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畫皮(上)
荀晉說道:“賈小姐可否再上一趟藏書閣,看看那幅古畫會不會又回到了原處?”
賈小姐本能的縮了一下身子,似乎心有餘悸。荀晉說道:“如果賈小姐不介意,荀某願意同往。”
賈公子連忙說道:“我也一道跟去看看。”
賈小姐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帶了荀晉和賈公子往藏書閣去。薛逸則與杜公子留在遠處坐等。
幾個人上了藏書閣,賈小姐果然輕車熟路找到一個小閣子,打開來,翻找一會,卻失望的向他們搖搖頭。賈公子也過去翻了一氣,也並未找到什麼可疑的古畫。
兄妹二人翻找的過程中,荀晉不便動手,卻始終仔細的盯着他們翻出的各種物事,不過都是些尋常的字畫書籍。
幾個人又往其它房間裏找了一圈,均未有任何發現。
荀晉問賈小姐:“你父親有沒有跟你提過,那批古墓里,還有沒有其它的物品收藏在此處?”
賈小姐搖搖頭,“他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些事情。”
荀晉嘆道:“那麼那座古墓的其它細節,估計也沒講吧?”
“嗯,”賈小姐說道,“那個時候我還小,他不會跟我講這些的。”
荀晉轉頭開賈公子,他也一臉茫然,“我也從未聽父親提過什麼宋代古畫之事。至於藏品,我所知道的,都沒有什麼特殊的來歷。”
末了,他又問荀晉:“在你看來,那東西……它究竟會是什麼?”
荀晉說道:“多半是一張經過特殊處理的真正的人皮。”
荀晉此話一出,賈家兩兄妹都同時打了個寒戰,互相對望一眼,臉上都是無限驚恐的神色。
其實,這個想法原本早已存在於他們心底,但直到聽荀晉開口說出來,他們才知道多半再無僥倖。
其實人皮製品,原本並不稀奇。問題在於,這東西竟然可以自主活動,甚至可能飲人鮮血,這就是另一回事。
此時,兩兄妹都求助式的看着荀晉,懇切的問道:“那麼,你有什麼辦法,將它捉住,並且永遠帶離賈府么?”
荀晉淡淡笑道:“這樣的稀世珍寶,你捨得帶離賈府?”
賈府皺一皺眉頭,嘆道:“稀世珍寶?嘿嘿,咱們廟小,供不起!”
荀晉走出來,見薛逸,說道:“看來,你又得把我放在你手裏的東西,還我用一下。”
薛逸奇道:“你想捉住那畫皮?”
荀晉點點頭:“試試吧。”
薛逸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方好奇的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這所謂的金蒿,它到底是什麼?好像它對各種邪靈的東西,都有作用……”
荀晉苦笑:“我也不懂。所以心裏也一直有個問題,那就是,這些所謂邪靈的東西,它們究竟處在一個什麼體系之中?”
薛逸奇道:“你這句話的意思,我能不能這麼理解,那就是,其實你是在懷疑,這世間真有一個神魔世界的存在,而我們目前所見的各種邪靈,正是這個龐大的神魔世界,所泄露的一些蛛絲馬跡?”
荀晉皺緊眉頭,嘆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不過總覺得這些事件的背後,必然還有更大的陰謀,或者說玄機。”
薛逸微笑着點點頭,“算了,你確實說得太玄。我只對吸血鬼感興趣,更多的,不想插手。不過,金蒿可以再借你一用。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趁抓畫皮之機,誘捕你曾經說過的那三個人吧?”
荀晉一笑,點點頭,“正是如此!”
白天各自休息吃飯,夜幕剛臨,荀晉來找黃栩。
黃栩吃過晚飯,正和林公子在屋裏下棋。兩人經過賈公子的安排和隱瞞,果然對前一晚的事情一無所知。
荀晉將大致情況給兩位公子大致介紹了一下。兩人都很吃驚,林公子想到此前“夜遇”其實並非“艷遇”,而是“見鬼”,不由得有些后怕。
荀晉開門見山:“今夜我們要設一個局,看能不能將那張畫皮給引出來。只不過,我們需要有人幫忙。因為我要在暗中等候我的大魚上鉤,所以不能親自上陣。至於薛逸,他這個人你們也知道,他不止是血腥味淡,連人味也淡,只怕是做不得魚餌,大魚、小魚都不會上鉤……”
林公子咀嚼着荀晉的一番話語,“人味淡?兄台這是在罵人么?”
荀晉一笑,“不敢!”
黃栩也笑道:“要血腥味濃的,只怕咱們也幫不了你啊!”
荀晉說道:“其實,要是找個血腥味和人味也極濃的,我不能擔保沒有危險,倒是此前杜公子和林公子的遭遇,感覺那畫皮在遠距離處,並不能識別人和吸血鬼的區別,而在近距離處,多半也不會傷及你們這些飲血公子。”說到這裏,他稍作遲疑,“只不過,杜公子和林公子,它已接觸過,未必願意再近身,所以……”
黃栩聽到這裏,一點點慢慢的往外挪步。
荀晉向他微微一笑,說道:“所以,我想請黃公子來幫我們這個大忙。”
黃栩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不快的道:“那怪物沒接觸過的飲血公子又不止我一個,憑什麼要我來趟這渾水?”
