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就當是回報

宋渺渺沒說話，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緒。

顧瓚等了一會，見她一直沒有反應，笑着敲了敲桌面，問：“要不要喝酒？”

“嗯？”宋渺渺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看起來木木的，抬頭看着他。

“天冷，喝點酒暖和暖和，你要不要？”

宋渺渺想了想，似是有些猶豫，經過這樣一遭，她很難在相信人，就算眼前這個人把她救出火海。

顧瓚看出來她有些糾結，直接叫人上了酒，給她倒了一小杯，說：“我帶你去日本看富士山好不好？”

宋渺渺抬眸看他，這話題來的突兀，怎麼就轉到日本富士山上去了？

“或者，我們去北海道滑雪。”他笑着，說話的口吻那樣輕鬆，就像是兩個要好的朋友，在計劃着出遊。

宋渺渺仍訥訥的看着他，一言不發，自她從夜總會出來，話就特別的少，大多時候都是盯着某一處發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旁人跟她說話，也是要良久才能得到回應，並且惜字如金。

顧瓚望着她，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臉上仍然掛着笑，只有些無奈，說：“我跟你說認真的，你考慮考慮，國內應該是要進入春節假期了，我能休息一段時間。一個人出去玩太無聊，我想找個同伴，思來想去，你應該也不想那麼快回國吧？反正也沒別的去處，你就陪我走一趟，如何？”

宋渺渺看得見他眼睛裏透出來的期望，她緩緩垂了眼帘，不等她開口，顧瓚只能拿出最後一招，說：“那你就當做是報恩好了，就當是我救你，從你那兒拿的一點回報，行不？”

宋渺渺笑，點了點頭，“行。”

顧瓚總算是鬆口氣，嘖嘖了兩聲，說：“想約你，還真是得費大心思。”

“可是我沒有錢，我現在什麼也沒有。”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原本就是什麼都沒有。”

別說是宋喬冉這個身份不屬於她，連宋渺渺這個身份都不算是她的，她是真的沒有也沒有，什麼也不是。

“放心，你沒有沒關係，我有就行了。”他說著，輕輕推了推她跟前的酒杯，道：“這酒度數不高，你只管喝一點。”

隨即，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物件，放在了她的面前，說：“我要是對你做什麼，你便去我單位鬧就是了。我們這種公職人員，最怕人來單位鬧事兒了。”

宋渺渺低頭，那是工作證件，他竟是個檢察官。

她拿起看左右瞧了瞧，笑說：“那暫時就放在我這邊。”

“成。”顧瓚拿起酒杯，舉到她的面前，揚了揚眉，示意與她碰杯。

宋渺渺拿起了小酒杯，與他的輕輕碰了一下，笑着說：“謝謝你，顧瓚。”

隨後，便一飲而盡。

這酒一喝，便一發不可收拾，人也慢慢暖和起來，話題也就打開了。顧瓚是個很能聊，並且還有幾分幽默感的人。由此，不需要宋渺渺特意去想什麼話題，整個過程，由他來引導，她只需要挑着有興趣的，回應幾句就成。

一頓飯吃了數個小時，走出餐館的時候，宋渺渺微醺，但難得心裏存了幾分高興。

這段日子下來，難得的高興。

微風吹過來，拂過她微熱的臉頰，很舒服。宋渺渺又忍不住說了聲謝謝，“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

“不管怎麼樣，都不用謝。”兩人站在餐廳門口，顧瓚笑道：“你這個謝，到底要說多少次？”

“不管說多少次，我都想很認真的跟你說一次謝謝。你不知道，在你來之前，我都已經打算放棄了，如果你晚來幾天，或者晚來一天，我可能就已經死了。我有時候想，老天爺對我真壞，它先把我捧到天上，然後又讓我狠狠的摔到地獄，這樣還不夠，它還要讓我下十八層地獄，讓我連爬都爬不上去。”

她皺了一下眉，側過頭來，對上他的目光，問：“你說，是不是我以前做了很多壞事，如今才會有這樣的下場？”

顧瓚仍然笑着，像個太陽一樣，散發著暖暖的光芒，他抬手摸摸她的頭，笑說：“哪有，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小天使。”

這一句話出來，宋渺渺當即就給他逗笑了，撫開他的手，說：“神經病。”

“真的呀，我說的是認真的。”

宋渺渺嘁了一聲，不再應答。沒一會，車子就開過來，他們上車回了酒店。

顧瓚將她送到房間門口，說：“你想什麼時候動身就同我說，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你一句話就行。”

