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你該去求別人
自從上次她失了名聲,老夫人要趕她出府,她情急之下撞傷了頭,之後就一直假裝安分守己,絲毫不參與方家的大事小情,全當自己是個隱形的,外院的丫鬟恐怕還以為她已經不在府里了呢。
她就是要營造一種已經完全淡泊下來的假象。
現在這假象成功了,為何她卻這般不安呢?
翠微匆匆從外面進來報告最新情況,“小姐,大爺從外面請來了兩個大夫,其中一個是宮裏的太醫,一個是寶林堂的老大夫,正往景園這邊來呢。”
“別慌別慌。”秦雨柔不知道是在安慰翠微還是在安慰自己。
“小綠做事謹慎,不會留下痕迹的,那葯里下的只是普通的墮胎藥中的幾味,還是在不同藥店買的,斷斷續續半個月,量很少,不會有事的。”
她這麼做不為別的,自從老夫人那裏撞了頭回來,她心中對范香兒的嫉恨就到了極點,在賞秋宴上若不是她多事告訴方思瑤,又怎麼會被方思盈聽去?從而讓整個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是的,她和方思瑤確認過了,唯一有可能傳出去的人就是當時坐在她身邊的方思盈。所以,她也恨方思盈。
方思盈平日裏就頗為看不起她,覺得她是一個攀附權貴的破落戶,言語之間也多為不敬。
她一直在好奇為何方思盈除了敢對自己不敬之外,對二夫人也敢越來越無視了,是什麼在背後給她撐腰?這種事,只要有心就能查的出來,果然被她給發現了,盧氏有孕了。
二老爺瞞的緊啊。
可憐的二夫人,枕邊人對她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加之又失去了老夫人的信任。她秦雨柔這回就算幫幫她吧,不然等那盧氏把孩子生下來,她最多只剩下一個空殼的二夫人名號了。
她聽說二老爺正向二夫人提出要把她送回去呢!
不!她不回去!她怎麼能回去?京城是如此的繁華,如果這裏是大海,那她的家鄉就只是一個小水池子,她寧願嫁給海里的魚蝦,也不願意嫁給池裏的龍王!
她要把這些她恨的、噁心的、懼怕的人全部攪合一番,就讓他們自己家人斗去吧!斗死幾個才好!
二房和大房在繼承家業方面,以及老太爺心中的地位上最有競爭力。
二房至今沒兒子,如果盧氏生出來是個兒子,無疑是對大房最大的威脅。
任誰都會認為范香兒是最最不希望二房生齣兒子來的那個人,不然上哪顯着她的重要?
秦雨柔陰狠的笑着,只可惜她勢單力微,不然連三房那個小崽子一起……那就完美了。
可憐范香兒那個蠢貨,她正愁怎麼把禍全扣到她頭上呢,她竟然自己誤打誤撞的闖了進來?老天都在幫她秦雨柔!
