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遺棄的城市
九夜和其他所有人一樣，下意識地四處張望。
“別傻站着，動起來！”唐銘清看向九夜，他率先搬起一個大箱子，塞進後備箱。
最後一排的座椅已經被放平，後備箱的空間擴到了最大，裏面已經塞了一半的東西，最多再塞兩個箱子就滿了。
男營業員走了出來，有些疑惑地看向唐銘清和九夜：“防空警報試鳴？不對，防空警報一向是九月份才試鳴的吧？”
男營業員想不明白，見唐銘清正在車頂繫繩子，他問：“先生，要幫忙嗎？”
唐銘清點點頭：“把箱子遞上來。”
男營業員賣力地幫他把剩下的五個箱子全遞到車頂，唐銘清把箱子擺好，用繩子固定。
九夜把裝葯的袋子通通塞進駕駛座後排的座位，然後她就聽見警報聲小了下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所有的市民請注意，所有市民請注意！硯池市上空防護網出現嚴重問題，將於一個小時后徹底損毀。請所有市民立刻前往市政府、醫院、以及市體育中心三處臨時安全區進行躲避，三處臨時安全區將於七點半啟動小型防護網，屆時三處安全區將無法出入，請所有市民立刻就近前往。如無法及時抵達臨時安全區，請務必待在室內，關閉門窗，並使用窗帘等物遮住可視門窗……”
通知之後是注意事項，一遍又一遍地循環播放。
唐銘清在第一遍通知結束之前固定好了箱子，然後就從車上跳下來。
男營業員愣愣地聽着廣播，他看着唐銘清關上後備箱，裏面是滿滿的生活必備物資。
他回過神來，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之所以買這麼多東西，而且在廣播響起的時候臉上沒有驚訝，恐怕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防護網會毀滅的事情了！
男營業員見唐銘清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車子，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打開後車門上了車。
“下車。”唐銘清蹙眉，冷聲道。
“先生，我吃的不多，還能幫你們幹活！”男營業員在唐銘清翻臉之前拚命試圖展現自我價值，“我叫蓬烊，IT專業，身強體壯吃的少，我會洗衣做飯還會打掃衛生，你們給我個住的地方，要我幹什麼都行！”
蓬烊一番自我介紹，逗得九夜忍不住想笑，簡直就像是看脫口秀似的。
唐銘清問：“還有嗎？”
蓬烊表情複雜，他的後背緊貼在椅背上，看向唐銘清：“其實……我也是有底線的。”
唐銘清最後問了一句：“專業學得好嗎？”
“當然。”提到專業，蓬烊自信地微微抬起下巴，驕傲地說，“還沒上大學之前我就黑進過公安系統，後來他們就把我破格錄取進警校了！”頓了頓，他扯了扯身上的工作服，“也正因為這樣，我這個計算機天才不得不遵守那些該死的規矩，兼職超市理貨員賺點生活費。”
唐銘清不在發問，他已經發動車子，並且讓九夜指路。
剛才廣播裏不是讓大家就近去三個臨時安全區嗎？為什麼唐銘清還執意送她回家？
“我聽說，如果諾亞大陸的防護網消失，第一個遭殃的地方就是曙光森林附近，為什麼我們不去臨時安全區呢？”九夜問。
“新建的高檔小區都會有自己的防護網，”唐銘清微微挑眉，“關於防護網消失，你從哪兒聽到的？你們的課本上不會告訴你們這些。”
“我在一本叫做《黑色諾亞》的小說里讀到過。”九夜說。
“黑色諾亞？”蓬烊說，“我也看過，裏面寫得很好玩，就是沒想到作者太監了。”
唐銘清微微眯起眼睛，就在廣播響起最後，路上的車多了不少。
車子都就近開向周圍的臨時安全區，防護網的消失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很多人已經顧不上交通規則，他們隨意超車、掉頭，把整個馬路堵得嚴嚴實實。
唐銘清看了地圖，繞了一條遠路，雖然這浪費了他們十幾分鐘的時間，但至少他們沒有被堵死在市中心。
車子開進社區的時候，社區裏的車都在往外開，雖然當時房產商打的廣告是“可抵禦末日危機”，但誰又敢拿命去賭建築商造的安全措施會強過政府早已設置好的安置點？
唐銘清把車子開進九夜家的院子，他停下車，讓蓬烊把箱子都搬到地上，然後就拿走了九夜的鑰匙，開門進屋。
廣播聲又響了起來，廣播裏那個溫和的女聲提醒着所有人距離臨時安全區的防護網啟動只剩下四十分鐘。
九夜走回車子旁，和蓬烊一起搬箱子，蓬烊把頂上的箱子都推到車前蓋上，九夜扶着不讓他們掉下去，蓬烊再跳下來把箱子搬到地上。
