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馬騰的決斷
夜黑風高，正是做壞事的時候。劉協打算偷人，準備將被韓遂囚禁的馬騰悄悄從榆中偷出來。榆中本是朝廷的軍事重地，對榆中城內有多少密道，朝廷比韓遂要清楚得多。只是韓遂把馬騰藏得很嚴密，這才劉協派進榆中的人無功而返。
馬雲祿的出現給這件事帶來了轉機。這姑娘也是個膽大之人，在面見劉協得知劉協有意救出其父以後，主動請纓去榆中探明其父的下落。韓遂也是大意了，榆中的密道被他發現了一些就以為榆中徹底掌握在了他的手中，卻不知早有精通隱匿之術的遊俠兒提前躲在了榆中，等到馬雲祿走進榆中，這些遊俠兒就藏在了暗處，一直暗中跟着馬雲祿，眼看着馬雲祿隨韓遂到了囚禁馬騰的一處民宅。
韓遂以為將馬雲祿扣下就萬無一失，可他怎麼會想到馬雲祿就是一個香餌，真正負責營救的另有其人。
知道了馬騰的具體位置，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劉協深信行行出狀元這句話的道理，對各行各業從未歧視，哪怕是以前偷墳掘墓的盜墓賊，只要他肯為劉協效力，劉協就會收留。當然劉協不是指望這些盜墓賊去偷墳掘墓，而是組成掘子軍，專門負責土木工程。另外提一句，征西大軍里就有一支掘子軍，負責的倒是老本行。
盜墓賊的看家本事，一是觀風望水，二就是挖洞。對這些常年在地下工作的人來說，挖一條直達馬騰住處的地道，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此次潛入榆中的遊俠兒中有三人就是盜墓賊出身，三人輪番上陣，只用了半天的工夫，就挖出了一條與馬騰住處相連的地道。
馬雲祿是知道內情的，也對劉協提出的營救方案很是贊成，所以等快到了約定時間的時候，她比任何人都緊張。馬騰見狀安慰女兒道：“雲祿，莫着急，既然聖上說有把握，那就一定有，咱們安心等待就是。”
“父親……”馬雲祿剛說兩個字，忽然就聽房中的地磚發出一聲響動，緊跟着就見地上的地磚被人從下面推動，移到了一旁，一個灰頭土臉的腦袋從地下鑽了出來。馬雲祿雖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叫來人給嚇了一跳。好在她反應靈敏，及時伸手捂住了嘴，這才沒有發出聲音。
來人四下一看，認出了馬雲祿，當即咧嘴一笑，“馬小姐，久等了，地道已經挖通，咱們趕緊走吧。”
“嗯。”馬雲祿聞言看了父親一眼，見馬騰點頭，這才答應一聲。
……
地道比想像的要大，兩個人可以並排爬行，這時候也不是講究的時候，馬騰在前，馬雲祿在後，父女倆順着地道就逃了出去。地道越爬越寬，直到到了外面接應的小院。馬騰看着接應的眾人，抱拳感謝道：“有勞諸位辛苦。”
“馬將軍客氣，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馬將軍，事不宜遲，還是儘快出城吧，只有到了城外，我們才算徹底安全。”
“好，咱們怎麼走？”馬騰點頭稱是。
“還要委屈馬將軍一會，咱們要從密道爬出去。”
“哈哈，無妨，反正都爬過一回了，再爬一回也不叫事。”馬騰一笑，答道。
……
“爹爹，咱們現在去哪？”等馬家父女出了密道，早已等候多時的接應之人立刻迎了上來，馬雲祿翻身上馬，問馬騰道。
“先去面見聖上。”
不多時，馬騰見到了得到消息的劉協，二話不說，雙膝跪倒對劉協說道：“馬騰多謝聖上援手之恩。”
“馬將軍言重了，我是君你是臣，你落了難，我這人君自要想辦法搭救，快快起來。”劉協邊說邊伸手去扶馬騰。
馬騰卻執意不起，繼續說道：“臣昔日糊塗，今日方知聖上恩義，馬騰願唯聖上馬首是瞻，馬家軍自今日起接受朝廷重編。”
劉協沒想到馬騰忽然會做出這個決定。說實話，馬騰的馬家軍也是劉協的一塊心病，只是之前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所以只能暫時拖着。但現在馬騰忽然主動提出了願意接受朝廷的整編，那就等於是要向朝廷交出手中的兵權。
“馬將軍，你可考慮清楚了。”
“聖上，馬騰祖上乃是伏波將軍馬援，以前馬騰私心作祟，顯現壞了祖宗的名聲，現在幡然悔悟，還望聖上能給馬騰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馬騰毫不猶豫的答道。
劉協沉默片刻，扶起馬騰道：“既然馬伏波如此有誠意，那朕就答應你的請求。待此戰過後，馬家軍縮減人馬至兩萬，所需用度皆由朝廷撥付，馬伏波放心，朝廷其他軍隊擁有的，馬家軍同樣也會擁有。”
“多謝聖上寬宏。”馬騰趕忙謝道。
做出這個決定不是馬騰臨時起意，在被韓遂囚禁以後，閑着沒事的馬騰也考慮過馬家的將來。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自己堅定的站在朝廷那邊，說不定今日與韓遂一同反漢的就有馬家。
朝廷是不會坐視馬家割據西涼的！現在不動馬家，那是因為前頭有韓遂在擋着，可一旦韓遂完了，哪怕馬家再聽話，朝廷恐怕也不會允許涼州存在一支不能完全聽從朝廷號令的軍隊存在。
交出兵權恐怕是遲早的事，但主動交和被迫交，那所帶來的後果也是截然不同。天子劉協果然沒有叫自己失望，雖然自己放棄了一部分人馬，但日後馬家軍的吃穿用度卻有人買單，再不需要自己去勞心費力。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帶領馬家軍聽從朝廷的命令，征戰四方。
