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幕好戲
他笑得殘忍,一把擰開她緊握的手。“鏗”的微響,一隻斷簪落地,也將她最後一層偽裝徹底剝去。
“鳶鳥落地,不如雞呢!”他微微一笑。
青鳶忍不住渾身發抖。眼前的男人不但可怕還太聰明。從頭到尾她在演戲,而他原來不過是無聊在陪她演而已。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勝算。
夙御天唇角一勾,鉗制住她的下頜湊近。他眸色如琉璃,暗濤洶湧,幾乎將她深深吸進。
他微微一笑:“青鳶公主無話可說了?既然無話可說那就是答應了。”
他說完毫不憐惜地將她丟到床.上,看着她怨毒的眼神,淡淡的吩咐:“來人,為青鳶公主更衣梳洗,明日一早上路。”
他說完轉身離開了帳子。
青鳶直盯着他身影消失,一陣眩暈襲來,重重跌在床.上昏死過去。
唐,順晟三年,梁攻入上京,唐滅。——《七國史.唐史》
……
烈日在天際高高懸着,無情的炙烤着這一片大地。廣袤的荒野上戰爭的痕迹處處可見,玄鴉在天空中叫着盤旋着。路邊來不及掩埋的屍骨散發出濃烈的腐臭味。
忽然鐵蹄踐踏而過,亂石中頑強生長出來的一株雜草被無情地踏在泥濘中。旁邊黑的、黃的污水見縫插針地匯聚而來。很快,那一抹草色再也看不清楚本來的面目。
青鳶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目光落在那泥坑中早就看不出來什麼顏色的破爛旗幟。
唐,滅了。
一個偌大的王朝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波瀾不驚。
“快走!”
呵斥聲在耳邊響起,隨即高高的鞭子揮下。一道血痕在她背後頃刻浮現。她麻木地回頭,凶神惡煞的士兵坐在馬背上像是一尊惡魔。
“還不快走!再不走就讓你嘗嘗人鳶的滋味!”士兵罵道。
“哈哈!這主意好!這傾國傾城的公主放上天做了人鳶,可是大好風景!”旁邊的士兵粗魯地笑着。
青鳶麻木地挪動着腳步,身上叮叮噹噹的鐵鐐一下一下將她的手腳磨出鮮血,不一會滴滴鮮紅的血跡灑滿了來路。
士兵大肆地笑着,時不時有鞭子落在身上提醒着她的身份。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再也不是那青鳶公主。
她,是比階下囚還不如的廢國皇女,是抗旨不遵的罪婦。艷陽高高掛在中天上,地上已經冒出了青煙。青鳶眼前一陣陣模糊。
“快點!”粗魯的呵斥聲隨着鞭子一道而來。
她眼前一黑,幾乎是同時“嘩啦!”一聲跌在了地上。
士兵越發怒了,手中的鞭子如雨點一樣撲向她。不一會她纖細雪白的背上衣衫盡裂,一條條血痕縱橫交錯。
“再不起來打死你!”
“什麼青鳶公主,就是女奴!”
“起來!不起來是吧……”
“……”
背後的劇痛如附骨之疽,她只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生生地四分五裂,痛不欲生。身邊的士兵越圍越多一個個臉上浮現幸災樂禍。
天之驕女落難誰都喜聞樂見。特別是她還是敵國的公主。
鞭撻着的士兵見人越來越多越發打得興起。他手中的鞭子惡作劇一樣一下一下將她身上殘破不堪的衣服打碎捲走。一旁的士兵沉默而興奮地看着。
血色在她的背上蜿蜒,雪白和鮮紅刺激着人的視覺,真是一場殘酷的盛宴。
她的眼前漸漸模糊,冷汗浸透長發,眼前的一切忽遠忽近。原來疼痛到了極致變成了麻木。
這次也許要死了吧。她心中嘆息。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一輩子那麼長。四周忽然安靜下來,人群慢慢分開一條道,有人走了過來。
“是誰讓你們下手的?”有人怒喝。
這個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她就算化為灰燼都無法忘記。
說話間,一道人影匆匆分開圍觀的士兵沖了進來。青鳶用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來。果然,來人俊眉醒目,一身氣度勝似王孫。
謝玉明!
竟然是他!青鳶十指慢慢摳入泥地中,鮮血滲透掌心。
謝玉明猶自朝着四面的士兵怒吼:“誰讓你們下手的?你們可知道她是誰?”
“知道,不就是唐國公主嗎?”有人不屑的冷笑。
“是啊,謝將軍,你不就是心疼你的未婚妻嗎?”有人哈哈大笑。
“他可真是‘疼’啊,疼到了殺了未婚之妻的全族,連不到七歲的孩子也下手了。哈哈……”
“是啊,這個時候才來貓哭耗子,真的是……”
“……”
一道道帶着寒刀的話語朝着謝玉明撲面而去。地上的青鳶無聲的笑,真好,原來他賣主求榮也不過如此境地而已。
謝玉明目光一滯,怒氣猛地迸發:“你們找死!”
他說著猛地拔劍出鞘直向剛才那幾個說得最起勁的士兵而去。劍氣如刀,所過之處一片森寒。
可是一道聲音淡淡傳來:“謝將軍為何生氣呢?”
來人聲音清冷平淡,聽在青鳶耳中分外不真實。謝玉明的劍在士兵的喉嚨處停下,再也前進不了一分。
四周的士兵們忽然噤聲,呼啦啦如風吹草折一般跪了下去。氣氛一下子凝重肅然。謝玉明臉色變了幾變,慢慢跪下。
青鳶吃力抬頭卻只看見眼前一片金光閃爍。在金光中,一道熟悉的高大背影慢條斯理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想要看清楚,目光卻只能落在眼前一雙玄色靴子上。
那靴子做工精緻,鞋幫上綉着精緻的火焰形狀。那火焰栩栩如生,就如同要燃燒起來一樣。
她心中冷然。是他。
烈王,夙御天!
是他讓她遭受這般羞辱,如今卻來做什麼?
赦免她嗎?一手鞭子,一手甜棗?玩得真是一手好計謀。
她冷笑連連,笑聲牽扯傷口越發熱辣辣地疼。只有這種疼痛能讓她想起自己所遭受的屈辱。
下頜一涼,她被一隻如玉雕的手指輕輕抬起。她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瞳。
他俊美的面上依舊帶着那半張面具,只是面具中那一雙玄瞳散發著令人恐懼的笑意。
今日的夙御天穿上了一件純金打造的戰甲,外披一件玄色滾金邊水貂長披風。明晃晃的鎧甲將他偉岸的身姿修飾得猶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薄唇微微一勾,笑:“都說是紅顏禍水,看來果然不假。號稱唐國第一文武雙全的謝郎君即是歸順了本王都還是一顆心繫在公主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