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
陽光從窗外蔓延進來，光線投射到牆壁上，塵埃就這樣縈繞不散，方寧平靜的平躺着，眼睛望着頭頂的天花板，胸膛均勻起伏的喘氣，床上的涼席透過緊貼的皮膚傳來一絲涼意。
又是一個清新的早晨。
外面隱約有些嘈雜的聲音，像是在爭議討論着什麼，他微歪着腦袋，豎著耳朵聽起來，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直到“嘎吱”一聲，一道光線從門縫射進來，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方寧還沒反應過來，一群小孩就從門外沖了進來，瞬間就圍滿了他的床鋪，幾個小孩在他身邊七嘴八舌的說話，聲音有些嘈雜。他甚至有些發懵，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了，這些熟悉面孔的人都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前幾天都還見過面。白凈帶着眼鏡的劉浩然瞪大眼睛，誇張的說方寧你真的不讀六年級了嗎？有着驚訝，還有一些不解。
還沒等方寧張嘴，旁邊的明楠楠就撅着嘴巴，推了劉浩然一把，“他只是換個學校讀書而已，你別亂說！”
然後他們就更吵了，嘰嘰喳喳的討論個不停，好像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似得。
方寧就看到自家老妹方微站在門外，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聳聳肩，然後快步離開。
等他側頭把目光落到明楠楠身上的時候，這小丫頭神色有些不自然，做賊心虛的轉了轉頭，說“我去幫忙！”，然後也快步離開了。
方寧望天。
不過他還是蠻感動的，至少這幫混蛋小子們還是講義氣，在最後要搬家的日子裏專程來看自己，只不過他有些奇怪，什麼時候自己有這麼好的人緣了？
然而方寧下一秒就感動不起來。
劉浩然雙目放光，四下尋找，“方寧，你家西瓜放在哪裏？反正你都快要走了，快把西瓜拿出來讓我們吃啊，不然也是浪費……”
他識趣的閉嘴了，看到方寧翻白眼的樣子，還是轉移話題吧。
“真羨慕你啊，換學校以後，可以不用做老師佈置的暑假作業！”一個小胖子激動的說。
“暑假裏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玩啊！”
方寧看到他們這麼激動，比自己搬家還要興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搬新家呢。
“走吧，我帶你們去吃西瓜。”
一聽到有吃的，這些小孩之前的傷感頓時被沖淡了不少，排着隊列跟在方寧後面走出去，一個比一個乖巧，就連平時最多話的徐浩然也不哼聲了，老老實實地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廚房內，方解放把浸了一大晚上的西瓜拿出來放在砧板上，用洗乾淨的菜刀切好，瓜皮條紋飽滿，瓜瓤鮮紅，還冒着絲絲的冷氣，在這炎熱的夏天吃上一口，那真是涼透到肺腑，對這群小孩來簡直是無上美味。
他們依次接過西瓜，答謝過以後，三五成群找了陰涼的位置坐上去，開始埋頭啃西瓜。
方寧也挑了三塊瓜瓤鮮紅甜美的西瓜，朝明楠楠和方微那方向走去。
她們在濃蔭下聊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左側位置的方微看到老哥來了，咳咳兩聲，有些促狹的努嘴。
明楠楠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微低下頭，兩條腿微內側挪動一下，不安分的在地上踢着石子，這模樣還蠻可愛的。
“我先過去叫他們別把吃剩的西瓜皮丟地上。”方微接過他送到手上的西瓜，找了一個借口，快步的走開了。
“用井水浸了一隔夜的西瓜，效果不比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差，還有井水的自然甘甜，要不要嘗試一下？”方寧笑了笑，輕輕地解釋。
“嗯。”
明楠楠接過西瓜后，也就順勢在這濃蔭下的水泥墩子上坐下來，綁得老高的馬尾在後腦勺垂落，頭髮有些乾枯發黃，這是很多小女孩都有的問題。
