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鬼橫行
一從荒山到鎮上並沒有多遠的距離，沿途上也沒碰到什麼意外情況。所以三人一鬼的隊伍，很快便來到了鎮上。
還未踏進鎮上，陳修元便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此時正值白日，空蕩的街上卻連一個人都沒有。頭頂的陰雲越聚越多，整個鎮上都彷彿被罩上了一層陰影，朦朧的可怕。
他的腳步不由的慢了下來，轉頭看向其他幾人，也是滿臉的警惕。
已進鬧市，卻不聞其聲。每家每戶門前的燈籠都還亮着，隨着越發暗沉的天色，泛出詭異的光亮。
而就在這時，天地間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遮天蔽日，毫無縫隙可尋。陳修元忍不住緊握雙手，下意識的往後退去，不想卻直接撞到了玄清的身上。
“沉住氣。”
簡單的三個字，在此時此刻聽在陳修元的耳里，卻如同定心丸一樣有效。他狠狠的揉了把眼睛，努力卻適應眼前的黑暗。當人的視覺陷入癱瘓之後，其他的聽覺便會變得敏銳許多。而陳修元此刻卻寧願封閉自己的五感……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的從四周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已經恢復了些許光亮。不過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后，陳修元倒吸一口冷氣——還不如瞎着呢。
數不清的鬼魂從前方湧出，老弱病殘、窮凶極惡、奸險狡詐什麼形態的都有。陳修元這輩子還未見過如此壯觀的景象，而反觀旁邊的幾人，也紛紛訝異非常，顯然也是第一次遇見。
“這他媽什麼情況啊……”
艱難的吞咽着口水，玄真一緊張就容易犯這個毛病。早在進鎮之前，他就給自己抹上了死人泥。但如果知道會遇到眼前這種景象，打死他都不會抹！
“天象大亂，百鬼橫行。這裏，保不住了。”陳修元的語氣平靜且冷漠，彷彿對此沒有絲毫的意外。玄真驚訝的看着他，不解道：“你怎麼知道？”
陳修元正欲回答，卻突然被玄清一把扯到旁邊。而玄真也感覺到腰間一痛，轉過身時才發現，竟然是被宋宗景踹了一腳！
“你踹我幹嘛？信不信我收了你！”
沒好氣的揉着腰，玄真滿肚子的疑慮還未待發泄，此時又積了一身的氣。宋宗景倒是沒與他置氣，而是示意他看看剛才待的地方。
方才他們大大咧咧的站在路中央，正好擋住了那群鬼的去路。此時百鬼大軍正浩浩蕩蕩的從上面快速通過，若不是方才玄清跟宋宗景反應快，只怕他們踩都要被鬼給踩死了。
喉嚨里彷彿吞了一隻蒼蠅，玄真別過頭，心裏有些發虛。不過也拉不下臉來給一隻鬼道歉，只得轉移話題道：“他們看不見我們？”
原以為要跟這些鬼來場惡鬥，但是瞧他們那着急忙慌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們幾人的存在。
“跟上去看看。”
玄清可沒耐性在這瞎猜，抬腳便跟了上去。而一直站在他旁邊的陳修元自然也無異議，小跑着追了上去。
玄真看了看前面那密密麻麻的百鬼大軍，又瞅了瞅身旁的宋宗景。只見對方一臉的淡然，目光直視着百鬼的方向，沒有絲毫的顧慮。
雖然心裏百般不情願，但是面子在上，再怎麼也不能在一隻鬼的面前落了下乘。
於是玄真一咬牙，也急忙的追了上去。
那群鬼的速度很快，而且目標似乎也很明確，統一朝着一個方向奔去，浩浩蕩蕩的想跟丟都難。
宋宗景是鬼魂，飄起來不要太容易。反倒是玄真為了追上大部隊，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等到那群鬼終於停下的時候，他趕緊猛吸幾口氣，免得缺氧而死。
“這是哪裏？”抬頭看了眼頭上牌匾，玄真下意識的念了出來：“陳府？”
宋宗景的臉色猛的一變，顧不得還在原地大喘氣的玄真，一個猛子就沖了進去。害得不明所以的玄真也趕緊沖了進去，這隻鬼是想鬧哪樣！
陳府在烏鎮雖然算不上大戶，但好歹也是有頭有面的人物。但是當兩人進來的時候，不由的同時一愣。
大堂的桌椅散亂一地，到處都是掉落的磚瓦，時不時還有幾塊碎片被踢到腳邊，簡直破敗至極。尤其是門前的那兩棵富貴樹，不知怎麼被連根拔起。懨懨的躺在地上，連枝椏都已經開始乾枯腐爛……
宋宗景下意識尋找陳修元的蹤影，卻見他就站在自己的正前方。瘦弱的背影意外的挺直，如果不是那細微的顫抖，恐怕誰也不會發現他的異常。
“沒事吧？”
走上前去，他才發現陳修元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宋宗景抿抿唇，到嘴的安慰終究沒有出口。
在荒山的時候，陳修元已經將陳府的所為所為合盤托出。並且揚言，此生絕對不會再與陳府有任何瓜葛。但是宋宗景同他認識這麼多年，又豈會不明白？
陳府是他的心結，由始至終，從未改變。即使陳修元極力的想要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卻仍舊會忍不住的在意。就像當初他找到自己時本可一走了之，偏偏卻耽誤了下來。
宋宗景心知他是為何而留，卻一直沒有拆穿。不過眼下陳府的情況，他們似乎還是來晚了……
此時，玄真師兄弟也瞧出了異常。迎上他們探究的目光，宋宗景代為解釋道：“這是他家。”
瞭然的點點頭，隨即玄真便誇張的睜大眼。用手指了指陳修元，剛想說話，瞥見宋宗景的眼神后，又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可管不住自己的嘴。
因為陳修元的緣故，氣氛驟然變得低落起來。幾人中似乎只有玄清未受影響，淡定的尋找着那群鬼的蹤跡，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玄真正想說些什麼來教導一下這不通人情的師弟，卻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
那聲音震耳欲聾，幾欲穿破耳膜，扎心的很。幾人飛快的對視一眼，然後默契的朝大堂後面奔去。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鬧還有老人孱弱的求饒聲，不斷的充斥着眾人的耳膜。眼前的景象用人間煉獄來說也不為過，至少在玄真看到的時候，就差點沒憋住吐了出來。
方才他們追着百鬼的蹤跡來到這裏，瞧見大堂的破敗景象時，還以為整座陳府都已凶多吉少。但是此時一看，似乎他們早就躲到了這裏。
不過目前的情況，似乎也沒有好多少。
陳睦跟柳眉芸驚恐的擠在一起，而在他們懷裏被護着的，正是陳修元才滿了周歲的親弟弟——陳俊生！
那一家三口被擠在中間，旁邊圍着的是陳府的下人。老忠盡職的擋在陳睦的前面，但是滿布皺紋的臉上卻已經因為恐懼涕泗橫流。
而在他們周圍，不斷發出怪叫的正是方才失去蹤跡的百鬼。只見那些鬼跟聚餐似的熱鬧，時不時從人群里拖一個出來，當著他們的面，將那人拆肢分骨，一口一口的吞咽入腹……
鮮血在眼前噴發，骨肉被咀嚼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可聞。玄真強忍着嘔吐的衝動，默默的往後挪了一步。站在外面就已經如此難以忍受，更何況那些被圍在裏面，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的人呢？
眼看着被圍着的人越來越少，陳睦一家幾乎要瀕臨崩潰。而就在惡鬼將手伸向下一個人的時候，他似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突然定在原地。顫抖着手，不可置信道：“修……修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