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望帝春心杜鵑

路晴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判分，也沒有表示讚揚，而是又掏出了一張答卷。

他不禁皺眉：“你這是？”

她笑道：“你猜猜？”

他笑着去接，卻有意停頓：“好吧！那就讓我猜上一猜！我猜，這個不是新的考卷，而是我剛才答那道題目能打到90-100分的頂級範文？”

“正是！”她將答卷放下，“看看吧，和你的答案有什麼不同？”

他點點頭，他細看了起來。

她偏着頭看着他，似乎對他這番認真的樣子很是喜歡，看到他快看完了，才問出一句：“怎麼樣？有什麼感覺？”

他笑了笑，但是臉上的神色很鄭重：“別說，這個範文還真是答得比我好！它提出了兩點，是我根本沒想到的，一是開展公開討論，或者通過辯論，或者通過聽參與庭審，或者加強對這些有辨別意義情境的公開報道，讓這兩個法理的判別方式深入人心。二是成立面向大眾化的法理辨識委員會，專門負責聘請類似援助律師等接地氣的專業人士，採用多種形式進行對這些容易引起爭議的問題進行經常性的解答與辨析，甚至可以就從這個正當防衛與防衛過當的比較開始。看看，說得多好！”

“怎麼？”小路老師笑問，“感覺到壓力了？”

他重重點頭：“本來嘛！錯了這麼久，想一天都全給扳回來，怎麼可能呢？”

“有這個認識就好！”小路老師恢復了心疼他的姿態，“好了！休息會兒吧！你和宗欣承的差距，已經拉平了！”

“這就拉平了？”他問出一句：“這麼快，也太神奇了吧？”

她嘟起了嘴：“你是覺得自己太神奇了，還是質疑於本老師的神奇教育方式？”

他笑了：“你神奇！當然是你神奇！”

“好！”她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好了！現在請你站起來，接受本老師的面試問詢！”

“面試？”他一下子呆住了，“寶貝，不是說好了先惡補筆試方面的差距么？怎麼這麼快就過渡到面試環節了？再說了，我面試不差啊，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不是對你沒信心！”她突然扳起了臉，“你可千萬別以為面試和筆試是割裂的！告訴你吧，自古面試如筆試，沒有嚴密的邏輯思辯能力和語言文字組織能力，筆試不可能考好，面試更考不好！”

他當時就是一怔，似乎有所領悟，應了一句：“好！我聽你的！小路老師，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嗯！”她點了點頭，“其實也沒有什麼！這樣，說說你的感受吧！從你接受地獄訓練開始，有什麼想法，給你五分鐘的時間，自由發揮！”

“好！”他突然發現，她的每一個問題，包括顛覆性的問答轉換，其實都是有所指的。於是，他也不再質疑她提問的有效性，而是乖乖作答，“如果把我的認識當作一道面試題目來回答，那麼，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之前的三段論，三九小點，還有這樣的規範性回答只能得到60—70分！”

她笑了笑，示意他繼續。

他加重語氣：“第二點印象深刻的，是這個90—100分的範文。一直以為，範文都是有格式，可以複製的。但是，真正看到了才知道，60—70分的答案好複製，90—100分的高分答案是不可複製的，必須要有自己的思想。說得再直白一些，自己的答案要和別人不一樣，尤其是在關鍵性的頭一條，需要提出與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新意來。說得直白一點，對於這個新意的把握，非常重要。既要出乎意料，不為大家所提及，要標新立異，還要立足於想不到的土壤。這麼說吧，讓考官第一眼看到，覺得眼前一亮，別人都沒怎麼提過，但是又不是很出圈，只要擴展一下思路，都能夠想得到。所以，根本問題，就是一個度的問題。”

“好啊！”小路老師臉上漾開了笑容，甚至鼓起掌來，“這個認識很到位！其實，我之所以把這道題目列為面試題，就是想聽聽你最為直接的想法。”

“是么？”他笑道，“這麼說來，我的面試回答已經可以過關了？”

她抄起手臂：“過關不過關，還不好說！現在需要正視的是，你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呢！為什麼三番五次地打斷老師的提問呢？”

