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袁家內訌

青州

作為袁紹的長子，袁譚此時十分關心父親袁紹的身體狀況。一直以來袁譚就認為自己才是袁紹的接班人，哪怕是三弟袁尚出世，受到了袁紹的偏愛，袁譚也沒有改變這個想法。直到袁紹出征前命袁尚留守鄴城也不是選擇他袁譚時，袁譚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個河北接班人的地位快要保不住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袁譚恨不得袁紹趕緊死掉。但謀士陳宮的一句話卻點醒了袁譚。袁紹此時真不能死啊，一旦袁紹身死，那在他臨死之前必定會召集群臣指定繼承人。自己遠在青州，一旦袁尚成功上位，局面對自己也就越發的不利。雖然眼下自己的情況也很糟糕，但多拖一天就能多一天的準備時間。

為了可以對付袁尚，袁譚也曾經接受陳宮的意見派人去拉攏二弟袁熙，只是這個庶出的傢伙真是膽小如鼠，對自己的邀請裝聾作啞，若不是眼下有袁尚這個大敵在，袁譚都忍不住要先收拾袁熙，不過等自己解決了袁尚這個心腹之患，下一個就是你袁熙。

“大公子，辛先生回來了。”門外傳來一聲稟報。

“快請。”袁譚一聽連忙吩咐道。

辛先生就是辛評，袁譚知道辛評和郭圖跟自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袁尚若是成功上位，自己倒霉，這二人也好不了。而辛評、郭圖也清楚這點，所以雖然人在鄴城，但也自動自覺的充當著袁譚的耳目，鄴城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二人都會用最快的速度通知袁譚。

辛評親自敢來，那隻能說明鄴城出了大事，袁譚不敢怠慢，連忙命人將辛評請進了書房。

“辛先生，鄴城出了何事？”見到辛評，袁譚顧不上寒暄，急忙問道。

“大公子，主公病情突然惡化，還請大公子早做準備。”

“啊！怎麼會突然惡化？莫不是有小人暗中作祟？”袁譚大驚失色，脫口問道。

“大公子，現在豈是想這些的時候，留給大公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辛評皺眉提醒道。

聽到辛評提醒，袁譚不由面露難色，“辛先生，非是某不用心，實在是有人不識時務，而且留給某的時間實在是不多，所以辛先生，你看能不能拖延一二？”

“難，主公最近神志已經開始不清，鄴城的大小事務也已經盡數交給了三公子處理，雖還未當眾宣佈，可以辛評來看，河北上下恐怕已經明白主公心意。”

“辛先生，萬望救我。”袁譚一聽這話是真急了，要是袁尚真的繼任，不光自己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費，甚至還有殺身之禍。即便袁尚顧忌名聲不殺自己，可一輩子圈禁的生活，也不是袁譚想要的。

“大公子快快請起。”辛評連忙扶起向他行禮的袁譚，溫聲說道：“大公子放心，若是真讓三公子繼任，大公子難過，辛評恐怕也不會有好下場，只是不知大公子如今手下有兵幾何？”

“除了原來的十萬人馬外，還有新招募的五萬人。”

“十五萬人……大公子，不知二公子那邊可曾派人去聯絡過？”

“派了，可惜這膽小怕事的傢伙既不答應也沒拒絕……”袁譚一提此事就恨恨的答道。

“二公子那裏大公子還是要去試試，唇亡齒寒，三公子並非寬厚之人，一旦大公子失勢，二公子未見得就能倖免。不過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若是二公子真的決心站在三公子那邊，那大公子這裏也要有所應對。否則兩面夾攻，大公子的勝算就更低了。”

“辛先生，計將安出？”袁譚聞言連忙問道。

“聽聞遼東公孫度一向野心頗大，若是二公子鐵了心不理會聯手一事，那為防萬一，大公子可許諾公孫度，只要他可以牽制住二公子的幽州軍，事後便將幽州一半贈予他。”

“什麼？贈予公孫度？辛先生，父親可一直強調寸土必爭……”

“大公子糊塗，只要做了這河北之主，以河北雄厚的實力，一個公孫度有何可懼，到時候不僅讓他吐出幽州半境，滅了他公孫度一家也不是問題。”

“辛先生說的是，是某小家子氣了。可是辛先生，即便我們能夠說動公孫度，可袁尚那裏還是有二十萬人，再加上高幹那裏的十萬人，我們還是處在劣勢。”

見袁譚同意了自己的提議，辛評心中大定，“大公子放心，沒有了二公子掣肘，高幹那裏不足為慮。二公子要防備遼東以及北方異族，而高幹同樣也要防備盤踞并州的匈奴人，只要大公子派人對匈奴人許以好處，他們會替大公子拖住高幹的。除此之外，大公子還要想辦法從三公子那裏討要兵將過來……”

“辛先生……”袁譚不得不再次打斷辛評的話，為難的說道：“辛先生，收買匈奴人這事好辦，無非是花費一些錢財，可從袁尚那裏要人，他怎麼會給我。”

“由不得他不給，大公子可知昌郗此人？”