方時君一口氣請來了兩位大夫,此二人都是地位口碑極好的大夫。為的就是回擊也要回的讓人心服口服。
二老爺本來對盧氏吃松子糕過敏導致流產深信不疑,但一見他竟然把這二位同時請了來,心裏忽然就有點發虛了。
二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對盧氏進行了仔細的檢查詢問,最後一致認為松子過敏看起來可怕,但絕對不是導致流產的主要原因。孕婦應該是服用過不利胎兒的藥物。
丫鬟把日常用的安胎藥方子找了出來,二位大夫都說沒什麼問題,因恰好藥材用完了,藥渣也早就被收拾的乾乾淨淨,所以想通過辨別藥材來找原因是不可能了。
至此,先把大房摘的乾淨這一主要目的算是達成了,直接搬出權威來,不與對方扯皮。
方時君面無表情的看着有些六神無主的二弟,他好似那已經摸到了龍門又忽然掉了下來的鯉魚一樣,惶恐失望極了。
方時君想,與孩子相比,他也許更想要自己的前途吧。
親自送走了二位大夫,堵住了悠悠眾口,剩下的就是讓那人原形畢露了。
方府就這樣詭異的平靜了兩天,下人們還以為真是盧姨娘自己不小心沒了孩子呢,就連秦雨柔也在暗自慶幸沒有東窗事發。
逸園裏,方時君凝眉聽着手下人的彙報,時間充裕,對方放鬆了警惕,使的他們掌握了完整的線索,包括具體哪種葯是哪裏買的,誰去買的,怎麼下藥的,這些都掌握到了。
並且,還意外的牽扯到了另外一個人。
“爺,濟仁堂的夥計說,小綠有一次買了紅花之後,馬上有一位年輕姑娘進來問她剛才買了什麼葯,買了幾次。屬下讓那夥計仔細形容了下來人長相穿戴,後來再三核對,確定就是三夫人身邊的煙霞。”
方時君重重的把茶杯砸在案几上,本來他還想顧着三房的臉面,這樣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賀氏既然知道有人對盧氏下手,樂見其成不說,在范香兒被冤枉的之時更是袖手旁觀,坐等漁翁之利!
“不只如此,屬下還查到,盧氏身邊另有一個丫鬟小眉是三夫人的人,她嫌小綠心慈手軟下手不夠重,幾次支開小綠加大藥量。”
此話一說,更是加大了方時君的決心,他顧着他們,又有誰顧着他?這府里早人心散亂,是永遠也不會像父親期待的那樣擰成一股繩的。
范香兒在他旁邊聽的是瞠目結舌,原來這事情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一環扣着一環,若是沒有大爺和柳嬤嬤她怕是早晚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就算是沒有她的松子糕,只要有心人惦記着她,就不愁找不到切入口。
她是外來人,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傷害。親兄弟之間這樣,大爺心裏該是何等心情?
柳嬤嬤對三夫人參與其中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意外來,相反她覺得這才是正常的一個大家夫人該有的敏銳,只是下人們做事不幹凈,對手又太厲害罷了。
三夫人總歸是比二夫人強的多。
范香兒把手覆在方時君的手上,無聲的安慰他。
“那怎麼收拾秦雨柔?她若死不承認的話怎麼辦?要不然我與她談談,看看她能不能露出什麼馬腳。”范香兒提議道。
方時君笑笑,想衝散她眼底的擔憂,“你也未免太小看你夫君了,在我這裏,由不得她不承認,你以為我是誰?她又是誰?”
方時君做事的風格就是這樣,乾脆利索,他對秦雨柔毫無憐香惜玉之情,也就玩不起什麼貓戲老鼠的把戲。
直接把人證小綠、幾個藥店夥計、挖出來的藥渣等物證交到老太爺老夫人面前。
老太爺怒火中燒,讓人立刻把秦雨柔給找來!
方時君阻止道:“父親不用急,秦雨柔、二房三房都在路上呢。”
果然,沒一會兒,該來的就全來了。
秦雨柔一看到跪在地上的幾個人,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
老太爺老眼犀利的盯着秦雨柔,聲音如雷貫耳,“不知我方府有何地方對不起秦小姐?讓你恨到對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
當了一輩子高官的老太爺發起怒來氣勢是十分嚇人的,盛怒的時候就連老夫人都要避避。此話一出,最最震驚的莫過於二老爺夫婦了,特別是二夫人!
她知道這個表妹不是什麼單純的人,但卻萬萬不敢想她竟然敢插手自己家后宅的事兒,手段比她都狠!她想不通她這到底是圖什麼!
她是她的表姐,是她把她帶到了京城,給了她見世面的機會,她甚至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大嫂!
秦雨柔的短暫驚慌是瞞不過眾人的眼睛的。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不是沒敗露,而是人家想要她敗露到底,絲毫沒有狡辯的機會。是了,她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也許她從來就沒有狡辯的機會。
不!她不能承認!承認了就完了!她沒做壞事兒,她只是想懲罰范香兒,收拾下嘴賤的方思盈,她這是在幫二夫人!要不是盧氏那賤命身子太不濟,也許那葯根本就不會有效果!
