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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幾乎半宿沒睡的簡攸寧臉色稍沉。
牛大花見狀,忍不住關心道,“昨晚那場雨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們這兒就是這樣子,天氣陰晴不定的。”見對方神情緩和,她鬆了一口氣,“早上想吃些什麼?我去給你做。”
感受到牛大花的熱情與討好,簡攸寧雖無奈,但她也不能說些什麼,只揉了揉太陽穴,佯裝頭痛,“也許是受了涼,頭昏昏沉沉的,大嬸,你昨天不是說賈至清是赤腳醫生,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別到時候發燒就麻煩了。”
與此同時,熊佳也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把簡攸寧打量個遍,憂心忡忡,“赤腳醫生不一定靠譜,我這兒帶了感冒沖劑,你先對付着。實在不行,咱們就先回去。”
簡攸寧:……
真會拆台!!
“聽大嬸之前說,那赤腳醫生有些水平。等我先去看看,實在不行回來再喝感冒沖劑。”
見熊佳仍要反駁,簡攸寧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
熊佳噤聲。
牛大花立刻點頭,她是最不想簡攸寧出事的人了,“先喝點熱乎的去去寒,然後我再帶你去找賈至清。”
說完這話,牛大花心裏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和這個小姑娘說過賈至清的名字,對方又是怎麼知道的?
思來想去,沒有想出個結果,她只好作罷。
熱情地把張羅了一早上的早飯端上桌,等兩人吃過後,牛大花甚至都沒洗碗,就帶着簡攸寧去了賈至清的住處。
穿過兩條蜿蜒曲折的小路,簡攸寧就見到一所孤零零的老房子,她緩緩環視四周,目光凝了凝,默不吭聲地跟在牛大花的身後。
牛大花還沒走近,就大聲嚷道,“老賈頭,老賈頭,我有事情要找你。”
顯然是村裡人獨有的招呼方式。
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賈至清佝僂着腰,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臉上帶着不耐煩之色,可當目光觸及到牛大花身後的簡攸寧時,他呼吸一窒,問道,“怎麼了?”
牛大花連忙把簡攸寧推了出來,“昨晚下了雨,小姑娘沾染了寒氣,整個人都不舒服,你幫着看看。”知道賈至清不太喜歡麻煩,她又叮囑了一句,“這小姑娘救了我家寶,老賈頭你可上點心。”
賈至清的瞳孔驟然縮了縮,心中似是有了些許的猜測。
但他面上絲毫情緒不露,他轉身向屋內走去,“進來吧。”
簡攸寧偏頭看向牛大花,“回去的路我已經認識了,寶子還在家裏等你照顧呢,大嬸,你就先回家吧。”
她從賈至清的身上察覺到了一股隱晦的波動,這下更是證明了微信圈中的資料是真實的,不等牛大花回答,她又壓低聲音對熊佳道,“你昨晚不是說要繼續幫我打探消息的嗎?現在快去。”
寥寥幾句話就想把兩人打發走。
牛大花先是猶豫了下,雖然簡攸寧很重要,可更重要的還是家裏的寶,萬一在她不在的時候磕着碰着那就糟了,有這一層擔心在,她立馬同意,“行,萬一不記得方向,隨便找個村民指路就成。”
村子就那麼大,也不會走丟的。
而熊佳自打方才簡攸寧給過她眼色后,就明白簡攸寧的一舉一動都是藏着深意的,她蹙眉看了這又老又破的房子一眼,才忍住做拖油瓶的打算,認真道,“那我去幫你問問。”
可能是她太愚鈍了,什麼也沒有發現。
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簡攸寧才循着賈至清走入屋內。
屋裏的佈置簡陋至極,除了一張陳年的老木床,只擺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個黑黢黢的香爐,點燃的香無色無味,甚至還能聞見屋裏幾分霉味,牆角邊上放着一堆的中藥草,倒是清清爽爽,像是晒乾的。
賈至清不知從哪裏給簡攸寧找來了一張椅子,自己坐在桌子的對面,還沒看病就篤定道,“我從醫那麼多年,自認為有幾分望聞問切的本事,你的身體好着呢,說吧,究竟找我幹什麼?”