宋渺渺點點頭說好，轉身，正欲開門的時候，又像是想到什麼，再次轉了回來，看向他，說：“你能幫我打聽到我女兒的消息嗎？”

此話一出，又立刻搖頭，說：“不要不要，還是不要了，顧青岩不是好人，若是被他知道小恬的下落，也不知道會弄出什麼事兒來。還是不要了。”

說著，又轉了回去，房卡拿在手裏，去沒有立刻開門進去。她很猶豫，可心裏卻有一個衝動，她想問傅競舟的事兒。她想知道傅競舟怎麼樣了。

不管是不是他棄她不顧，他那一身的傷，總是因為她而落下的。她問一句，也是應當的。

她猶豫再三，顧瓚卻先一步道出了她的心思，說：“你是不是想問傅競舟？”

既然都已經說出來了，宋渺渺也就不彆扭了，再次回身，兩隻手不停的攪弄着房卡，說：“你知道他的情況？”

“不是特別清楚，但應該沒什麼事兒，聽說已經回傅家了。”

“噢。”宋渺渺點頭，“沒事就好。”

她說完，這一次是真的轉身開了房門，走了進去，關門的時候，又像是想到什麼，對着他說了聲晚安。

“晚安。”

兩人相視笑了一下，宋渺渺便關上了房門。

她回來的有些晚，小姑娘還沒睡，坐在床邊，衣服穿的整整齊齊，就那麼靜靜的坐着，見她回來，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還沒睡。”

“我，我等你。”

她脫掉了外套，放在椅子上，說：“放心吧，他們是好人，我們得救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

宋渺渺喝了口水，想到了什麼，問：“對了，你家在哪兒？我叫他把你送回去。”

秦慕白雙手攥着衣角，低着頭不說話，眼眶卻紅了起來。宋渺渺將水杯放在桌子上，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順勢拉了她一把，問：“怎麼？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想見你的父母嗎？現在又不想回去了？”

她擦了一下眼睛，側頭看她，說：“渺渺姐，我從被人拐走到現在，已經七八年了，你說他們還會記得我嗎？你說我這樣回去，還能再重新開始嗎？”

“我剛才洗澡的時候，站在鏡子面前，完完整整的將我自己的身體看了一遍，出來了我才發現，我也許永遠都出不來了。”她抿了一下唇，聲音哽咽，說：“我……我當初也許應該選擇死。”

宋渺渺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雞湯再勵志，但放在現實生活，真的很難做到。所以她並不想說一些無謂的雞湯，想來這些道理，小姑娘自己也明白的很。

“既然活下來了，就不要後悔當初的決定，死很容易，你現在想死也能死不是？”宋渺渺拍拍她的手背，說：“如果覺得家裏容不下你，就回來找我唄，反正我也是一個人。要不然，就去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生活，怎樣都好，接下去的日子，怎麼快樂你就怎麼活。”

“大苦大難都過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她拍拍她的手，說：“總歸不要枉費我的一番心意，不要讓我覺得我把你救出來，是害了你。”

小姑娘的眼眶仍濕噠噠的，好一會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後來，宋渺渺知道秦慕白的結局時，她仍然後悔，也許當初不該讓她回去。把她送回去，不過是從一個地獄送到另一個人間煉獄。

心靈的創傷，遠比身體的傷害要更可怕。

之後，宋渺渺決定親自送秦慕白回去，這樣她也能夠安心。

他們只在靦腆停留了兩天，就坐飛機去了上海。

又在上海停留了幾日，才找到秦慕白的家人，宋渺渺把人送過去的時候，發現秦慕白的家裏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長得同秦慕白有幾分相似。

那一刻，秦慕白愣了好幾秒，她的父母顯然也是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上前把她攬入懷中。總算有個團圓的樣子。

秦家父母留她吃飯，宋渺渺婉拒，走的時候，秦慕白主動送她到小區門口，微蹙着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

走到小區門口，顧瓚就等在那裏，宋渺渺說了聲再見，剛要走，便發現她還拉着她的衣角。

宋渺渺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

秦慕白回神，立刻鬆手，揚了一下嘴角，搖搖頭，說：“沒什麼，渺渺姐，你保重。”

“嗯，好好過日子吧，開心些，能回來應該開心。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也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

“嗯。”她輕輕點頭，“再見。”

“再見。”

宋渺渺上了車，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宋渺渺回頭看，發現秦慕白依舊站在那裏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