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新野放牛娃
張飛正在逃命……
劉備留張飛在荊北的目的一是迷惑漢軍，讓漢軍誤以為自己的主攻方向還在宛城，二是張飛勇悍，即便出了一點意外，張飛也可憑藉個人的武勇逃出生天。一開始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張飛出兵在許昌、宛城之間遊盪，吸引了漢軍大部分注意力，以至於讓劉備、諸葛亮偷襲得手，聯合關羽在嵇歸擊敗了漢安軍主力，主將黃忠受傷被俘，謀主徐庶下落不明，副將文聘率領殘兵敗將退守白帝城，但劉備乘勝追擊，文聘連敗三戰，如今已經退至臨江，萬幸巴蜀老將嚴顏率部來援，這才稍稍緩解了劉備的攻勢。
漢安軍落敗，主將被擒，謀主失蹤，這對漢安軍來說是一場慘敗，而由於巴蜀出了問題，以至於劉協不得不放棄了對曹操的招降，調整部署揮軍來救巴蜀。巴蜀對朝廷至關重要，關中乃至西域的穩定，都與巴蜀有關。一旦劉備得到巴蜀，憑藉險關窄道，足以抵擋漢軍的反撲。
巴蜀不能不救，劉協心裏有本帳，自然知道取捨。曹操已經只剩徐州一地，想要恢復元氣並非一年半載就能辦到，即便將夏侯淵等人還給他，他也僅僅只夠自保，想要報仇雪恨，那還有日子等。
在揮軍救援巴蜀之前，劉協命徐晃鎮守濮陽，張遼鎮守蕭關，張任鎮守壽春，只要掌握住了這三個地方，就不怕有人在自己專心對付劉備這個家族敗類的時候在背後搗亂。而這樣一來，劉協能夠帶走的兵馬就不多了。為此劉協只能先行前往汝南，等待自徐州退兵的司馬懿趕來匯合。
知道自己的下一個對手是諸葛亮，劉協將司馬懿、龐統、法正這三個高手都帶上了，就不信三對一還搞不過你這條趴着的龍。
但在到了汝南以後，劉協忽然發現一個讓他很氣憤的事，那個張飛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在汝南附近活動，據可靠消息，這貨目前就率部駐紮在距離汝南不遠的古城。送到嘴邊的肉不能不吃，雖然此時司馬懿還未帶大隊人馬趕來匯合，但憑劉協此時手中所掌握了萬餘人，想要吃掉張飛的兩千人馬還是問題不大。
一場偷襲戰，讓張飛吃了苦頭，典韋、龐德二人纏住了張飛，太史慈則指揮漢軍屠殺張飛所帶的兵卒。眼瞅着自家人馬叫漢軍殺的人仰馬翻，慘叫連連，可張飛就是沒空伸手去搭救一把。
張飛很猛，可典韋也不是吃素的，二人皆是以力服人，單輪氣力不相上下，再加上一個龐德，即便是猛張飛也只能敗走了。
可劉協卻不想就這麼讓張飛跑了，他已經收到消息，被劉備軍俘虜的黃忠拒絕治療，絕食而死。這個消息對劉協的打擊很大，黃忠是最早投靠劉協的猛將，說句不客氣的話，若不是有黃忠來投，劉協可能都沒有和呂布大聲說話的底氣。正是因為有了黃忠，呂布才不敢依仗武力欺負劉協。也正是黃忠拿下了漢中這個糧倉，才幫助當時錢糧窘迫的朝廷渡過了難關。可如今他死了，“我本漢將，豈可食賊糧。”留下這最後一句彰顯漢臣氣節的話，他絕食而亡。
劉協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在後世，劉協喜歡張飛的勇猛和忠義，可現在，劉協只想宰了張飛讓劉備嘗嘗失去親人是什麼滋味。
張飛也就因此倒了血霉，漢軍不分晝夜的追殺，讓他精力憔悴，五天三夜的連續趕路，更是讓張飛也快要撐不住了。好不容易終於不再看到身後有漢軍追趕，張飛環視了一下左右，發現此時還跟在身邊的也就只剩下六個親衛。
“張達，有吃的沒有？”張飛張嘴問張達道。