“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小綠?你憑什麼這麼冤枉我!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兒!”
除了秦雨柔的吼聲,屋內再無別的聲音,她這一句話就夠了,誰也沒說地上的丫鬟叫什麼名字,她自己先招了,這還用說什麼?二老爺恨不得活吃了她!這個蠢貨白眼狼!他不僅讓她失去兒子還失去了晉陞的機會!
“你們冤枉我!自我來了方府,悉心照顧老夫人,與思瑤她們和睦相處,你們憑什麼冤枉我?翠微呢?走!快收拾行李,咱們這就回家去!”秦雨柔已然慌亂到語無倫次了,本能的想要儘快逃離。
方時君卻及時往她身前一站,“秦姑娘未免太心急了些,你做過的事你應該清楚,你不冤枉。但若說完全怪你,卻是冤枉了你。”
秦雨柔一聽他話里柔軟,以為他終於對自己有了一絲憐惜之情,頓時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爺,我真是冤枉的啊!”
方時君眼裏的嘲諷逼退了她的眼淚。
“你最大的錯知道是什麼嗎?你不該找個心不夠硬又不夠謹慎的丫鬟替你辦事,叫地上這個叫小眉的鑽了空子,每樣葯都替小綠多加了一些。”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秦雨柔只是其中一個!老太爺氣的手直哆嗦,“這個丫鬟又屬於誰?查出來給我立刻嚴懲發賣!”
二老爺毒蛇般猛盯着秦雨柔的目光忽然的轉向了二夫人,難道是她在後面推波助瀾?還妄想留個大度賢妻的好名聲?
秦雨柔似是恢復了一些理智,知道今天她無論如何也洗不幹凈了,心中更多的卻是對那更深的黑手有了好奇,是誰?她果然還是太嫩了,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你要淡定,你看看誰這麼厲害能不動聲色的借她殺人,你不應該恨她,你應該好好學學她才是!
是范香兒嗎?二夫人?三夫人?老夫人?是誰在扮豬吃老虎!
小眉垂着頭面如死灰,彷彿周遭的事情都與她無關一樣,三夫人暗暗的給她遞眼神她也視而不見。
她在想她這短短的一輩子,來到世間究竟是為了什麼,從小流落街頭受盡欺辱,是三夫人偶發散心從流氓手中救下了她,把她帶回府中隨便丟給了管事婆子。
雖然這對三夫人來講可能不算什麼,但對她來說,卻是最重要的羈絆了。
下這個決心並不難。“老太爺老夫人,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奴婢看不慣盧姨娘和二小姐的做派,奴婢也是人,她們卻不拿奴婢當人看,奴婢知道殺人就要償命,奴婢命賤死不足惜,奴婢這就去償命!”說完就忽的站起來猛的朝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撞了去!
頓時,鮮血流滿了她的額頭她的臉。三夫人瑟瑟抖着,渾身都泛着冷意,那紅的粘稠的熱血似乎能聞得到它的腥氣,似永遠甩不掉一般。
誰也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變故,老太爺趕緊命人把小眉抬下去,活了再說,死了……也就死了。
“老大,秦雨柔在咱們府里殘害性命性質惡劣,還有那個小綠,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吧。”老太爺說完就不打算再管了。
秦雨柔一聽要送她見官,趕緊跪地抓着方時君的袍角求饒,“大老爺求您救救我,我不能見官,見了官我就完了!我求求您!我就這回家!我保證再也不來方府!我日日念經祈禱為那孩子祈福,我願意補償二房的損失!”
秦雨柔梨花帶雨,卻讓方時君厭惡不已。
忽然,他露出了一絲她不懂的笑意,“這種時候了,你不該求我,你該求的另有其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