馬騰並不是一個野心很重的人，之前不肯交出兵權，一是捨不得，二就是對朝廷信心不足。擔心朝廷自身難保，到時連累了自己。但在了解了一段時間以後，馬騰對朝廷的信心足了，尤其是在對漢羌兩族的態度上，讓馬騰覺得為朝廷效力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朝廷征西大軍的連戰連捷，讓馬騰看到了朝廷振興的希望，也堅定了馬騰向朝廷投誠的信心。這次被劉協派人救出虎口，恰好就給了馬騰一個投誠的借口。
“馬伏波，此時非常時期，一切俗禮咱們就免了吧。眼下朝廷有意與韓遂、徹里吉決戰，正是需要馬家軍出力之時，朕想請馬伏波立刻返回馬家軍主持大局，出兵相助。”
“聖上有旨，馬騰領命，這就返回軍中率兵前來。雲祿，爹爹要趕路，帶着你一個女娃不太方便，你且留在聖上這裏，待爹爹找韓遂算了賬再來接你。”
“……戰陣兇險，還請爹爹小心。”馬雲祿聞言沒有反對，只是輕聲叮囑道。
“聖上，末將這就去了。”
“路上小心，記住率軍趕到之後不必前來複命，只管帶兵殺入戰場。”
“末將記下了。”
目送馬騰在數十親兵的護送下出了營帳，劉協扭頭對馬雲祿說道：“馬小姐，還請下去歇息，有事等戰後再說。”
“聖上，我還有一事想要問。”馬雲祿見劉協要走，趕忙說道。
“什麼事？”
“不知聖上可有我兄長的下落？”
“你兄長？馬超馬孟起？”
“正是。”
“沒有，我正命人四下尋找，一有消息定會讓人告知馬小姐。”劉協微微搖頭答道。劉協沒有騙馬雲祿，他的確不知道馬超現如今的下落。馬雲祿見狀面露失望神色，點頭向劉協道謝道：“那就麻煩聖上操心了。”
“無妨，馬家軍日後歸入朝廷官軍，馬超也是一員猛將，日後朝廷想要平定天下，少不得要借他力。”
“但願兄長安然無恙。”馬雲祿也輕聲說道。
……
話分兩頭，正被馬雲祿挂念的馬超此時正躺在一個氈包內，旁邊坐着一個少女。馬超被人救了，在負傷逃走沒多久，馬超就因為傷重失去了知覺，從馬上掉了下來，等到再醒來的時候，睜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由於傷勢過重，馬超短時間內是別想自由活動了，這些天他都是受救了他的那個羌族少女照顧。馬超本身就是漢羌混血，平時與羌人也接觸慣了，對羌人自然不會有什麼歧視。可一想到馬家的安危，馬超就躺不住了。
但馬超想走又走不了，每當他想要強行掙扎着離開的時候，那個姓楊的羌女就會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根木棒，狠狠的敲在馬超的頭上將馬超打暈。要擱平時，十個羌女都打不過馬超，但問題是馬超現如今身體受傷，正是虛弱的時候，得虧沒有叫認識馬超的人看到，否則馬超平時積累下的威名都要在木棒之下煙消雲散。
“別動手，我不鬧着走就是。”馬超看到身邊的羌女伸手想要去摸木棒，趕忙開口說道。
羌女聞言微微一笑，轉身取過一碗羊奶，遞給馬超道：“喝了吧，對養傷有好處。”
“……多謝。”馬超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道謝道。
氈包內一陣沉默，馬超平時不是打仗就是練武，哪裏曉得如何去勾搭女子，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女子獨處。雖然沒有說話，但心裏卻像是在打鼓，感覺此時比當初第一次上戰場還要緊張。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羌女打破僵局的問馬超道。
“多謝，我不餓。那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馬超試探的問道。
“我姓楊，單名一個玉，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我叫馬超，家父馬騰，現今是朝廷武威郡郡守，楊姑娘，不知你可知如今武威馬家是什麼情況？”馬超話沒說兩句就忍不住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哦，原來你就是那位天將軍。”
“唉~什麼天將軍，只是虛名而已。楊姑娘，不知……”
“姐，姐，姐夫醒了沒有？”氈包外傳來一個男子的問話。馬超聽得一愣，姐夫？這裏就自己跟楊姑娘，姐夫不可能是這位楊姑娘，那就是自己？可自己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娶親了？
楊玉的臉色通紅，低頭不敢去看一臉納悶的馬超，輕聲說掉：“我弟弟胡說，你別當真。”說完不等馬超說話，扭頭跑出了氈包，緊跟着就聽到氈包外傳來一陣男子呼天搶地的求饒聲。
馬超聽了不由暗覺好笑，搖了搖頭重新躺好，閉目準備休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把傷養好，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不想還沒等馬超重新睡着，一個人鑽了進來，馬超以為是先前的楊姑娘，不想睜眼一看才發現來人是個男子，確切的說是個少年。
“你是何人？”馬超皺眉問道。