“三將軍，都跑丟了。”張達伸手摸了摸腰間，苦笑着答道。
張飛很不滿的瞪了張達一眼，扭頭去看另一邊的范疆，就見范疆也是兩手一攤，無奈的說道：“三將軍，我這也沒有。”
“我要你們有什麼用？”張飛發脾氣的罵道。張飛的性情與二哥關羽恰好相反，關羽是重武輕文，而張飛則是重文輕武。關羽憐憫士卒輕視文人，而張飛卻是輕視士卒敬重文人。對待士卒，張飛輕則打罵，重則鞭撻，從不把士卒當人看。張達、范疆別看是他的親衛將，可張飛只要稍不如意，那也是一視同仁，從來沒有手軟過。
張飛愛喝酒，而且酒品不怎麼好，一發酒瘋就愛打人，而挨打的人基本上都是陪酒的。張達、范疆作為張飛的親衛將，平時沒少挨揍。
“將軍你看，那有個放牛的。”眼看張飛就要發飆打人，張達急忙指着左面山坡下的一個牧童對張飛說道。
逃了這麼久，張飛早就餓的前心貼後背，一見有放牛的，那就意味着可以殺牛吃肉。也就沒有再找張達、范疆的麻煩，揮手一示意，張達立刻帶着兩個人奔着牧童跑了過去。不多時，張達就把牛牽了回來，同時還把牧童帶了回來。
“張達，你把這小子帶來作甚？”張飛心裏大罵張達不會辦事。
“三將軍，這小子說這牛是他們族裏的，不肯給。”
“……小子，這牛被我軍徵用了，滾蛋！”張飛瞪了一眼張達，對放牛娃說道。
“不，不行，俺、俺放牛，不，不……”
“娘的，連句話都說不利索，活該一輩子放牛。滾蛋，想要牛讓你族長來跟我說。”張飛不耐煩的罵道。
范疆上前提起放牛娃的脖領拎走，避着張飛塞給鄧艾一串銅錢，低聲勸道：“小子，快走吧，我家將軍脾氣不好，惹火了他會把你一塊燉了，到時你就連命都沒了。”
“大，大叔，你，你是，好，好人。我，不，不要……”
“走吧，快走吧。”范疆推了放牛娃一把，轉身回去幫着殺牛。
此時張飛一行人也沒帶着灶具，只能就地升了一堆火烤牛肉吃。放牛娃還是沒走，只是站的遠遠的望着張飛一伙人。
牛被烤熟了，餓極了的張飛也不怕燙，伸手扯下一大塊就啃，見張飛動了手，同樣餓極了的張達、范疆等人才敢伸手取食。
張飛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半飽，看到遠處站着的放牛娃，心裏不由無名火起，本來就被漢軍跟攆兔子似的追殺了一路，心情糟糕，再看到那個放牛娃，張飛頓時生出一股暴虐之氣，打算去尋一個小孩的晦氣。
張達見張飛起身準備去找那個放牛娃的麻煩，縮縮脖子沒敢吱聲，倒是范疆見狀鼓足勇氣攔住了張飛勸道：“三將軍，眼下咱們還沒安全，漢軍不知何時……”話未說完，范疆就挨了張飛一巴掌，歪倒在了一邊，張達連忙過來將范疆拖到一邊，掐人中想將范疆救醒。
也就在這時，負責放哨的兵卒急奔回來叫道：“將軍，發現漢軍斥候。”
張飛聞言罵了一聲，沖回篝火旁扯下一大塊牛肉，隨即翻身上馬，招呼眾人道：“跟我走。”
“范疆，范疆，你小子醒醒。”張達見范疆昏迷不醒，急忙搖晃道。
“張達，別管他了，快走！”張飛見狀招呼一聲，張達不敢反駁，只等將昏迷不醒的范疆放下，翻身上了馬隨張飛離開。
過不多久，大隊騎兵出現在張飛等人方才“野炊”的地方，看着還沒收拾乾淨的烤牛，典韋蹲下身自然檢查了一番，回報劉協道：“主公，牛肉尚溫，敵軍還沒逃遠。”
劉協點點頭剛準備下令繼續追趕，就有人發現了情況，從草叢中揪出了一個小孩。走到劉協面前稟報道：“主公，小的發現這小孩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躲在草叢中。”
