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家不認自家人
?金色的琉璃盞上點着紅燭，將屋子裏的每個角落都照的通透，院子裏的兩棵柳樹在微風中舒展着枝條，投下一道道曼妙的影子。
“姑娘有事只管喚我們便好。”
兩個穿着翠綠色衣衫容貌清秀的小姑娘聲音輕柔，但神色之中的倨傲跟嘲弄卻怎麼都遮不住。
幽州蘇家，自太祖起義開始便一直跟隨其左右，先祖從一個小小的前朝守城兵士一步步的做到了十夫長、百夫長……將軍，直到大周初立，被封為靠山王，亦是大周建立起的第一位異姓王，本來太祖下旨，世襲罔替，但卻因為百年前蘇家族長的一個過錯，讓皇帝震怒，下旨砍了蘇家將近一半的人，這才抵了蘇家的罪過，近百年的休養生息，近百年的嘔心瀝血，直到蘇老太爺成為了內閣首輔，蘇家這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蘇家嫡系一門，盡皆榮耀，即便是京城的那些貴女想要嫁進蘇府都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自己，這樣愚昧無知、不知從什麼地方跑過來的啞女就想讓蘇家最耀眼的一顆星星娶她為妻？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小姐，不然咱們走吧，何必留在這兒受這些氣？”袁天怒氣沖沖，還未等人走遠，就咬牙切齒的說道，那陰狠的火氣將剛走到門口的兩個小丫頭嚇得一個哆嗦，險些被門檻絆倒。
陌玉搖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明亮的鳳眸微微眯起，她雙唇輕啟：將行李搬進來，住下。
有這樣好的宅邸不住，為何還要浪費自己的銀錢去住外面的客棧？
陌玉的想法簡單而又直接，但落入別人的眼中卻就只有不知趣跟厚臉皮了。
有人恨及了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啞女，有人則是幸災樂禍的等着看笑話——看蘇家大房的笑話、看這位孤女的笑話。
第二日清晨，一連陰沉了七八日的天空突然放晴了，枝頭的雀兒嘰嘰喳喳的亂叫着，彷彿看到了什麼歡喜的事兒一般。
陌玉還未完全睡醒就被外面嘈雜的聲音擾的睡不安寧了，她只能起身穿衣，三千青絲用一條象牙白的發繩綁緊，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將房門打開了。
清香的氣息鋪面而來，剩下的那一點點瞌睡蟲也被一併趕跑了，陌玉心曠神怡，臉頰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院子裏有瞬間靜默，他們齊刷刷的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那人，一時之間被晃了眼睛。
不是說一個很寒酸的孤身啞女么？不是說身邊只有一個壯漢做隨從么？不是說她坐的馬車車簾都破了好幾個洞那匹馬都快死了么？
為什麼一切都跟想好的不一樣？
迎着朝陽而站的女子皮膚白皙，那一身白色的衣裙為人度上了一層柔和的白色光暈，宛若從九天之上下凡的仙女，而不是她們所想的那般粗鄙、局促、無禮像是豆芽一樣乾瘦的窮丫頭。
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聲音喚回了那些人的神智，同時也讓她們氣的臉龐通紅，紛紛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動作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
無禮、粗鄙，果然是鄉下來的野丫頭！
袁天早就聽到了聲音，甚至他起的比這些人來的都要早，但他卻沒有現身，只是坐在了屋脊上，憤怒而又憋屈的看着那院子的鶯鶯燕燕，直到自家小姐出來，優雅聖潔的模樣讓那些抻着脖子的小姐丫環們呆若木雞，他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得意而又自豪的笑容。
身形飛展，腳尖點在了瓦片上悄無聲息，直到砰的一聲落下，弄出了莫大的聲勢，院子裏的幾位這才發現了從屋頂上一躍而下的人。
有些年幼的姑娘驚呼出聲，有些則是等反應過來后羞憤的紅了臉頰——自己竟然被這人給嚇住了！
“哪裏來的賊人？來人，還不快給我拿下！”驕縱的小姑娘厲喝一聲，那雙桃花眸里有怎麼都掩飾不住的陰狠。
“未經通報便擾客人安寧，這就是蘇府的規矩嗎？如此，袁某還真是見識到了。蘇阿婆曾說，蘇家人熱情好客，懂禮知禮識禮，原來不過就是她信口胡說罷了，不過她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蘇家女兒多驕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袁天嘲弄的看着那位姑娘，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跟鄙夷。
“你胡說！我蘇家人自然是懂禮知禮識禮的，不過那也是對客人，若是惡人來了，我蘇家人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那姑娘漲紅了臉龐，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噴出來一樣，但饒是如此，她的口齒也還清晰，理智也沒有完全離她而去，“那位蘇阿婆是我蘇家什麼人？她有什麼資格誹謗我蘇家兒女？”
“原來蘇峰居然沒有告訴你們嗎？”袁天一整袖口，哂笑一聲，“阿婆是你們家蘇老太爺的原配夫人，不知道那位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人是否還記得自己的糟糠之妻呢。”
“你，你胡說……我們太祖母分明已經……”
“清兒，不得無禮。”
隨後趕過來的蘇夫人面色隱隱有些發白，她快步走進了院子之中，怒火沖沖的看着自己的女兒與另外四位姑娘，“還不快回去！”
“母親……”蘇清兒面露不滿，“本來就是，太祖母分明……”
“啪”
蘇夫人揚手一巴掌打在了女兒的臉上，凌厲的丹鳳眼中倏地劃過了一抹心疼，不過這抹心疼卻硬生生的被她壓下了。
蘇清兒看着母親鐵青的臉色，儘管委屈的想哭，儘管臉頰上火辣辣的疼，但她卻不敢多說一句，只是暗自將這筆賬記在了陌玉頭上，她發誓，總有一日一定會讓那個啞女十倍百倍的奉還她今日的恥辱！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一個首飾盒子刷的一下飛出，重重的砸在了蘇清兒的頭上。
蘇清兒慘嚎一聲，抬手捂着鮮血直流的腦門，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砸了下來。
蘇夫人心中一疼，她抬眸憤怒的看着站於門口的女孩兒，眼中殺意畢露。
陌玉板着一張臉，手中還拎着一個青花玉壺春瓶。
“陌玉，你莫要太過分了！”蘇夫人厲喝一聲，隱忍了整晚的火氣終於在此時爆發了出來。
陌玉譏誚的一笑，鳳眸清冷，她又抬手將花瓶扔了出去，啪的一聲砸在地上碎裂，引起了那群小姑娘刺耳的尖叫。
“蘇夫人，幾位小姐，還是勞煩大家在此等一個時辰吧。”
站於拱門口的袁天雙手下垂，雙腳叉開與肩同寬，整個人站在那裏，就猶若攻城車一般，強大、厚重、威風凜凜！
“你，你們放肆！”蘇夫人氣的臉色一片鐵青，那怒火像是要從眸子裏衝出來一樣，“這裏可是蘇府，你們敢……”
“刷”
一枚飛鏢擦着蘇夫人的耳邊飛過，袁天神色之中滿是嘲弄，但若是細看便能發現那抹嘲弄之下藏着的憤怒跟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