“是是是！”他忙道，“是我着急了！這樣，小路老師繼續提問吧，本考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哈哈！”她笑道，“如果這是真正的考試，都會有一個態度分。就沖你的良好態度，應該可以在這一項打滿分。這樣吧，我把剛才的問題再延伸一下，你剛才在筆試環節的答題，除了對範文方面有所思考之外，還有什麼？”

他略作沉吟，答道：“這些範文，60—70分左右的，已經不用再說了，都是常規套路。也就是說，只要稍微用用心，都可以答出這樣的三段論。第一段，高度重視，提高認識。第二段，做好具體工作。第三段，加強領導。對於這樣的三段論，只要把任何一個大段落填充上三點小內容，就可以得到60—70的分數。說白了，如果遇到不太會答的題目，只要堅持這樣的三段論，就可以保底60到70分。”

“嗯！”她點了點頭，“已經知道保底了，還有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有，就是我已經徹底明白，躲避，只能讓自己與別人的差距越來越大。如果心裏對於犯錯的這個魔障消除不了，那麼一旦形成，就不可能指望有所緩解，只能是愈演愈烈。所以，真正想追回差距，其實並不難，關鍵的關鍵，是在腦子裏認識到這個最為關鍵的意識。只要這個意識確立了，就可以把原來相隔萬里的差距一點點追回，甚至大幅度迫近，最後實現反超和逆轉！”

“哈哈哈！”她大笑起來，“我怎麼感覺，你如今正在經歷的面試環節，完全是以我為主啊！”

“就是要以我為主！”他笑道，“其實，剛剛在你最後讓我練習沒有範文的回答時，我就有所體會了！你讓我對比90—100分的範文，確實有值得我借鑒的地方，比如說公開討論，比如說貼近大眾的辨識委員會，這兩點我都沒有想到。如果把它們吸引到我的答案中來，會是非常不錯的提議，可以讓我的回答更加體系化、立體化。但是……”

“但是什麼？”她笑道，“還有什麼別的想法？”

他應道：“還真有！我雖然覺得最高分範文的這兩點說得不錯，但也不是無懈可擊。說白了，這篇範文的分數雖然打得高，但還是有一個很大的弊端，那就是聯繫實際不夠。”

“嘿嘿！”她笑出了聲，“你的意思，你剛才手寫的回答，既避免了老掉牙的三段論，還結合實際談了很多接地氣的做法。所以，要是打分的話，你的分數會比90—100分的範文更高？”

“我哪敢有這樣的奢望！”他撓了撓頭，“你這位面試官不是讓我有一說一么？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保留，就有啥說啥了！”

她端正了神色：“面試和筆試是一樣的，但是有一點不同，就是你剛才說的有一說一。實際上，有一說一也好，有二說二也好，根本的原則，是在非常有限的時間內，讓考官了解到你的態度，那就是樂於表達，善於溝通。”

他若有所思：“這麼說來，我原來自以為我的面試成績天下第一，其實只是自欺欺人啊。真想得第一，還差得遠呢！”

她的眼中放出一道閃亮的光芒：“行啊！臭小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把筆試當面試么？”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真不知道！”

她雙手捧着腮，望向他的眼睛：“實話告訴你吧！你和宗欣承一百分的差距，其實很難追。但是，為什麼說你現在已經與他追平，甚至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還有可能反超他，拉下他一百分。根本原因，就在於你的態度。”

“態度？”他似有所悟，卻仍不太明白。

她諄諄善誘：“你想想，半天之前，你坐在這張桌子前，是什麼樣的想法，現在呢？”

“哎呀！還真是！”他一下子醍醐灌頂，“我一直認為，宗欣承這小子徒有虛名，也就是仗着佔着這個秘書科長的坑兒，狐假虎威而已。但是，你今天一上來就問了我一個問題，讓我自己說說，到底和宗欣承的筆試有沒有差距。我的下意識反應，還是不想承認。別說一百分了，就是一分也不認。但是，你的猛拍點醒了我，本來就有差距，想不承認都不行。有差距而不認，錯了不知道改，只能說明自己的怯弱，不願意承認事實。如此這般，看上去還挺酷的，實際上產生了一個惡果，那就是我與宗欣承的差距越來越大，自己心理卻不承認，從而形成了惡性循環！”

“所以呢？”她偏了偏頭，問出一句。

“所以！”他抬起頭，與她對視，“我就認慫了！既然錯了，就乾脆認下。至少，現在認下，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