簡攸寧覺得有些遺憾。
賈至清明面上是一位赤腳醫生,可他研習了玄學一輩子,在此道上造詣極深,比廖大師也差不離,可偏偏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她眼神閃了閃,並沒有回答,相反,她伸手指了指香爐,“我可以問問那香是幹什麼用的嗎?”
賈至清渾身的氣息頓時變得陰沉,剛剛他就有了猜想,如今對面這個小姑娘的話一問出來,他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意有所指回道,“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
“無知才能活得久啊。”
簡攸寧指尖微顫,即便鎮定自若也無法隱藏那一絲驚駭,兩人什麼都沒有說,可誰都知道對方的意思。
賈至清竟然明晃晃地承認了。
見窗戶紙已經挑破,簡攸寧也不藏着掖着,直白道,“你這麼做,實在是有違天道,會受到天譴,而且那些村民都是無辜的,你竟然真的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個個去死!”
她不知道賈至清是從哪裏找到神明的存在,甚至還完成了極其刁鑽與苛刻的條件把神明給鎮壓了,讓神明無法散處自己的庇護之力。
桌上燃燒着的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個法寶。
賈至清冷笑一聲,“天譴算什麼,我的眼睛瞎了,腿也瘸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又有什麼好怕的,能親眼見到他們死去,我這輩子也就值了。”
他本來就該死了,是一直憋着一口氣。
“你這麼做,和那些欺負你妹妹的禽/獸又有什麼分別?”
賈至清的情緒像是被引爆了,他猛然站起身,匪夷所思地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年,他一直都保持着這個秘密,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臉色逐漸變得猙獰,配上瞎了的眼睛,令人心底生出一抹膽寒來。
簡攸寧看着他,眸中不帶任何的情緒,重複道,“你想想你妹妹若是知道了你做的這些事情,她會怎麼看你?”
再一次提起妹妹,賈至清咆哮道,“你不要提她,她已經死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他和妹妹從小相依為命,兄妹兩人相互扶持,雙雙考上了大學,他學的是醫學專業,妹妹學的是師範,畢業后妹妹選擇去了支教,就來到了王家村這個窮鄉僻壤的犄角旮旯里。
“她被那群畜生活生生奸/污了,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選擇了自殺,你什麼都不知道又有什麼資格說我?”賈至清唯一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愈發顯得恐怖,“如果我妹妹知道了,她在地底下才會心安,才能夠過的開心。”
賈至清說話之時,枯槁的右手緊握,青筋暴起,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要不是因為自己心血來潮去探望了妹妹,哪裏能知道這些。
那哭聲至今還縈繞在他的耳畔,“哥,我只是想要簡簡單單教書,為什麼這麼可怕的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好不甘心啊。臟,我真的太髒了。”
簡攸寧心裏再度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遭遇不禁讓她想起了穆老,穆老因為國家的錯誤而導致家破人亡,所以一門心思想要斷了國家的風水龍脈,讓國家傾覆,可他沒想到的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而賈至清亦是如此,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想着拉全村人陪葬。
“你太極端了,你已經被仇恨迷住了眼睛。這裏大多數的村民都是善良淳樸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妹妹的慘狀,你妹妹無辜,但你這麼做,他們就不無辜嗎?”
賈至清哪裏肯聽這些,他發出瘮人的笑,“當年姦汙我妹妹的有五個人,他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還有子孫後代,我一個也不會放過的,我妹妹受到的痛苦,我受到的痛苦,也要讓所有人嘗一嘗。”
簡攸寧還想再勸,可賈至清直接打斷了她。
“小姑娘,我看你天靈飽滿,是個有福之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摻和了,免得斷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你說是嗎?”
這裏佈置的所有東西,倘若不是玄學中人,是破解不了的。
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
只是,如果這個小姑娘真的要和他作對,那就別怪他了啊。
簡攸寧知道對方怎麼說都說不通了,但要她袖手旁觀,又是不可能的,畢竟他這麼做,影響的是許多人的性命。
既然說不通,那就只能動手了。
對方雖然玄學造詣精深,但他身體孱弱,修為非巔峰狀態,一時間她的心也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