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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賈至清更憤怒。
他兇狠地瞪着簡攸寧,“你總說那些不知情的村民無辜,但你有沒有站在我和我妹妹的立場上想過,設身處地,你又會怎麼做?”
他是真心覺得不公,也覺得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姑娘徹底證實了那蛇蠍心腸四字。
如果仍有一拼之力,賈至清恨不得讓她嘗嘗同樣的滋味,可此刻,也只能想想。
簡攸寧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賈至清,瞧着他面上的黑氣消退了大半,冷不丁開口問道,“你還想活着嗎?”
賈至清愣了。
“不管你究竟想不想繼續活着,但你的妹妹肯定希望,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賈至清不明白簡攸寧究竟想做什麼,眸中閃過一抹警惕之色,可想到如今的處境,他又變得滿不在乎,“這些年我早就已經看開了。”妹妹不恨,他自然還是恨的,可面對那樣善良的妹妹,他說不出自己的心裏話,冷笑一聲,賈至清又道,“倒是你,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下來陪我們兄妹倆了。”
這麼惡毒,也會遭天譴的。
簡攸寧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現在再看看你的身體?”
賈至清正準備回諷,可下一秒,他呆若木雞。
受了內傷的體內依舊嚴重,可往日裏總會覺得心肝脾肺難受,現在這感覺完全消失了。
賈至清眼中閃過一抹駭然,體內器官的不妥是在他害人後,才出現的,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根治過。
他明白,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可如今,竟然真的消失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真是輕飄飄的讓他吐口血就能解決問題,那這天譴也兒戲了,他細細回想剛才所有發生的事,還是摸不清頭腦。
簡攸寧依舊那樣的表情,“我一直反覆和你提起那些無辜的村民,他們的無辜不僅僅在於替旁人遭災受罪,而是在遭災受罪的同時,對你的救治感激萬分,這讓降落在你身上的天譴弱了不少,畢竟上天也有自己的權衡,賈至清,你覺得呢?”
“你傷害他們,而他們卻救了你,這樣善良的一群人,無不無辜?”
賈至清嘴唇囁嚅,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內心狂躁的報復心在此刻逐漸消散。
賈至清怎麼也沒想到簡攸寧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救他們,只是為了想看他們繼續苦苦掙扎的狼狽樣子。“
話說到最後,他的口中有些苦澀。
簡攸寧道,“但他們的心卻是質樸的,一直對你感激萬分。賈至清,你想想,這幾十年來你已經害了無數條人命,那些作惡之人都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夠了,真的夠了。這些村民不僅包容你,接納你,你真的要把這些不必要的恨轉移到他們身上嗎?冤冤相報何時了,你應該時時刻刻記住你妹妹的心愿,讓自己過得更好,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這長篇大論,讓賈至清抱頭蹲下/身,他的頭始終埋在膝蓋中,難受不已。
良久,他才喑啞地開口問道,“你明明可以提前告訴我這些,可以提前讓我見到我妹妹,又為什麼非要和我動手,讓我變成這個樣子?”
現在,他是真的不敢小覷簡攸寧了。
對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含着深意。
所以此刻的問話不帶一絲怨恨。
簡攸寧緩緩走到賈至清的面前,將其扶起,微嘆一口氣,“天譴如果真的能那麼輕飄飄地躲過,也不會稱為天譴了,如今你體內身受重傷,日後恐怕只能好好養着,再也不能動用修為,這也算是還你自由的代價。”
這一切,沒有王家村村民的感激,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此外。你這輩子都要呆在王家村,為這裏的村民繼續看病,不僅僅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他們。”
只有這樣,賈至清才能繼續活下去。
“不過你已經瞎了的眼睛和瘸了的腿是回不來了。”
賈至清身體僵硬,卻順着簡攸寧的攙扶站了起來,心頭滋味萬千,“你……你……”
你了好幾次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小姑娘竟然真的是故意的!
只不過這故意又是另一層滋味。
故意讓他可以繼續活下來,費一身的修為換十幾年的苟延殘喘,好讓妹妹在地底下更心安,這這一點認知讓賈至清臉上火辣辣的。
那先前說的蛇蠍心腸四字更是讓他……心裏浮出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簡攸寧像是沒有感受到他的僵硬似的,扶着他在位置上坐下,“那些作惡的人已經死了,我總不能害了你的性命替他們償命吧。你無辜,村民也無辜,只能選一個對雙方都好的辦法,你覺得呢?“
“你對他們還恨嗎?”