“嗯。帶人去把那個昏迷的人抬過來，注意安全。”劉協吩咐一聲，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孩一番，蹲下身問道：“小孩，跟你打聽點事，方才是不是有幾個敗兵從這裏經過？”
放牛娃看着與自己視線平齊的大人，點頭道：“有，有的，他，他們搶了，搶了俺，俺的牛。”
劉協看到放牛娃伸手去指烤架上的牛，立刻明白是張飛帶人把人家孩子的牛給搶去烤了吃了，連忙問道：“那伙人是往哪個方向走的？你看到了嗎？”
“那，那裏。”放牛娃說著指了指新野的方向答道。
“主公，這人應該是張飛身邊的親兵，掉隊了。”典韋走過來向劉協稟報道。
“弄醒他。”劉協吩咐一聲。
想要叫醒人的方式有許多種，當然叫醒范疆的方式就不那麼溫柔了，一盆冷水，幾大耳刮子下去，范疆悠悠醒轉過來。看了看自己周圍站着的人，范疆立刻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處境。
“說，你叫什麼，是誰的部屬？我現在沒什麼耐性，沒工夫陪你玩。”劉協冷聲問道。
“……小的叫范疆，是三將軍身邊的親衛將。”范疆老實答道。
“三將軍？張飛？”
“是的。”
“他現在身邊還有多少人？往哪逃了？”
“小的隨三將軍逃到這裏時加上三將軍還有七人，至於此時三將軍去了哪裏？小的也不知。”
“唔？還敢嘴硬。”
“大，大，哥哥……”劉協剛準備吩咐讓人給范疆一點苦頭吃，就聽有人在身後喊他。回頭一看，是那個被張飛搶走牛的放牛娃。小孩子，要是不去專門注意還真不知道這小子竟然還沒走。
“有事嗎？”
“大，大哥哥，這個大叔，沒，沒說謊。那，那些人，逃，逃走，走的時候，沒，沒帶，帶上他。他，他是，是好人。”
“……好人？他救了你？”
“嗯，逃，逃走的那，那伙人里有，有人想，想欺負，我，大叔攔，攔了一下，結，結果就，就被，那，那人給，給打了，一拳，暈過去，了。”
放牛娃說話雖然結巴，但意思倒是表達的清楚，只要耐着性子聽下去，倒也能聽明白。劉協耐着性子聽完放牛娃的話，也就明白為何昏迷過去的范疆是在草叢裏躺着的了，準是眼前這個小孩將范疆給拖過去的。這麼一看，這小孩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主公，咱們還追不追了？”典韋過來詢問道。
劉協聞言抬頭看了看天，搖頭道：“不追了，今日就在此紮營，命人去告訴龐德、太史慈，讓他們速帶大隊前來匯合。對了，派人去通知宛城賈詡，讓他與馬超一起率伏波軍出擊，想辦法儘快拿下樊城。”
“遵命。那此人如何處置？”典韋答應一聲，又問道。
劉協看了看范疆，發現范疆也正緊張的看着自己，搖頭一笑，吩咐道：“放了吧，此人既然被張飛輕易捨棄，恐怕對張飛而言也是無足輕重，殺之無益。”
范疆聞言愣愣的看着劉協，他沒想到劉協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自己。直到典韋上前喝道：“我家主公仁厚，放你一條生路，還不快滾！”
“……那個放牛娃……”
“那不管你的事！”
被范疆這一提醒，劉協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放牛娃沒打發。看那孩子站在“殘牛”前暗自神傷，劉協不由有些於心不忍。一頭牛對劉協來說不叫事，可對一個放牛娃來說可能就是天大的事。如今牛叫人烤熟吃了，他回去可不好交代。
“小孩，你過來。”劉協伸手招呼放牛娃道。
“大，大哥哥，有什麼事？”
“這個你拿去，足夠讓你再買一頭牛了。”劉協遞給放牛娃一把五銖錢道。不想放牛娃卻往後退了兩步，搖頭道：“俺，俺不能，要。”
