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陸二當家
夏侯衡快急瘋了！發現山中冒出濃煙時，守在山口的夏侯衡就心知不妙，當即便帶着人往裏沖，希望可以接應曹昂，卻不想山道難行，中途還有人手持弓弩騷擾，等夏侯衡好不容易趕到事發地點，帶人翻過擋路的巨石，卻發現曹昂跟許儀都不見了蹤影。
這支以曹昂為首的剿匪隊伍人數大概一千八百餘人，去除曹真和夏侯衡分去的八百人，曹昂身邊還有一千餘人，再加上繼承了許褚勇武的許儀以及負責曹操安全的十名虎衛，想要危害到曹昂並不容易。
可現在，曹昂沒了，夏侯衡幾乎可以斷定，曹昂一定是被人擄走了。先是中計被困在了這條狹長的山谷之中，隨即叫人用煙熏暈過去。抬頭看了看兩旁的懸崖峭壁，只要有人從上面放繩，隨後將被熏暈過去的曹昂等人用繩索扯上去，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想到曹昂是被人擄走，夏侯衡的心裏稍安。怕就怕見到曹昂的屍首，那對夏侯衡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既然綁匪沒有當場要曹昂的性命，那必定會向己方提出條件，只要自己滿足對方的要求，曹昂大概不會有事。
出了這麼大的事，剿匪的事情自然不能繼續進行下去，夏侯衡留下百人將山谷中被熏暈過去的兵卒一一抬出去透風，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人翻過擋路的巨石，試圖尋找一下綁匪的蹤跡。妥協是最後的辦法，而在這之前，夏侯衡想要試試營救，就算不能營救，至少也要弄清楚曹昂此時的下落，可除了發現了曹真所率的前軍兵卒的屍首外，夏侯衡一無所獲，再沒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
夏侯衡一面命人火速將此事報與程昱知曉，一面命人前往汝南將之前派去押送俘虜的一千郡兵給招來卧牛山，自己則帶着一千五百人進山尋找卧牛山的山寨，想要在綁匪上門之前盡量多爭取一些主動。
……
曹昂悠悠醒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等到醒來觀察了一下四周，曹昂就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處境。自己被人俘虜了，而且處境還不怎麼好，被人關進了木籠里，籠子雖然不小，可這也不是人該待的地方，而且身上所帶的鐐銬，也不是客人的待遇。
“虎頭，虎頭，醒醒。”曹昂低聲喊位於自己左側另一個木籠里的黑大漢道。看到許儀那張被熏黑的臉，曹昂就知道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而在曹昂的右側，則是另一個木籠里的曹真。
三個人，三個木籠，每個人身上都帶着鐐銬，不用猜都明白，三人如今都成了階下囚，可對俘虜了自己的人是何方神聖？曹昂現在迫切想知道。
許儀被曹昂叫醒，立刻想要往曹昂跟前湊，才發現自己行動受限，奮力掙扎了一番發現無濟於事，只得放棄，關心的問曹昂道：“大公子，你沒事吧？”
“目前暫時沒事。”曹昂答了一聲，扭頭又想去叫曹真，卻發現曹真已經自己醒過來了，正一臉羞愧的看着自己，見曹昂看過來，曹真羞愧的說道：“子修，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堅持來這卧牛山剿滅山賊，你不會受今日之辱。”
“子丹，事已至此就不要說這些了，還是想想該如何脫身吧。我跟虎頭都是直接叫賊人用濃煙熏暈，你是怎麼叫人抓住的？”曹昂搖了搖頭，問曹真道。
曹真聽了更是羞愧，低頭說道：“我是叫賊人生擒活捉的。”
“可知擒你的賊人叫什麼？”曹昂又問道。
“他說他叫周倉。”
“周倉？”曹昂聞言努力回想了一番，終於記起了這個周倉。在出兵之前，程昱曾經交給曹昂一份資料，上面詳細記錄了在南陽一帶活動的賊寇的名單，其中周倉就是需要曹昂重點關注的對象之一。曹昂本打算先剿滅一些小的賊寇將聲勢造起來，拿雷緒下手只是為了立威，然後再去尋周倉，卻不想周倉主動找上門來。
“沒想到這周倉還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做個山賊有些可惜了他的這身本事。”曹昂自言自語的說道。
一旁的曹真聽了搖頭說道：“子修，那周倉我見過，就是一頗有武力的匹夫，設計咱們的另有其人。”
“誰？”
“我估計是那個周倉身邊的幕僚，聽人說是這裏的二當家。”
“二當家？……不知道這些賊人將我們擒而不殺是想要幹什麼？”曹昂面露擔憂的說道。
……
曹昂醒來時已是午後，等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有人送來晚飯，一人一個窩頭，一碗清水。曹昂趁着有人的工夫向來送飯的人提要求，想要見對方的首領一面。送飯的人不言語，把送來的食物放下以後就逕自離開。