“你先別管我是誰？你是我姐夫嗎？”
“……你姐姐是誰？”
“就是剛才在這陪你的……怎麼，你想不認賬？”少年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兇狠，瞪着馬超問道。
馬超見狀一愣，納悶的問道：“你為什麼就認定我是你姐夫了？”
“……你都跟我姐躺在一起了……”
“阿吉，不許胡說。”就在少年話說到這的時候，楊玉臉色通紅的沖了進來。
“我沒胡說，阿娘說過，只有夫妻才能躺在一起。姐姐你和這人躺在一個被窩裏，那就是夫妻……哎呀哎呀~姐姐鬆手，阿吉知錯了。”
楊玉將阿吉揪出了氈包，隨後走到馬超跟前坐下，低聲說道：“你別聽阿吉胡說，我跟你什麼都沒發生過。”
“……楊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馬超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在馬超的一再追問下，楊玉道出了實情，事情並不複雜，馬超在被楊玉救回來包紮好傷口以後就開始生病，身體發寒一個勁的哆嗦，楊姑娘為了救馬超，便像那個阿吉說的那樣，整夜抱着馬超為其取暖。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楊姑娘跟馬超當時都脫得一絲不掛，馬超當時神志不清，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阿吉在次日來找楊姑娘的時候正好撞見，阿吉又是個大嘴巴，結果就傳的世人皆知了。
馬超聽后不由陷入了沉默，他還真沒動過兒女私情，自投身軍伍，他是一門心思的撲在打仗上，對兒女私情這方面的事情，馬超還是個雛。不過馬超也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再看楊玉姑娘整個人皮膚白凈，眉眼清秀，倒也符合馬超的審美觀，只是馬超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如何開口。
楊玉姑娘誤會了馬超的意思，見馬超遲遲不肯開口，心裏不由一陣失落。要說相貌，馬超還是長得挺俊俏的，在楊玉心裏，嫁給這個人也挺不錯。只是這人遲遲沒有表示，自己一個姑娘家又如何好開口。
“你不必為此事煩惱，只是一個誤會罷了。對了，方才我去打聽了一下，聽人說朝廷大軍正在榆中與韓遂的兵馬對峙，駐紮在武威的馬家軍似乎在前幾日也開拔前往了。”
“什麼？”馬超心裏一驚，剛一起身就感到身上傷口傳來一陣刺痛，楊玉見狀連忙扶住嗔道：“亂動什麼，還不快躺下。”
“楊姑娘，你可知如今率領馬家軍的人是誰？”
“聽人說好像是叫馬岱。”
“伯瞻……他倒不是個冒失的人。”馬超自言自語的說道。
“馬將軍，你眼下還是以養傷為主，外面的事就不要多操心了。”楊玉見狀勸道。
正說話的工夫，有人在外請示道：“小姐，隊伍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嗯，知道了，我就來。”楊玉應了一聲，扭頭對面露不解的馬超解釋道：“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
楊玉走後沒多久，之前被楊玉趕走的阿吉又溜了進來，氣哼哼的瞪着馬超上下打量，馬超被阿吉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問道：“阿吉，你老是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哼，你要記住你這個提上褲子就不認賬的負心人長什麼樣，等我長大了好找你報仇。”
馬超明白阿吉話中所指的是什麼事，有些尷尬的扭過臉辯解道：“我不是不認賬，只是眼下我家裏出了一點狀況，家父落到了仇人的手裏，現在這種時候我實在是不適合談論兒女私情。”
“……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就問你，你喜不喜歡我姐？”阿吉輕哼一聲問道。
“呃……你姐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此恩我馬超願意赴湯蹈火報答。”
“我問你喜不喜歡我姐，你跟我扯報不報恩做什麼？反正我告訴你了啊，你要是不抓緊時間娶我姐，那你再想娶我姐就沒門了。”
“此話怎講？”馬超納悶的問道。
“我姐已經被許配給了一頭肥豬，這次回去以後就要出嫁過門……”
“阿吉！”
阿吉見楊玉回來，一吐舌頭又跑了。馬超仔細看了看楊玉，輕聲問道：“方才阿吉跟我說姑娘你這次回去就要出嫁了？”
“……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楊姑娘，恕在下失禮……”馬超打斷楊玉的話，看着楊玉問道：“姑娘願嫁嗎？”
“……家中的生意出了一點狀況，身為楊家女，自然要在這時為父母分憂……”不等楊玉把話說完，馬超出聲打斷道：“楊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馬將軍請說。”
“……在下想請姑娘雇輛馬車，與我一同前往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