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子,你真的不回去陪小姐過乞巧節嗎?往年你可都是陪在小姐身邊的。”沈飛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練功練得一頭汗水的沈湛,為了躲小姐,公子都在這山頭練了一天功夫了。
沈湛接過沈飛遞過來的帕子,擦拭了額頭的汗珠,淡淡開口道:“以前都以為阿清還是小孩子,沒想到一轉眼她差不多要及第了。到了這個年紀我這個做哥哥的還陪在她身邊過乞巧節,江湖人會怎麼想?這天下最堵不住的就是悠悠之口了。”
“公子的顧慮,大小姐會懂的。”沈飛接著說道,沈湛看向遠方,心情極是複雜,這麼多年呵護着成長大小女孩,居然開口和他說了喜歡他,雖然他們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可是這些年來,在他眼裏阿清都只是個長不大的妹妹而已。那晚他思來想去,想着阿清只是小女孩,從小隻有他在身邊,只要讓她知道,他這輩子不可能只對着她一個女子,或許阿清就能慢慢區分自己的情感了。於是第二日他便令沈飛發出江湖令,認定了柳貝晞在龍嘯莊裏的地位。莊裏有了第二個女子,阿清或許會懂得他的用意,沒想到的是阿清居然因為這事逃出了龍嘯庄,這大半個月的煎熬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原來平時呼風喚雨的他居然對他的阿清束手無策,那些日子他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滿腦子都是那丫頭笑着、鬧着的模樣,還有那天她哭着跑開的樣子,沈湛的心不知道怎麼突然就那麼不舒服,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江湖事和阿清身上轉個不停,完全沒有成家的心思。直到收到北都傳來的江湖令說阿清藏在萬花樓,他日趕夜趕到了北都,見到阿清那瞬間緊繃了半個月的心終於放下,可是看到那丫頭居然穿的單薄出現在那麼多男子面前,他恨不得挖了萬花樓所有男子的眼睛。想到這些莫名的情緒,沈湛的心更是亂成一團。
“阿飛,準備一下,我們回去吧!”
告別了冷漠,我一路小跑回到了莊裏,躲在沈湛門口的樹上等他許久,懷裏揣着在萬花樓時偷偷繡的荷包,這一針一線都是我自己親手繡的,終於等到了一席白衣緩緩歸來。待他要回到屋子時,沈湛突然幽幽說道:“今日去乞巧節是不累嗎?躲了這麼久還不出來?”我不出聲,手裏拿着的荷包輕輕朝他扔了過去,沈湛看也沒看過來,一手就抓住了我扔過去的荷包,看了一眼笑着說:“阿清長這麼大,終於也會拿針線了啊!”他轉過身子,朝我躲着的樹上望了望,我輕輕跳下了樹,笑嘻嘻道:“湛哥哥,你今日可是沒陪我過乞巧節呢!這荷包是我自己親手繡的,你看看好看不?”
“阿清,你的針線活還是要多練練,這荷包送給我就算了,要是以後你的夫君看到這樣子的荷包指不定要多嫌棄你了。”沈湛點了點我的額頭,他的手指冰涼涼的。
“湛哥哥,這荷包怎麼可以送給那麼多男子!你知道乞巧節如果女子向男子扔了荷包,男子又收下了,那就說明他們情意相通……”我一臉正經的說道。
“你這個丫頭又在胡說了。妹妹送為兄東西那是天經地義。好了,夜深了,趕緊回屋休息。”
我看着沈湛把荷包收下了,才心滿意足回去屋裏,回到屋子裏,紅淚就端着茶水給我,絮絮叨叨地說:“小姐,你聽說了嗎?那個柳貝晞前幾日外出,帶回來了一個女子,聽說那個女子在市集賣shen葬父,柳貝晞便用她積攢的銀子將那女子買下了,外頭都傳着咱們龍嘯庄的柳小姐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呢!”我擺擺手道:“她救下那女子也算善事一件!”
