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祥和下的波濤暗涌
我低下頭，腳步放的很輕。
直到她金絲勾織的裙擺倏然出現在我的眼底。
“娘娘，小仙知錯了。”我擠出幾滴清淚，猛的跪下來膝蓋與地面的悶出了一聲厚重的擦音，在殿中猶為清晰。
頓時，四周的雜亂之音一散而消，我感覺到無數的目光齊齊的射來。
天後顯然我些吃驚，破唇一聲花開輕笑。
這一聲笑差點沒把我的心暖化掉，我暗捏了把汗，將適才已經拴到褲腰上的鳳凰腦袋原封不動的移了回去。人間裏凡人們家喻戶曉的一個名叫孔子的聖人曾經說過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小八字，救了人間數代里甚多犯了事想找開脫的王侯百姓，這招先發制人承認錯誤，涕零痛斥以示改正果真是好用的很。
雲同很知趣的將我攙起來，我頂着瑟瑟的雙腿直愣愣地站成了標杆，那一刻我的確是萬分佩服本仙的勇氣。
雖說我這一萬年來去了這四海八荒的許多地方，但無論在哪裏，總有青霄暗裏明裡為我打理，再說結識的多是些生性瀟洒的四方散仙，走馬觀花，說笑打鬧都是自為雅趣。可這天宮一游我才明白，自己只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在生命的威脅下，我能想到的只是青霄。
也只有青霄了。
我不知道，我已經對他的依賴如此之深。
天後被旁邊的仙侍扶起身，噙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望向我。
“那你跟本宮說，你錯在哪裏了？”
我朝她拘謹一笑，就把我這萬年來在閑人庄做的事挑挑撿撿，掩掩藏藏的說了一通。其中瑣碎程度就相當於張三今天在王二家偷了個雞，隔天王二在張三家偷了個鴨。
天後聽着這些芝麻穀子的小事也不惱不厭，微微笑着看我。
殊不知是天後的威望過於強大，還是我講的故事的確有趣，群仙們一言不發，只偶爾聽到大殿內美酒傾入杯中的清脆響聲。
我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當然是前者。
我抿了抿嘴，覺得口乾舌燥。連一向話多的我都覺得說的體力不支，頭昏腦漲。我偷偷瞄了一眼，看見下面的老神仙們一個個正在悠哉悠哉的打盹。
“累了？”
“嗯。”我乖巧一笑，心裏暗發牢騷，感情廢的不是您的口水。
“來。”她拍了拍旁邊的空出的位置，示意我過去。
我睜大眼睛看着她。
“不不不，這這這，不合適。”我雙手擺的如撥浪鼓，就算借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和您老人家同坐鳳椅。
尷尬。
場面持續着尷尬。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神情，殿內的神仙們一波接一波地起着竊竊的私語聲，就差找個好去處，敲鑼打鼓廢寢忘食地討論一番。
一團金色的雲霧騰空攏起，霎時化出一個人形。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殿下的神仙們齊齊整整的跪了多片，長喝了聲恭迎，就連天後亦恭顏肅穆，頷首問詢。
“恭迎上堯君。”
他站在殿上，將一手背到身後，居高臨下看着群仙拜賀，面無神色。
霧澤玄韻上堯君，堪稱史上最神秘的神仙，傳聞是盤古大帝開天闢地歸於混沌蒼空后，散落在四海的仙氣所化。天地初生之際，斬魔怪，堵洪水，制天火，降靈獸，救萬千生靈於塗炭之中。我一直以為這樣豐功偉績的創世神自是白髮蒼蒼，眼花耳鳴的一老叟，卻不曾想到竟是如今這般人神共憤的好模樣，驚愕之餘也不得不感嘆一句老天真甚偏心。
那上堯君隱映在半邊霞光下的側臉在暉光中勾出剛毅挺拔的輪廓，頎長的身影遺世的獨立着。
他淡淡的眼神若有若無的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我的身上。
我一時有些愣神，他幽深的瞳孔里漫天飛舞着花瓣，十里如晝的煙火。
七七，你說你喜歡人間，我便陪你在人間待一輩子。
七七，你說你喜歡飲酒，我便陪你醉到地老天荒。
腦海中一遍遍回蕩着痴纏的情話，句句纏眷匯入腦中漩渦里，湧出陣陣天旋地轉。
“醫姑，她醒了！她醒了！”蹲在一旁的小仙娥跳起來，咋咋呼呼的奔了出去。
“姑姑你終於醒了。”臨兒從門外跑進來，紅着一雙眼睛。
我看着他，有些心疼，抬起手摸摸他的小臉。
“姑姑沒事。”
不大一會，醫姑帶着一群醫侍過來圍在我的床邊。
“你，你們要幹什麼？”我下意識的直起上半身，往身上扯了扯被子。
“奉天後娘娘的仙諭，為姑娘調養仙體。”
還沒等我回過神，一群人就上來七手八腳的把我從床上撈起來。
“喂，喂，幹嘛！”
“你們是不是想死啊！”
“啊！啊！不要啊！”
臨兒在旁邊看着我不顧形象的嚎叫，無可奈何的輕噫一聲，邁着規矩的小步子挪了出去。
“唉，真是大驚小怪。”
“我說姑娘。”醫姑大口喘着粗氣，撫着胸。
“我不就是給你餵了幾個藥丸，敷了幾副藥膏？你至於掙扎的這麼用力嗎？老身這副骨頭都要被你折騰散了。”
我不好意的朝她笑笑，斜眼看了看七八個累癱在地下的醫侍，心想和青霄打了那麼多架，果真是沒有白打。
“哦，對了，請問你知道青霄神君在哪嗎？”
“像青霄神君那種遠離俗世的神仙，參加一次宮宴實屬難得，這個時辰恐怕早已經不在天宮了。”
青霄是不會把我一個人留在天宮裏的，這點無論何時我都會深信不疑。
“哦，對了，你知道那個什麼，什麼子南在哪嗎？”我恍然想起那個拉着青霄去飲酒生的極為儒雅的仙人。
“子南神君啊，他大部分時間呆在落梅宮裏。”
“那小部分呢？”
“落梅宮的院子裏。”
“呵呵。”
當天，我就以仙體生恙，仍需靜養的名義被留在了天宮裏。我雖心生疑惑，不懂為何高高在上，四方敬仰的天後娘娘為何對我如此厚愛，雖說我一向對錢財不甚在意，但看着眼前的璀璨生光的琳琅滿目，我還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
“雲絲彩錦留仙裙五件。”
“並蒂生花簪，龍頂朱珊瑚，，南海夜明珠各六件。”
“......”
“......”
仙廝拿着諭綢，翻了好多頁才讀完。
“仙姬，仙姬。”仙廝伸手在我面前晃了好久，我才回過神。
“啊，怎麼了？”我強忍住內心的巨浪翻滾，鎮定的笑着看他。
“仙姬可以接旨了。”
.......
我心裏暗暗盤算着，這些東西能不能把青霄的閑人庄盤下來開個戲院，也省的天天往凡間跑。
正當我想像着青霄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我的壯觀場面，忽然感覺到手臂被一隻冷如冰雪的手猛扯了過去，順勢跌到了一個厚實的懷抱里。我腦子一空，只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清酒香撲面而來。
我握緊拳頭，抬起來就想掄過去。他一躲，將我手別到背後，我整個身子都貼到了他的胸膛上，他沉穩狂熱的心跳聲縈繞在我的耳邊，打亂了我的每一根神經。
“噓。”他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安靜。
“帶你去個好地方。”他勾唇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