等到曹昂等人吃完了手中的食物，周倉帶着二當家出現了。曹昂顯得很鎮定，彷彿自己不是階下囚，而是來這裏做客的客人，面帶微笑的問周倉道：“周頭領，不知你煞費苦心的叫我請來你這裏，意欲何為？”
“哈哈哈，這念過書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陸公子，這是你的活，你來。”周倉哈哈大笑，對身邊的二當家說道。
二當家聞言也是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看着曹昂說道：“曹公子，小可陸遜陸伯言，這廂有禮了。”
“陸遜！”曹昂心裏一驚。不過曹昂感到驚訝，就是另一個籠子裏的曹真，也是吃驚不小。看眼前這人的年紀和所流露出的氣質，應該就是當初江東陸家的少年家主，本名陸議，后改名的陸遜。可惜時運不濟，投錯了人。劉備敗走時他也下落不明，本以為已經死在亂軍之中，卻不想這傢伙會在這裏落草為寇。
“……如今你主劉備人在荊南，你為何不去投奔？”曹昂沉思片刻，開口問道。
“呵……劉備……”陸遜聽到這話不由笑着搖了搖頭，對曹昂說道：“曹公子，與其關心這些，不如考慮一下自己當前的處境如何？”
“你待怎樣？”曹昂神情一變，警惕的盯着陸遜問道。
“呵呵……曹公子放心，小可不會用你來威脅你父的，只是有些小忙需要曹公子幫襯一二。”陸遜笑着說道。
“……你若是想要投軍，我倒是能為你引薦。”曹昂想了想，鄭重其事的對陸遜說道。卻不想引來陸遜又是一陣搖頭輕笑，“曹公子，良禽擇木而棲，你父就要自身難保，試問若是你，會在此時將身家性命押上？”
“那你……你是想要投靠朝廷？”曹昂話剛出口立刻醒悟過來，沉聲問道。
“曹公子果然聰慧，不愧是你父親中意的繼承人。”陸遜笑眯眯的誇道。
“哼，想拿我做見面禮？妄想！”
“曹公子，我勸你最好不要有殺身成仁的念頭。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也要為你曹家的將來考慮考慮。是，沒了你這份見面禮，我需要另想辦法，可你莫忘了，你若是死了，你曹家可就後繼無人。”
“哼，我的幾個弟弟各個聰慧，我曹家怎會後繼無人。反倒是你，據我所知，陸家已然沒落，如今的江東陸家，不過是藉著祖上留下的一些余萌在苟延殘喘。”
“呵呵……曹公子不必激將，你沒說錯，如今的陸家的確沒落了，所以我與當今天子的志向差不多，只不過當今天子要恢復的大漢，而我想要的只是陸家。”陸遜毫不在意的笑道。
“……陸遜，你為何如此肯定我曹家守不住中原？”曹昂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
“曹公子，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如今這中原的確是被你曹家所佔，可你父親貪心不足，出兵試圖攻略河北，那一心想要重振漢室的天子又怎會錯過眼前的機會？一旦朝廷出兵，曹軍要麼用最快的速度擊敗袁氏，回軍來戰；要麼與袁氏罷兵，回軍來戰。前者不太可能實現，河北實力雄厚，想要短期內擊敗幾乎沒有可能。可要是選後者，袁氏肯不肯罷兵還在兩說，就算袁氏答應兩家罷兵，也不大可能會願意在這時與曹軍聯手共抗朝廷。作壁上觀是最大的可能。”
說到這陸遜停了一下，等曹昂把自己的話消化的差不多了才繼續說道：“一旦袁氏選擇袖手旁觀，那曹軍就只能孤軍奮戰。可曹公子，這些年長安朝廷的變化想必你比我還要清楚，你覺得僅憑你曹家一家，是否能抵擋朝廷的兵鋒？不要指望你們曹家能找到幫手，當年你父合縱連橫，謀取了中原，那些潛在的盟友就被你父給消滅乾淨了。”
“還有劉表、孫策。”曹昂不服氣的提醒道。
“哈~別提那二人。劉表如今病入膏肓，荊州上下考慮的是讓誰成為下一任荊王，哪有工夫管你曹家的死活。而江東的孫策，那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放着可以獨佔的荊州不去占，反倒去幫着你曹家，你覺得孫策是那種傻人？就算孫策傻，他手下的周瑜、諸葛瑾也不傻呀。”
“既然你說我曹家必敗，那你又想用我跟朝廷做什麼交易？”曹昂沉聲問道。
“曹公子，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只是我用來與朝廷可以搭上話的見面禮，我並沒有打算用你和朝廷交換什麼。我想要什麼，自會靠自己的本事去爭取，而不是靠你這個禮物。”
陸遜這話說的有些傷人，曹昂卻已經無心去計較陸遜的失禮。從與陸遜的談話中，曹昂已經確定朝廷必會出兵中原，他很想將這個消息告知遠在青州的父親，請他早做準備。只是身不由己，如今身陷囚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除了干著急，別無他法。
……
“陸公子，你真打算投靠朝廷？”在回去的路上，周倉忍不住問陸遜道。陸遜笑看了周倉一眼，這個外表憨厚的粗漢其實還是有些心眼的，此時問自己是否真的打算投靠朝廷，無非是擔心自己扔下他不管。