袁譚點點頭道：“知道，此人本是泰山賊寇之一，先降呂布，后降曹操，因為此人性情反覆，所以就是同為泰山賊寇的臧霸等人也不待見他。先生為何忽然提到此人？”

“大公子，能不能從三公子手頭要到兵將，可就落在這昌郗的身上。”

……

徐州東武縣

自隨着臧霸歸順了曹操，泰山賊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賞，其中臧霸的待遇最好，而昌郗，至少在昌郗自己看來，他的待遇是最差，被扔到東武擔任現任。正所謂人比人得死，憑什麼都是降將，臧霸就可以擔任下邳守將，手下掌握數萬人馬，而自己就只能窩在東武這個鬼地方當縣令。

“這破地方，要人沒人，要錢沒錢，還不如當初做山大王時候開心。”昌郗並不是一個有多少忠義之心的人，這也是曹操為何重用臧霸卻疏遠昌郗的根本原因。昌郗，就是一個有奶便是娘的主，誰給的好處的，他就跟誰混。這本來並沒有什麼錯，良禽擇木而棲嘛，但作為被背叛的人來說，昌郗這種“另謀高就”的方式就不太容易能夠接受了。

“老大，城外來了一個文士，說是你的故友。”手下嘍啰跑進縣衙稟報正在喝悶酒的昌郗道。

“唔？老子還有故友？他說自己是誰了嗎？”昌郗聞言一愣，摸着自己的大光頭一臉納悶的問道。

“沒說，不過他說自己姓陳。”

“姓陳……”昌郗努力想了想，始終沒想起自己還認識一個姓陳的故友，索性眼下也沒事，便吩咐來報信的嘍啰道：“帶他進來，要是老子沒見過，就一刀劈了他，正好這兩天正手癢。”

嘍啰應聲而去，不多時領進了一個讀書人打扮的文士，看清來人那張臉，昌郗臉色不由一變，猛地站了起來，“陳宮，你竟然敢來這裏？”

“哈哈哈……昌郗，故友來訪，連杯水酒都不捨得嗎？”陳宮哈哈一笑，上前問昌郗道。

昌郗神色陰晴不定，似是考慮了許久，這才咧嘴一笑，“陳先生好膽識，竟然敢來老子這裏，不怕老子拿你去向曹操領賞？”

“昌郗，你若是真有心拿我去向曹操領賞，又怎會容我在此說話。”

“哈哈哈……陳先生果然厲害，一眼就看穿了老子心中所想。還愣着做什麼？一點眼力價都沒有，還不快去準備酒菜。”昌郗哈哈一笑，瞪了門口的嘍啰一眼。

請陳宮坐定，昌郗這才問陳宮道：“陳先生，你今日前來恐怕不是單為拜訪老子吧？”

“呵呵……昌郗，投了曹操以後日子過得可還如意？”陳宮不答反問道。

“曹操待老子還算不錯，我昌郗以前頂多就是個賊頭，而如今也算是一個官老爺了不是嗎？”昌郗一副知足的模樣笑道。

“昌郗，何必自欺欺人。”陳宮聞言搖頭道：“你是什麼性子，難道我還不清楚嗎？我也不與你來虛的，就實言相告好了。想必你也知我主袁紹在途經洛陽時曾遭到曹操暗算，雖然安然無恙，但這口氣我主卻一直憋着。如今我主身體大好，不日就將揮兵南下，而這徐州，就是首戰之地。”

“為什麼是我這裏？”昌郗不由問道。

“兗州有黃河作為屏障，那裏有自青州發兵來得容易。昌郗，我河北兵多將廣，此前雖未能在朝廷那裏佔到便宜，但也未傷筋動骨，我家大公子袁譚將率十五萬大軍作為先鋒，不日就會到達這裏。而到那時，不知昌郗你會作何選擇？”

昌郗這東武只有五千來人，而且儘是昌郗的舊部。本來在歸順曹操之前，昌郗倒是有四五萬人，可在投了曹操以後，昌郗手下那些老弱婦孺就被曹操給要走了，而這五千人，還是曹操特意留下給昌郗的。

昌郗起初當然是不願意交出兵權，只是當時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那時曹操兵強馬壯，臧霸、陳登的反水幾乎沒讓曹操蒙受什麼損失，之後呂布的歸降更是讓昌郗感到絕望，只得同意了曹操的安排。

“……陳先生，不知你此來是奉了誰的命令？”昌郗沉默良久，開口問陳宮道。

“自是我家大公子的命令，那曹操認為你不堪大用，可我家大公子卻不這麼認為。此次我河北進取中原的決心甚大，輕易不會收兵，而你昌郗並非忠於曹操之人，為曹操拚命實在不值，故此大公子命我前來，只要昌郗你願意，大公子保證你在河北能得到的，絕對要比從曹操那裏得到的要多。”

“那到底能得到多少？”

“一州不可能，但一郡卻是沒問題的。”

“……容我考慮考慮。”昌郗沒有馬上答應，對陳宮說道。

“好，那就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待到明日午時之前，你務必要給我一個明確回復。”陳宮點點頭，沒有逼迫昌郗。