“因為你有勇有謀。”荀晉莊重的道。
“成交!”黃栩爽快的點點頭,一拍胸膛,“有我黃某出馬,什麼皮都手到擒來!”
當夜月明星稀,黃栩在後花園中設一案幾,焚香,又借了頭頂一席月光,神情自得的對着滿園子的牡丹作畫。
當然,案几上香爐中裊裊燃燒着的,正是金蒿。
黃栩原本善畫花鳥,平時里牡丹並不多見,此時見到賈滿園子的牡丹奼紫嫣紅,爭奇鬥豔,原先尚有幾分忌憚的心情,霎時間卻煙消雲散,只剩滿腹滿腔才情,噴薄欲出。
只不過,他也並不急於動筆,只令人上了一壺小酒,且自斟自酌的飲着。
賈公子怕他誤事,令人以茶代酒送上來。
黃栩不悅,“諾大一個賈府,連壺像樣的酒都沒有么?怎的,難不成還要我們黃家着人送好酒來?”
賈公子不敢自作主張,去問荀晉。荀晉笑道:“沒事!賈府有什麼好酒,儘管給他奉上便是!”
賈公子無奈,只好又將茶換掉,送了好酒上來。只不過,他心裏了仍怕酒多誤事,只將壺底蓋滿,便送了過去。
黃栩又不悅,嘿嘿冷笑道:“賈家當院應放一隻鐵公子,供世人瞻仰!”
荀晉勸賈公子,道:“其實,他作他的畫,我們抓我們的怪,各不妨礙。他喝酒是壯膽,倘或還能醉了,醉中作畫入了迷,這反而好!”
賈公子苦笑,只好給黃栩上了一壺好酒。
黃栩細酌一口,品上半天,方才搖頭晃腦,高聲贊道:“好酒!”再飲一口,噴在紙上,藉著氤氳的酒氣,潑墨作畫。
大約午夜時分,平地里起了一陣怪風。風住之時,荀晉看到樹蔭處果然依稀出現了一張人臉。
月光極淡極薄,那張人臉也薄如蟬翼。人臉上的妝有些模糊,不過依然眉目清晰。
此人似乎赤着身子,但滿頭黑髮,長長垂在身下,整個身子只露出一對異常蒼白的肩膀。
荀晉特別注意到,那對肩膀上似乎有幾處破損,應該是前一晚他和薛逸分別用飛刀和棋子所傷,不過,僅僅只是有些破損而已,看不出有任何血跡。因此乍一看上去,那就是破碎,而絕談不上是傷口。
荀晉轉頭看了一眼賈公子,見他只是一個勁的低頭喝茶,神情之間很是緊張,以至於根本就沒注意到那張詭異人臉在靜夜裏,已經無聲無息的出現。
薛逸也在飲茶,不過他倒是氣定神閑,並且不時的瞄一眼樹林深處的那個角落。顯然,他也已經發現了那怪物的出現,只不過顯得不動聲色而已。
荀晉放輕了動作,悄悄在那條封閉的迴廊里拉弓上箭,默默對準了那怪物移動的方向。
賈公子見荀晉的舉動,慌亂的抬起頭來,卻見荀晉搭在弓上的,與其說是箭,倒不如說是一枚極細極長的鋼針。
他循荀晉針頭的方向看去,身子不由得顫了一顫,手裏杯子險些滑落。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那張恐怖鬼臉的出現。
他回頭看看荀晉弓箭上的鋼針,張了張口,正想發問,為何是針,而不是箭。轉念一想,或許荀晉在未弄清楚那怪物真實身份之情,並不想過分傷害到對方。
他注意到荀晉那枚鋼針的末端,甚至牽引了一根極細長柔韌的鋼絲,顯然他仍未完全放棄對方只是一幅古畫的可能,竟想將它如一幅畫卷般穿起來,僅此而已。
荀晉拉弓上箭之時,那畫皮女子已經不動聲色的,輕飄飄開始逐漸靠近黃栩。賈公子手心裏捏了一把汗,要不是荀晉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他早就跳起來提醒黃栩逃命了。
薛逸放下杯子,目不轉睛的盯着那怪物,隨時準備躍出長廊,將黃栩救下。
荀晉拉弓,瞄準了那畫皮,直等到那東西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正要放出鋼針,忽然聽得有個小樓上,木窗子“咯吱”的響了一下。
他心裏微微一怔,生怕有人闖出被誤傷,或者驚動了那畫皮,鋼針射處,反而打草驚。
他忙停下手來,循聲往小樓上望去。薛逸和賈公子也聽到聲音,本能的轉頭去看時,卻在煞白的月光之下,又出現一幅更為詭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