“為什麼？”劉協納悶的問道。
“俺，俺娘說了，無，無功不受祿，俺不能平白，要，要你的錢。”
“……你念過書？”劉協聞言有些好奇的問道。
“俺、俺爹還，還在的時候，教，教過俺。後來爹沒了，娘，娘要養，養活俺，就沒，沒教了。”放牛娃說到這神情有些失落的答道。
“哦，那你不要我的錢，牛又被人搶了，回去怎麼跟牛主人交代？”
“……俺，俺不，知道。”
“呵呵……你叫什麼名字？”劉協對這個看上去有些憨的傻小子有了好感，笑着問道。
“俺，俺原來叫，鄧，鄧范，后，後來族裏人說，有人跟俺同名，就改，改叫鄧艾。”放牛娃結結巴巴的答道。
而劉協在聽到放牛娃自稱鄧艾的時候，眼睛不由瞪大了。鄧艾，三國後期的曹魏名將，滅蜀的大功臣。要不是他帶兵偷過江油，兵臨成都，蜀漢估計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因為當時姜維正帶大軍抵抗曹魏的主力，而東吳所派的援軍也正在趕來，可就是因為鄧艾突然出現在了成都城外，以至於蜀漢皇帝劉禪失去了抵抗之心，開城獻降。
劉協喜歡三國，自然對三國那些知名的武將耳熟能詳，除了曹魏的鄧艾外，蜀漢的姜維，東吳的陸抗，那都是在劉協那裏掛了號的。眼下姜維的老子姜冏以及陸抗的老子陸遜都在劉協麾下做事，姜冏的婆娘已經懷胎九月，估計再過個十天半月，膽大包天的姜維就會出生，而陸抗估計還有陣子等，因為他的老子陸遜還未娶親，但劉協已經準備對此事留心，爭取早日見到陸抗。唯獨這個鄧艾一直沒地方找，鄧艾的父親不像姜冏、陸遜那樣讓人印象深刻。劉協能記住姜冏，完全是這個人的名字特殊，而陸遜則是火燒連營這句成語的創造者。可鄧艾的父親，卻是屬於那種默默無聞的。
除了知道鄧艾的家族曾是南陽新野一帶的大族外，其他詳細情況一無所知。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鄧艾，那和大海撈針差不多。
“你叫鄧艾？”
“嗯。”鄧艾有些不解的看着神情有些激動的劉協點頭答道。
“呵呵……好，太好了。鄧艾，你家還有什麼人？”劉協一臉笑容的問鄧艾道。
“還，還有俺娘……大哥哥，俺，俺娘年紀大，大了……”
看着鄧艾小心戒備的樣子，劉協忽然有揍他的衝動。什麼意思！難道以為我看上你娘了？我知道你娘長什麼樣？
“小小年紀，胡思亂想什麼？”劉協抬手給了鄧艾一個腦蹦，沒好氣的說道。
鄧艾呼痛，不過心裏倒是稍安，但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和氣的大哥哥為什麼忽然對他的家世感到好奇。
“鄧艾，你想不想念書？”
念書……對鄧艾來說充滿了誘惑力。可能是受到父母的影響，鄧艾喜歡讀書，可因為家庭條件所限，他只能放棄讀書替人放牛填補家用。所以當劉協問他想不想念書的時候，鄧艾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點頭。
“那你跟我去長安吧，在那裏，我可以找大儒來教你。”
“……不，不了，家裏還，還有娘。”
“你可以把你娘也帶上。”
“我，我娘，年紀大了……哎呀~”
“臭小子，知道我是誰嗎？”劉協一把揪住鄧艾的脖領問道。
“不，不知道。”
“我是大漢天子，我說的話沒人敢不聽。我讓你跟我去長安，你就只能乖乖跟着去，聽明白沒有？不許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