命人好生安頓陳宮，昌郗獨自考慮着投降河北的可行性。背叛曹操對昌郗來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更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恥的地方。原本就對曹操不滿，再加上河北給出的額報酬很是豐厚，一縣之地和一郡之地，選哪個似乎並不困難。

……

“先生，那昌郗會答應嗎？”陳宮身邊的親隨等身旁沒有外人了，這才問陳宮道。

“會的，那昌郗就是一反覆小人，大公子既然開出了大價錢，他又怎麼會不上鉤，說不准他現在已經決定好了呢。”陳宮絲毫也不擔心的答道。

而事實也正如陳宮所料的那樣，次日還未到午時，昌郗就派人前來相請。等見到了陳宮以後，昌郗直截了當的說道：“陳先生，昨晚老子想了很久，發現你說的很對。那曹操沒有容人之量，竟然就只給我一個小縣就打發了，老子之前還傻乎乎的為他守城，實在是不值。多虧陳先生及時點醒了老子，還請陳先生帶個話給大公子，就說昌郗願降，就是不知大公子許諾的那一郡是哪一郡？”

“……不知你想要哪一郡？”陳宮聞言問道。

“若是可以把廣陵郡給我，昌郗感激不盡。”

“唔……此事還需看大公子的意思，所以我暫時不能答應你，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在大公子面前美顏的，只是你也要拿出些誠意來，否則大公子那裏我也不好開口。”

“哦，不知陳先生所說的誠意是什麼？”昌郗連忙問道。

“昌郗，想必你也知曹操那廝在行刺我主失敗以後矢口否認，將過錯盡數推給了呂布。故此我主雖心知肚明，但卻苦無證據。若是由你率兵攻入青州，那我河北大軍便有借口興兵南下而不至於落人口實，你可明白？”陳宮看着昌郗說道。

昌郗當然聽明白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生氣，這天上本就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本來昌郗還擔心陳宮這是騙自己，但現在聽到陳宮的交代，昌郗算是釋然了，敢情是想要自己配合演齣戲。

“陳先生，出兵一事倒是不難，只是此事穩妥嗎？”

“又不是真的要拚命，只是假裝演戲而已。你放心，你出去多少人，回來還是多少人。”陳宮一聽連忙為昌郗寬心道。見昌郗神色似乎還有些猶豫，陳宮不由正色說道：“昌郗，我知你為人，所以說旁的你也聽不進去，我只問你，論功行賞你總懂吧？若是你寸功為立，我主憑什麼讓你擔任郡守一職？”

富貴自古險中求，昌郗仔細想想，發現陳宮實在是沒有需要騙自己的地方，而且陳宮最後一句話也說明了昌郗，若是自己沒有立下什麼功勞，想要得到郡守一職的確不太可能。

“陳先生，不知大公子那裏有何安排？”昌郗咬咬牙，問陳宮道。

見昌郗點頭，陳宮心中暗自得意，“莫要擔心，又不是讓你赴湯蹈火，你只需這樣……”

……

三日後

昌郗出兵東武，沿河北上，來到了被袁軍控制的高密。剛到高密縣外，昌郗就再次見到了陳宮。

“陳先生，末將未來遲吧？”昌郗一見陳宮頓時大笑着問道。

“不遲，不遲，大公子得知你來了很是高興。不過你也暫時不能在此停歇，還需繼續往北行軍。”

“還往北？”昌郗聞言一愣，他還以為只要自己接管了高密以後就算完成任務。

“僅僅被攻破一個縣城，如何能讓兩家開戰。你放心吧，大公子已經有過交代，只要是打着你的旗號出現，各縣都會望風而降。”

聽到陳宮這話，昌郗心裏才稍安，而且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哪有回頭的可能。按照陳宮的安排，昌郗的五千人馬甚是厲害，短短不到半月的光景，已經連下高密、昌安、營陵等地，直逼平壽。這一路過來，各地望風而降，讓昌郗飄飄然的同時，曹軍攻打青州的消息也傳到了鄴城。

早就等候多日的郭圖在等到這個消息以後，立刻二話不說的跑去求見袁紹。不管是辛評對袁譚說的，還是陳宮對昌郗說的，有關袁紹的情況都不準確。此時的袁紹雖未病入膏肓，但同樣也暫時管不了事，但聽取手下彙報還是沒問題的。

“主公，出大事了。”郭圖一路如同號喪一般的跑了過來，氣得正在喝補藥的袁紹不差點被嗆着，不等郭圖開口，袁紹指着郭圖罵道：“我還沒死呢，你嚎什麼喪！”

“主公，不好了，曹操發兵攻打青州，短短半月不到已經連下數城……”

“你說什麼？”袁紹猶自不相信自己耳中所聽到的消息。

“主公，曹操發兵攻打青州，這是大公子命人送來的求援文書。”郭圖說著便遞上了手中的情報。

袁紹一把搶過，只是看了幾眼，就氣得渾身抖索，口中罵道：“曹阿瞞，果真不念絲毫故交之誼？”話音未落，袁紹就感到喉嚨一甜，一口血就噴了出來，驚得一旁的郭圖急忙大喊：“快，快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