因為方寧盯着她，嬰兒肥的臉龐有些泛紅，聲音也低下來了，本來她也不是很外向的小女孩，和方微有本質的差別。
“聊一聊？”方寧看到今天的明楠楠有些不不對勁，於是就試探的問下。
“啊？”她先愣一下，沉悶了幾聲，搖搖頭說，“沒什麼好說的。”
方寧一口啃完西瓜，只剩下西瓜皮，丟進池塘里，聳聳肩，“咱倆從小在一起長大，可以說青梅竹馬都不為過，我還不知道你……而且，你那麼笨，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住誰啊？”
“你才笨！”明楠楠有些惱羞成怒的露出虎牙，但是在心底還是掠過一絲甜意，那一點點微小的幸福感，就像是夏天喝過的橘子汽水一樣，在心底冒泡。
“喂，我說你要是現在不說，以後可就沒機會了。”方寧開玩笑的說。
其實他還是有些捨不得的。
“你真的喜歡我么？”明楠楠聲音低下來了。
“小孩子家家的，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方寧有些錯愕，沒想到這個十一歲小女孩居然說出這種話，這也早熟的太厲害了吧，他怎麼記得自己以前根本連這種想法都沒有，直到上了初中以後才有過這種荷爾蒙的萌動。他在亂七八糟亂想的時候，眼神還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明楠楠微聳的胸脯，嗯，小荷才露尖尖角，要是那些三十多歲的大叔蘿莉控估計會喜歡，但他現在可沒有這種想法，況且不管是在心理還是在身體上，他都還在發育中。
“你還沒回答我。”
姑奶奶這叫人怎麼回答啊？方寧有些頭疼。
於是方寧只得換種口吻，頓了頓，語氣緩緩地說，“明楠楠，你還小，這個話題離你太遙遠，所以……”
她有些不高興了，認為方寧沒有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雖說她還小，但也不是個傻丫頭。
方寧無可奈何，這傻丫頭咋那麼倔呢？到最後他只能使出拖字訣，咳咳兩聲，“等你以後長大了我再告訴你。”
“多少歲才算長大？”
“起碼要十五歲以上。”
“那我還差得遠。”
方寧和明楠楠聊了很多，大部分是關於性啟蒙的知識，她這丫頭早就有些臉紅羞愧到死，但方寧還是跟她說明白。畢竟這東西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卻也是必須懂得的知識，早懂一些，可以避免很多事情發生。
不過明楠楠今天這一番舉動還是讓波瀾不驚的方寧內心些衝動。
未來的生活是怎麼樣子的，離他太遙遠了甚至有點不敢去想，但是他明白有些東西還會在避無可避中失去，直到拉開一段非常遠的距離，從此以後在別人的記憶里落下去。
方寧明白，明楠楠對他的喜歡，都是基於從小養成朦朧的好感，這種感情叫青梅竹馬，但竹馬並不一定能夠一直在你的人生中延續下去，很多時候往往只會成為緬懷的回憶，因為她從小孤獨，只有自己陪伴，所以她也害怕失去，在以後會有另外一個女孩取代她的存在，這種感情就好像小孩子的心愛的玩具被別人給拿走了。
“可是你那麼優秀啊！”明楠楠有些失落的說，“你看我，我那麼胖，成績也不好。”
方寧站起身體，影子從濃蔭下拉下來，斜斜的拉長，就好像在他面前有一個無形的鏡頭，用蒙太奇的手法逐漸拉長，從他站起的一瞬間，整個鏡頭無限放大，與世隔絕的小村莊，藍天白雲，還有夏天的蟬都組成了這所有的場景。
“其實你並沒有那麼差，每個人都有自己耀眼的一面，只是沒有被發掘出來而已。”
方寧瞳線浮現色彩，認真的看着她，“要試着去相信你自己！”
開導完明楠楠以後，這小丫頭還沒傷心多久，就沒心沒肺的和方微玩耍去了，讓方寧愣在原地半天無語，腮幫子都在疼，“這死丫頭！”
他們忙活了一上午，主要是為搬家做準備，這群小孩吃了西瓜以後也都來幫忙，雖說重的東西搬不動，但小傢具還是拿得動的，他們都在整理，要搬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光靠方家三人實在是忙不過來。
方解放只好在百忙中抽空打了個電話給他的兩個弟弟，約好了下午過來幫忙搬家。
至於方寧和方微倆兄妹則在房間內外鑽進鑽出，弄得灰頭土臉，偶爾對上面了，手上抱着小件的傢具，還互相吐舌頭，扮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