其實這是周倉多慮了，當初陸遜走投無路，多蒙他的收留，這才有了棲身之所。原本陸遜也想過就此返回江東，終身故里。卻不想還沒過江就收到消息，得知陸績新任家主，投靠了孫策。
陸遜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倒不是擔心陸績會和自己爭奪家主之位，而是當時的陸家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自己一旦回去，那就等於是給了想要拿陸家開刀的孫策最佳的借口。
家是回不去了，讓陸遜一輩子做個山賊草寇陸遜又不甘心。本來他也想過要去投奔劉備，只是劉備自己還寄人籬下，陸遜去了又能得到什麼照顧？而且一旦陸遜在劉備身邊露面，恐怕又會給江東的陸家帶來麻煩。
隱姓埋名的在汝南安頓下來，陸遜也沒有放棄關心天下大勢，當朝廷擊敗了河北袁紹以後，陸遜知道自己該將這身本事賣給誰了。一開始陸遜並不看好長安的朝廷，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陸遜，因為這是當時的主流就是認為漢室大勢已去，再難恢復昔日的榮光。可長安的朝廷卻用事實一次又一次的打了那些堅持認為漢室難振者的臉。
尤其是在擊敗了袁紹之後，有心人偷偷一算長安朝廷如今的家底，才猛然發現如今的朝廷已經兵強馬壯，政通人和，原先因為朝廷分別封劉焉、劉表為王而失望的漢室老臣紛紛重拾信心，堅定不移的開始為長安朝廷搖旗吶喊。
對長安朝廷開始感興趣的陸遜自然也就對朝廷如今的主人劉協進行了一番了解，越是了解的深，陸遜越是發現當今天子是個“實在人”，他絕不會因為家世、出身等等因素就輕易任用一人，唯才是舉才是他的用人理念。自己想要得到重視，那就必須要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本事。
對自己的本事，陸遜是有信心的，他如今所欠缺的，就是一個理由，或者說是借口，一個可以向當今天子展示自己本事的機會。毛遂自薦那一套對現如今的朝廷已經不怎麼好使了，太學的重開將大多數有才華的人吸納其中，就算是有毛遂自薦的人，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立馬得到高官厚祿，必須要進太學深造一番，才有機會出仕為官。
其實這還是陸遜有些自輕了，要是他真去毛遂自薦，劉協肯定會重用他。一招火燒連營將劉備給燒的鬱鬱而終，這麼有本事的人怎麼能不重用。
“周首領，莫擔心，我是不會扔下你們不管，獨自去投朝廷的。”陸遜覺得需要給周倉一顆定心丸吃，省得他多想以至於節外生枝，反而壞了自己的大事。
“陸公子，你是聰明人，而我們就是一些泥腿子，實在是怕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還請莫怪。”周倉憨笑着說道，毫不為被陸遜戳穿了心思而感到臉紅。不是周倉真的皮厚，實在是他身後還有一千多老弱婦孺指望着他。
自從跟隨張曼成造反失敗以後，周倉就帶着在汝南的一處山谷里過上了世外桃源的生活。這世外桃源的生活聽着挺美，但實際上卻是生活艱苦。物資的匱乏就是一直困擾周倉的最大問題。
山賊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縣城是不敢攻打的，以免惹來大批官軍的圍剿，過往的商人打劫個一兩次就會改道，這年頭想要找到個肥羊也不容易。周倉有段時間也曾經想過帶着人投奔哪一路的諸侯，可還沒投奔曹操，就聽說了青州那些同行的遭遇；還沒投奔劉備，劉備自己就先丟了基業，成了喪家之犬。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熬着，周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他很後悔當初長安那邊的朝廷招募流民的時候自己猶豫了。現在再想要去，即便朝廷肯要，自己這邊拖家帶口的也過不去曹軍佈下的封鎖線。等待自己的最大可能，就是自己這些人里的青壯被選入曹軍的敢死營，而那些老弱婦孺則被歸入屯田營。
曹軍的屯田可與長安那邊的屯田有所差別，聽說朝廷那邊的屯田，是將朝廷的公田租給那些戰俘或者罪民，每年所收的田賦要比那些自耕農要高一些。等到耕種的年頭到了一定時候，那些屯田的人就會有兩個選擇，要麼上戶籍成為自耕農，這些年耕種的田地可以歸個人所有，要麼就是恢復自由，想幹什麼幹什麼去。
可曹軍的屯田就不一樣了，用一句話來形容，屯田營的屯田兵除了自己外，其他一切所得都是曹軍的。周倉曾經偷偷去看過屯田兵的待遇，除了一天兩頓稀的保命外，別的什麼也沒有。
周倉寧願去做朝廷的屯田兵，也不想做曹軍的屯田兵。這日子要是沒了盼頭，那還過個什麼勁！所以在得知陸遜也有意投靠朝廷以後，周倉立刻表示了大力支持。
“周首領，讓人看好了曹昂那三個人，切記不能讓他們出什麼意外。要是沒了他們，我們可就沒有跟朝廷搭上線的理由了。”陸遜微笑着提醒周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