“你怎麼還在家？”一個女孩站在九夜家的大門口探頭往裏面望。
女孩叫姜小希，是她和陶冶的同班同學，她還有一個妹妹叫姜小雪，在他們的學校讀高一，他們一家就在九夜家的隔壁。
“你們準備去臨時安全區？”九夜看向姜小希身後，她旁邊是正往車後備箱塞行李的父母。
“對，我爸爸認識安全區的人，他們會給我們安排最好的位置。你怎麼還在家？你爸媽呢？”姜小希問。
九夜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實際上如果能選擇，她壓根就不想跟她說話，她一向不喜歡她的公主病鄰居。
於是九夜隨便扯了個謊：“他們出差，不在硯池。”
“你弟弟呢？”
“一起去的。”
“為什麼不帶上你呢？”姜小希問。
“這事和你沒有關係吧？”九夜皺皺眉。
九夜的反駁，對姜小希沒有一點的殺傷力，姜小希繼續問道，“你知道防護網消失了會怎麼樣嗎？”
“不知道。”九夜懶得理她，她補充道，“你該走了，擔心你自己就行，我們家有自己的防護網。”
姜小希給了她一個“你沒救了”的眼神，她說：“我媽媽說了，建築商蓋房子的時候只是為了一個噱頭，他們才不會真的給你們弄一個結實的防護網，所以這種東西有和沒有也沒區別，你看我家就沒有裝。”
九夜想說那是因為你們家把原來的房子推翻重建了，但她實在不想再和她說話，乾脆下了逐客令：“你該走了，去安全區佔個位置也比你在我家門口佔了個位置要好。”
“小希，我們該走了！”姜小希的媽媽江雪走過來，她今年還不到四十歲，保養得極好，看起來像是三十齣頭。她穿着一條紅色長裙、高跟鞋，妝容精緻，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就像馬上要去參加貴太太們的聚會似的。
“九夜你怎麼還在這？要一起去臨時安全區嗎？”江雪把手搭在女兒的肩上，看向女兒的同學。
“不去。”九夜怕姜小希的媽媽下一秒也問要問她父母去哪兒了，她連忙說，“阿姨，你們快走吧，現在全市的人都在往安置點趕，去晚了肯定得排隊。”
姜小希的媽媽匆匆叮囑九夜注意安全，轉身拉住女兒的手就往車旁走。
臨走的時候，姜小希的媽媽看了一眼院子裏正在搬箱子的蓬烊，蓬烊身上穿着超市的工作服，沖姜小希的母親友好地笑了笑。
姜小希的母親皺了皺眉，就好像看見什麼髒東西似的，扭頭就走了。
“永別了，葉子。”姜小希沖九夜揮揮手。
九夜回了一記白眼。
“你跟着小姑娘有仇？”蓬烊問。
蓬烊已經把所有箱子都搬到地上了，他走到九夜身邊，和她一起並肩看着那輛車離開。
“她看我不順眼而已。”九夜聳聳肩。
“你搶了她的男朋友啊？”
“你能往前走兩米嗎？”九夜問。
“能啊！”蓬烊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問，“但為什麼要走兩米？”
九夜伸手關門，蓬烊嚇了一跳，連忙衝進院子。
“我錯了，我再也不提你男朋友的事情了！”蓬烊立刻認錯。
“……”九夜已經不想說話了，她把院子的鐵藝大門關了起來。
“蓬烊！到樓上來！速度！”二樓傳來唐銘清的喊聲。
“好的先生！”蓬烊立刻回答。
九夜跟着蓬烊一起上樓，唐銘清就在書房的門口等着他們。
他抱着胳膊，顯得很不耐煩：“過來看看這該死的防禦系統！”說完，扭頭又走進書房。
九夜進去的時候，發現房間裏有了些變化，原本是書櫃中間的一幅畫的地方，此刻是一塊屏幕，屏幕上綠色框框提示，只剩下最後一次輸入密碼的機會，輸錯密碼設備即將鎖死。
在剛才的幾分鐘裏，唐銘清試圖破解密碼，他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但是沒想到這幾年程序系統更新太快，他的方法已經不管用了。
“解鎖它，否則無法啟動防護網，你就只能等死。”唐銘清看了一眼手錶，“你還有三十五分鐘。”
唐銘清目光銳利地看着面前的大學生，就好像他從未對這台電腦做過任何事情似的。
“好吧，我試試。”蓬烊說。
就在蓬烊走到屏幕前時，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了似的。
唐銘清立刻沖向陽台，九夜也跟了過去，蓬烊正想跟出去看，就被唐銘清吼了一嗓子：“破你的密碼！”
蓬烊縮了縮脖子，乖乖做自己的事情。
天空露出的防護網已經變成了紅色，陰影越來越清楚，遠處有人在尖叫，一聲野獸的嘶吼讓九夜渾身一震。
“你……聽見了嗎？那個聲音。”九夜希望那只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