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異國他鄉
突兀的鈴聲在這片荒蕪之地上乍響。
叢琮背過身，接起了電話：“喂，鍾逸，你怎麼這個點打來？北京不是才凌晨一兩點嗎？你不是應該在睡覺嗎？”叢琮緊張地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睡不着，想你了。”霍鍾逸掀開被子，拿着水杯走到窗前。
“你要休息好。乖，快去睡吧。”叢琮哄道。
“你在做什麼？”
叢琮不安地用手掩着收聲口：“我在上課呢。不說了，先掛了，你睡醒了我再聯繫你。”
“你沒告訴霍鍾逸你來伊拉克？”汪洋吃驚地問道。
“嗯……”叢琮收好手機，轉移話題道，“走吧，帶我去看看耿逸醫生的遺物吧。”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很危險，而且，會讓你的家人擔心。”汪洋追了上去，他非常不贊同叢琮不跟家裏說一聲便獨自冒險的事。
“那你呢。”叢琮尖銳地反問，“為了啟夏，要一直待在這裏嗎？考慮過你逐漸年邁的父母嗎？想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一句話就把汪洋堵住了。這是他一直避而不談的問題，有時跟父母報平安，話沒說兩句，他便掛了電話，因為他不願意聽到母親隱忍的啜泣聲。
汪洋帶着叢琮來到了一處破舊的平房，開門的是個眼睛大大的小姑娘。汪洋同她問了好，小姑娘便閃入了內室。
“坐吧，她應該是去叫她爸爸了。”汪洋說道，“他爸爸當初是耿逸在這個村子裏的小助手。所以很多東西，都是他一直在保管。”
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很快就來了，同汪洋用當地語言問過好之後。他單獨用中文對着叢琮說道：“你好。”
“你好。”叢琮禮貌地回了話。
男人從柜子裏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個木匣子。柜子上早已蒙了不少灰，而木匣子卻保持着光澤，一看便知有人經常珍惜地擦拭它。
“這就是耿逸的全部遺物。”汪洋說道，“你打開看看，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
叢琮找到那枚墜子，打開一看，裏頭嵌着的照片果然是霍鍾逸無疑。叢琮情不自禁地捏緊了手掌。
“是，耿逸就是我的婆婆。”
汪洋將叢琮的話，翻譯了一遍給男人聽。男人激動的嘰里呱啦說了一通，雙眼泛淚。
汪洋解釋道：“他很高興。過去這麼多年了，終於知道耿逸醫生並不孤獨，她也有家人，也有親人不顧千里迢迢過來尋覓她的蹤跡。”
叢琮對着絡腮鬍男人道了一聲謝，妥帖地將耿逸的遺物放進自己的背包。
兩人拒絕了男人共進晚餐的邀請，叢琮跟着汪洋來到了他臨時居住的房子。汪洋指着屋內的兩張床鋪說道：“我同事以前跟我一起在這呆過一個月，那張床是他的。今天委屈你一下，你睡我的床，我睡他的。”
“好。麻煩你了。”叢琮謝道。
“跟我客氣什麼。”汪洋擼起袖子，“你餓了吧，我這沒別的吃的，將就點湊合吃些。”
“還是我來吧。”叢琮放下包，走進簡易的廚房，看了下有好幾個大餅，還有一些土豆和西紅柿，便用這幾樣食材，做了一道烤餅，還有一道沒有牛腩的土豆西紅柿。
“嗯！女孩子就是厲害，這是我這幾個月吃的最好吃的東西了。”汪洋狼吞虎咽地說道。
“看你誇張的，想吃回北京，我請你吃滿漢全席。”
“瞎說，回北京我能見到你？你還在紐約呢。”
“這倒也是。”叢琮換湯不換藥地說，“來紐約，請你吃李記飯館。”
“我這個人啊，不挑嘴。”汪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這兒其實也挺好的。”
叢琮看軟磨硬泡下，汪洋也不為所動，便不再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哎我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個事跟霍鍾逸說？”
“嗯……回去之後吧。”
第二天一早，汪洋就叫醒還在睡夢中的叢琮：“走吧，我送你去機場。”
“今天就走嗎？我還想去耿逸去過的地方看看。”叢琮坐起身，朦朧地睜着眼。
“沒什麼好看的，都炸了。”汪洋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這裏不是久留之地，趁早回去。路上你再看下機票，應該挺多的。”
聽汪洋這麼一說，叢琮也不耽擱，立刻下床洗漱。
又經過兩小時的顛簸，叢琮來到了昨天才抵達的巴斯拉國際機場，離登機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叢琮不舍地看着汪洋，欲語還休。
“別這樣看我。”汪洋誇張地捂住臉，“我雖然玉樹臨風、瀟洒倜儻，但是我對少婦不感興趣。”
“切……”叢琮嫌棄地移開眼睛，“我對又黑又丑的小破孩也沒興趣。”
兩人說笑間，心裏都輕鬆了不少。
“汪洋，”叢琮低着頭看着遠方，“作為你的同行，我非常佩服你在戰火中採訪報道的勇氣，但身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早日回國。人生短暫，別再讓愛你的人抱有遺憾了。”
“嗯……”
一抹多日未剪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汪洋的雙眼。
在返美途中，或是因為疲憊，或是因為塵埃落定，全程叢琮都在沉睡。飛機一落地，撲面而來的大西洋暖流喚醒了叢琮的感官。
但看着窗外不同膚色的人，風格不一的建築，叢琮驟然開始傷感。從異國歸來，落地卻仍是他鄉。
這天，紐約天氣陰雨，叢琮拖着陰鬱的心情，從機場又轉了好久的車，才抵達家裏。
屋子還是她離開時的那個模樣，窗門緊閉，四周靜悄悄的，路上沒有幾個行人。昏暗的天色，配上寂寞的心，使得一切都糟糕極了。她非常想念霍鍾逸，但因為時差，她要到晚上11點才能跟他通話。
叢琮大力甩甩頭髮，呼出一口長氣，調整好狀態，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老婆，你回來啦。”
耳邊響起了夢裏縈迴環繞的熟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