賈至清再次淚流滿面。
孤單了那麼久,終於又一次感受到了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的滋味。
妹妹說的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說的對,他不應該拘泥在自己的仇恨中,該好好的活着。
“不恨了。”
這一回,並不是對賈至清的敷衍,而是真心實意的發自肺腑。
簡攸寧又伸手指了指香爐,“即便你沒修為了,我也希望結束這件事情的人是你,這對你來說並不難做到。”
由賈至清親自結束,這件事情才算了結。
“一定要記得,給神明懺悔。”
賈至清雙手捂住臉,不讓自己的眼淚被她看到,“我知道了。“
一個人話中的真偽是可以分辨的,簡攸寧終於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針灸過後,我的感冒好多了,我先走了。”
賈至清怔,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簡攸寧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他沉默着,目送簡攸寧遠去。
待簡攸寧踏出屋外,一直細細觀摩着的袁天罡忍不住讚歎道,“連我剛剛都以為你是故意戲弄人的,你這樣的處理方式,真的很好。”
不打,那賈至清可能也不會平靜下來交流。
“他殺了那麼多人,真的就這麼放過他了嗎?”
簡攸寧臉上閃過一抹掙扎,“說不清誰對誰錯,但法網之外還有人情,我覺得這樣的處理方式在我眼裏是最妥當的,大家都好。師傅,我說的對嗎?”
袁天罡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對。”
而後他又戲謔道,“裝夠了?”
簡攸寧吐了吐舌頭,“快別說了,那裝腔作勢的樣子可真難,以後再也不幹這累人累己的事情了,崩着張臉,真……”
真沒辦法啊!
袁天罡又忍不住笑出了聲,覺得自己的徒弟太可愛了,不過,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他對攸寧也徹底放心下來,她雖然善良,但也不僅僅是偽善、假善、亦或者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善。
“以後,若不是碰上實在棘手、解決不了大事,就不要和我這個老骨頭視頻了,這些天,讓我擔驚受怕的。”
簡攸寧眼底閃過一抹內疚,袁天罡年紀大了,雖然修為高深,也架不住自己隔三差五的打擾,更別提前段時間隨叫隨到,她鄭重道,“好。”
“師傅,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出來,我一定會替你辦到。”
她和袁天罡不在同一個時空,正常徒弟該做的她都不能做,只希望有一天微信能夠升級,讓她可以跨越時空,當面給袁天罡磕個頭。
袁天罡笑呵呵地掛斷了視頻。
就在簡攸寧向牛大花家裏的方向走去時,熊佳從不遠處飛奔而來,走到簡攸寧的面前,她上下打量了簡攸寧一番,“攸寧,你沒事吧?”
簡攸寧把她支開,熊佳就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現在人出來了,事情也就結束了。
自然要問問結果。
簡攸寧不動聲色,“我能有什麼事情?”
“倒是你,怎麼會這麼心急火燎地跑過來?”
熊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當然是感受到了這裏打鬥的波動啊,還以為你和別人在交手呢,特地趕過來幫你的。”說著,她不經意地向房間的位置看了一眼,小聲道,“那赤腳醫生沒什麼可疑的吧?”
簡攸寧搖頭,知道瞞不過熊佳,半真半假地回道,“我開始也以為他有問題,試探過後發現他就是一個普通的醫生,走吧,今天去別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發現。”
熊佳失落。
她還以為有突破口了呢?!
誰知道還是空歡喜一場。
“我打聽到了,王仁果就在今晚過三十歲生日,攸寧,咱們一定要儘快調查出原因,不然,又會有一個人受到詛咒。”
如果有人死在她們的面前,恐怕這輩子都會有陰影。
簡攸寧向小道走去,意有所指,“你放心。”
她不願意把賈至清的所作所為告訴熊佳,畢竟沒有人能保住秘密,口口相傳,如果有所謂的正直之士動了歹心,那就又破壞了這裏的平靜。
簡攸寧回頭看了一眼屋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許久之後,賈至清佝僂着身體打開門,眼神複雜,許久后,他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而後向屋內的香爐處走去。
他是該結束這一切了。
那小姑娘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