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揚州解元
小橋流水、依依綠柳,充滿江南水鄉的柔媚韻味。城中街道寬敞潔凈,兩旁房舍鱗次櫛比,樓台相望,籠罩在如煙的楊柳間。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鯽,非常繁盛熱鬧,這便是揚州。
乳燕斜飛,春風拂柳。揚州運河碼頭停靠着一艘官船,數名俊秀書生臉漾春風,俊雅翩翩的步上官船。岸上無數道興奮、羨慕的目光相送着他們的身影。
官船漾着清波,緩緩駛離碼頭,消失在縹緲碧波如煙楊柳間。
此為武周登封元年,據說則天聖神皇帝為廣納人才,特開恩科,千乘郡王府奉旨派人前來接送揚州舉送的舉子前往都城參加特科省試。按照慣例,科舉之事該由禮部侍郎主持的尚書省省試負責,怎也輪不到一個郡王府派人接送舉子,再者本朝也從沒有過接送舉子應試的先例。
不過,地方官吏及眾舉子卻無人以為怪。無他,則天皇帝登位稱帝,改唐為周后,連封武氏侄子十四人為王,武氏一族甚至壓過了李氏皇族,成為朝廷第一大勢力,這亂朝之舉可以說是枚不勝舉。而這千乘郡王府更非他王可比,乃是唐高宗皇帝和武周則天皇帝的小女兒太平公主的駙馬府,其身兼武氏家族和李氏皇族兩家之長,甚得則天皇帝恩寵,別說來接送個舉子應試了,就是再大的出格之事也不足為怪。
官船非常舒適,船艙隔成了許多單間,不但寬敞,而且通風良好,一點沒有氣悶的感覺。六名舉子每人一個單間,白天可以到甲板上自由走動,欣賞兩岸景色,晚上秉燭夜讀也無人干涉。
李雲逸是六名舉子中最出色的一位,年紀最輕,只有十七歲。學識最高,束髮已解元及第。相貌最是出類拔萃,俊俏迷人,空靈俊秀的五官,簡直比女人還漂亮標緻。因此受到的待遇也與眾不同,不但住了最好的單間,就連此行主管、千乘郡王府司馬對他也顯得格外殷勤、客氣。
月華似水,波光粼粼。李雲逸背貼船艙、抱膝坐在甲板上,舒舒服服的享受着夜晚清新的江風。
水面倒映着天上的明月,皎潔明朗,配上兩岸沐浴在銀色月光中的樹林,給人一種如夢似幻般的美感。望此美景,李雲逸不由詩興大發,正準備吟詩誦景,抒發情懷,卻被一陣腳步聲擾亂了情致。
“司馬大人,明日就可到京了,你看船停靠在哪個碼頭為妥?”
“嗯,靠在城西碼頭吧。”
李雲逸聞聲不禁往船艙黑影中靠了一下,以免驚擾了來人的輕聲交談。
腳步聲停下,那位千乘郡王府司馬頗似感慨的聲音傳來,“總算不辱使命,相信可以在公主面前交差了。”
“是啊,大人。這揚州還真是人傑地靈,不但山美、水美,這人啊更美。相信以那李雲逸的才貌,定能入了公主的法眼。”
“呵呵,這次也該我們拔個頭籌了。”
“嘻嘻,若能如願送進宮去,大人的前途可是無可限量了,屆時還請大人多多提攜小人啊。”
“噓,小心泄了風聲。放心吧,到時自有你的好處。”
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
李雲逸呆坐那裏,什麼入了公主法眼,送入宮去?不禁想起一些民間流言,渾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來什麼恩科、接送舉人應試應該都是假的,自己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就這麼被送進宮去,當什麼男妃,想想都噁心,更別說身臨其境了。
李雲逸望着靜靜流淌的河水,心裏則像燒紅了的鍋一樣備受煎熬。則天皇帝密納男妃之事,他雖遠在揚州也曾耳聞。什麼和尚薛懷義、御醫沈南璆、近侍柳良賓、侯祥雲之流,都曾成為女皇的閨中密男,宮中密妃。以前是半信半疑,姑妄聽之。如今看來都是真的了。
現在開溜?不過想到自己開溜的後果,李雲逸就不寒而慄。自己跑了,揚州家族之人可跑不了,以則天皇帝的霹靂手段,那肯定是個滿門抄斬之罪。
可是不跑,難道就這麼被人送進宮去,讓一個老女人狎玩?李雲逸痛苦的抱住頭,那還不如死了呢。
想到死,他心裏一激靈,忽然有了主意,若是自己能佈置成不慎溺水而死,豈不是自己和家族都沒有罪了嗎。只是這樣一來,恐怕自己這一生都只能隱姓埋名了。
隱姓埋名也好過入宮當什麼男妃!李雲逸拿定了主意,聽了聽四周的動靜,一片寂靜,站起身,輕手輕腳的來到船尾處,“撲通”跳進河水中,故意在水中撲騰着,大聲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船上立刻傳來吵嚷聲、雜亂腳步聲,燈火閃耀,奔着船尾而來。
“大人,有人溺水。”
看見河水中一人在拚命掙扎,有人向匆匆奔來的郡王府司馬大人稟報着。
郡王府司馬連下命令,“快下水救人。”“舉子馬上回艙,查點何人落水。”
立刻有數條人影跳進水中救人,李雲逸見有人下水,立刻裝作體力不支沉入水中。
頭入水中,他立刻向深處潛去,心裏則暗自慶幸,幸虧自己自幼就喜歡在江水中戲耍,練就了一身不俗的游泳功夫。趁着夜色,潛游遠遁。
距離落水處很遠的地方,李雲逸上了岸,擔心被人沿河岸尋着,不敢稍作停留,穿着一身濕衣服連滾帶爬的竄進了遠處的密林之中。
李雲逸以前雖非嬌生慣養,但也沒經歷過如此艱苦,狼狽的境地,天暗林密,行進艱難,加上一路潛游、急奔,只覺得渾身無力,呼吸困難。
瞅瞅四周,難辨方向,也不知身在何處。尋着一隱秘處,癱坐地上,喘息良久,身體才稍有恢復。望着天上的明月,李雲逸苦笑暗道,人算是潛逃出來了,可也不能就這麼四處流浪吧,該去什麼地方隱姓埋名好呢。
這個地方最好是遠離朝廷,但不能去荒山僻野,像自己這樣的讀書人,別人一看就知道,去荒山僻野太扎眼。嗯,應該去個有讀書人出現的地方。李雲逸忽然想起一個地方來,東海蓬萊。那裏地處沿海,海運發達,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應該是最安全的隱身地了。而且他父親曾在那裏有過經營,可方便他落腳和以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