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顯得很是陌生，似乎從來都沒有來到過這個地方一樣，這裏的一切變化都已經太大了。無數年前，我曾經在這裏生活過，曾經我以為我會一輩子呆在這裏，但是我錯了，最終，我只是過客。在二十年前的一個清風拂面的早晨，我離開了這個地方。

現在，我又回來了。

可是，阿瑪祖，她老了。

在我的記憶中，當我還很年輕的時候，阿瑪祖也很健壯，她幾乎是所有族人中最最強健的一個。她雖然是女流，但是，無論何時，只要有她出現的地方，那裏就會有無數的驚喜。她一個人幾乎可以低得上兩個男人。因此，阿瑪祖出現的地方，都是果實豐收的地方。阿瑪祖，她的名字就代表了喜悅和豐收，幸福和健康。

此刻，阿瑪祖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的臉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只是，上面的皺紋更多了。那原本就是在太陽中風吹日晒都永遠也不會顯得枯萎的皮膚，現在，也鬆弛了下來。

阿瑪祖的眼睛也不好了。記得無數年前，當我還在這裏的時候，阿瑪祖的眼睛是這個部落中最明亮的一個。可是如今，那目光，也暗了下去。

“是可兒嗎？你回來了啊。”此刻，阿瑪祖的那雙粗糙的大手正輕柔地撫摸着我的臉龐。她的臉，就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存在着，這讓我想起了無數年前，當我，一個瘦弱的，無所依靠的小女孩被帶到她的面前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拉着我的手，一張滿是威嚴，但是卻怎麼都掩蓋不了她慈善和溫柔的本心的那張臉。那時，她就像現在這樣看着我，只是，現在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是，我是可兒，阿瑪祖，你還好嗎？”此刻，我看着阿瑪祖的臉，淚水，竟然如決堤的水，一下子流了出來。

“好孩子，你能回來，那是最好的，你還記得我們這個家，我們的部落。”此刻，我在阿瑪祖的眼裏也看到了晶瑩透亮的東西。

“我當然記得，阿瑪祖，我當然記得。”此時，我應答着阿瑪祖，淚水，只是自顧自地流。“只是，我夢中的部落都是荒蕪的。”此刻，我將我的臉埋進阿瑪祖的胸前，然後讓淚水不停地流。“阿瑪祖，你曾經創造的輝煌，被他們毀壞了。”

“乖，孩子，別哭，阿瑪祖真沒想到，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記得。”

“阿瑪祖，我記得，當然記得。”現在，我除了哭，已經什麼都不會了。“他們是我們的敵人，是部落的敵人，阿瑪祖，是他們毀壞了一切。”

“孩子，這一切，阿瑪祖早已放下了，實際上，我已經忘記了。”此刻，阿瑪祖的那隻寬厚的大掌正溫柔地撫摸着我的頭髮，“孩子，有時候，我們需要選擇性地去遺忘一些什麼。如果你一直背負着，那麼，這片土地永遠都不可能變得茂盛。”

我聽着阿瑪祖的溫柔的聲音，感覺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睡意。在阿瑪祖的身邊，我總是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慈祥，說不出的踏實。在這種踏實的狀態下，我覺得自己竟然要昏昏然睡去了。那種踏實，只有在阿瑪祖的身邊，我才會有，這麼多年了，這麼多的歲月過去了。想不到，回到阿瑪祖的身邊，一切，又都回來了。

“可兒，你己經離開了太久的日子，在這些日子裏，部落發生的變化是驚天動地的。孩子，這些年來，你應該經常回來看看。”此刻，阿瑪祖溫柔的話語在我耳邊迴響。

“我，阿瑪祖，對不起。”現在，在面對阿瑪祖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外地，過着背井離鄉的生活。在無數年前，我之所以離開家鄉，那是因為，我要去尋找他。那個在無數年前的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將敵人的首領的頭顱砍下，高掛在外面的旗杆上，然後，又連夜逃走的人。

他是斯諾，一個在我記憶里，面色黝黑，那雙眸子彷彿是兩把利劍，可以刺穿人的靈魂的人。

現在，在我和阿瑪祖之間，那空氣顯得有些凝滯了。而就在此刻，阿瑪祖那有些蒼老枯萎的氣質中，突然閃現出了一些什麼，這些，讓我再次看到了壯年時候的她。

她是一個神話，一個最終帶着了憋屈的歷史的神話。那股凌厲，是這神話中的點睛石。

“你，一直沒有找到他嗎？”最終，阿瑪祖再次說話了。

“是的。”我輕輕地說道。

“可憐的孩子。”阿瑪祖依舊在撫摸着我的頭髮，“你為了他，失去得太多。”

“不，阿瑪祖，你錯了，我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失去過。”聽阿瑪祖這麼說，我趕緊說道。

“好了，孩子，你別說了，我什麼都知道。”阿瑪祖溫柔地對我說，那聲音里滿是疼愛。

聽阿瑪祖這麼說，我的心中涌過一陣疼痛，阿瑪祖老了，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小玲，可兒的房間安排好了沒有？”現在，阿瑪祖突然喘息了起來，在片刻的喘息之後，阿瑪祖抬起頭來，對身邊不遠處的那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女孩說道。

而就在此刻，我抬起頭來，看向了阿瑪祖的臉。此刻，阿瑪祖的臉上閃過一陣灰暗，這陣灰暗讓她看起來顯得更加蒼老。

“姑姑，你跟我來，阿瑪祖她累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此刻，那個名叫小玲的女孩走到了我的身邊。

“好的，”我對那名名叫小玲的小女孩兒說道。“我的房間離這遠嗎？”

“不遠，姑姑。阿瑪祖特地吩咐我了，就在離她的屋子不遠處，將你安頓下來。這樣，她想你的時候，一下子就能過來看到你。”那個名叫小玲的女孩兒對我說道。

聽那小林這麼說，我的鼻子不由得酸了一下。阿瑪祖，她對我真是太好了。可是現在，她已經老了。那蒼老的影子放在我的心中的時候，我便覺得沉重不已。阿瑪祖，我該如何擔負您的蒼老，我該為您做些什麼呢？請原諒我吧！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在您的身邊。沒有陪着您走過最強壯的年代。不過現在還不晚，還不晚，畢竟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