兄弟卻勝似兄弟，有話你就直說。”趙雲見狀忍不住催促道。
“是不是子龍家裏出事了？”一旁的劉協插嘴問道。
“……嗯。”夏侯蘭聞言點了點頭。
“我兄長怎麼了？還有我妹妹呢？”趙雲一見夏侯蘭點頭，立馬就急了，他的父母早亡，是他兄長將他兄妹拉扯長大，這世上對他來說最親的人，就是兄長跟妹妹。
“……子龍，咱們村子前些時日遇到了山賊，你兄長為了保護妹妹身受重傷，沒撐過去……”夏侯蘭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他發現昔日的好友在此時幾乎變了個人一般。
殺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但卻能讓人切實的感受到。趙雲投公孫瓚數年，所經大小戰事不下百場，此時突聞兄長噩耗，心中那個暴戾之氣頓時就壓制不住。
“子龍，冷靜點，當務之急是儘快回家去，你莫忘了，你還有個妹妹呢。”在場眾人中，也就典韋能頂得住趙雲此時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也就只有他才敢在這時拍趙雲的肩膀，提醒趙雲最應該去注意的事情。
“公子……”被典韋一巴掌拍醒的趙雲立刻去看劉協，劉協也不廢話，點頭對趙雲說道：“一起走吧，反正也繞不了多少路。”
“……多謝公子。”趙雲此時實在是沒心情跟人客套，見劉協同意，立刻一馬當先的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一路快馬加鞭，途中幾乎就沒有休息，等一行人終於到達常山郡真定府的趙家村時，劉協已經快要累散架了。
“典大哥，幫個忙，扶我下來。”劉協對先下馬的典韋說道。見典韋面露不解，這才苦笑着說道：“這幾天忙着趕路，我這腿皮可能被磨破了，稍微動一下就鑽心的疼。”
“公子為何不說？”典韋聞言上前將劉協從馬背上抱下來，低聲問道。
“子龍歸心似箭，這點小事就不用告訴他了，典大哥，我們進去看看。”劉協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