過了幾日,莊裏上下都忙出忙進的,我一拍腦門才記起武林中半年一會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了,這幾日武林中各大門派的大掌事、江湖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會聚集在龍嘯庄,向湛哥哥彙報這武林江湖中半年來的大小事,以此來維護江湖的秩序。
每次武林會我都會隨着沈湛,躲在他的座椅後邊,他那把盟主座椅高高的,直接擋住了我的身影,儘管有不少嚴肅固執的老頭都明示不能如此放縱我,但是沈湛從來都不正面回應此事,也從來沒有將我趕出去,他們便無可奈何這武林盟主的,這江湖無人不知龍嘯庄的大小姐從小就是武林盟主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人。以至於這麼多年來,江湖中所有大小事,我心中更是清楚,哪個門派換掌門,哪個小徒弟勾結權勢被逐出師門,就連誰誰誰的夫人生了第幾胎都能在武林會議聽到。
到了半年一度武林會那日。莊裏的人都繃緊了神經,格外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高人。江湖中人都陸陸續續進了龍嘯庄,走向莊裏的大廳。我一大早就躲在了湛哥哥的椅子后,無所事事地拿着衣角繞着圈圈。待我等到快睡着時,沈飛向湛哥哥道:“公子,今日參加武林會的各大門派參會者已經到齊。”
“今日是半年一次的大會,這半年來幸得各位前輩鎮守江湖各地,方能保這江湖有一方平靜……”
“今日是半年一次的大會,這半年來幸得各位前輩鎮守江湖各地,方能保這江湖有一方平靜……”
我躲在座椅後學着沈湛的語氣,輕輕念出了每次的開場白,我都能想到沈湛那張臉上聽到我的話有多少無奈。
“這大半年來西域魔教更是動蕩不安,聽聞魔教教主經虎崖山與五大派一戰後已經閉關修鍊,教中大小都交由左右二魔處理……”
“是的盟主,這左右二魔向來不合,趁着魔教教主閉關期間,為了爭權奪利更是將這江湖擾得不得安寧……”
“盟主,依我看,該是我們出手的時候了,若不講這邪風壓下去,怕是不久的日子這江湖都要開始動蕩不安了!”
許久,湛哥哥開口道:“各位前輩說的有道理,這魔教一直是江湖中的一大隱患。只是不知各位是否聽聞,最近,靈山那邊似乎有動靜。”
靈山?聽到這個名字我眉頭皺了皺,靈山在九海十八山外,傳說靈山住的都是神仙,尋常人是到不了的,靈山族人不屑朝廷,不喜江湖,按理說是難以存活在這世上,可是靈山族人代代習的靈術堪比仙術,聽聞北都帝王曾為了不老術讓朝廷官員求拜靈山族,可那位官員和隨從用了大半年才過了九海就開始發現自身不對,所有人都開始衰老,他們又用了大半年回到了北都,聽說回到北都后帝王驚呆了,因為短短一年時間,他派出去的官員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回來。沒過多久,這位官員和隨行的人就因衰老而離世了。後來便傳出了靈山人都是避世的神仙,再無人敢去打擾。
聽到靈山,所有人都蠢蠢欲動了:“靈山?盟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湛哥哥示意沈飛,沈飛點了點頭,便開口道:“十日前北都一客棧內,一小二無緣無故死亡,官府向外界解釋是暴斃症。可是,這個小二真正的死因是,衰老而亡。就在死亡的一日前,這小二確確實實是一個不到二十齣頭的小夥子。只不過朝廷不想擾亂民心對外宣稱暴斃而亡。”
“衰老而亡?那不是……”
“你們猜的不錯,這世上能讓人提前衰老而亡的只有靈山一族了,這就說明,靈山人已進入北都。”湛哥哥眉頭緊鎖,低沉地講到。
他們又開始了漫長的商討會,我聽了一半跑了出來,這時候真的不得不佩服湛哥哥,每半年的武林會最辛苦的就是他了,江湖中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目,親自處理。
我跑進了竹林,躺在一棵竹子下無所事事時,突然漫天的花朵隨風飄落,我立刻跳起來,喊道:“花哥哥,花哥哥,你來啦!”這時從竹林里慢慢飄落下來一個紅衣服上都是鮮艷花朵的男子,我第一次見到花仙子,驚訝地嘴巴根本閉不上,一個大男人居然穿着大紅衣服,還長得十分妖嬈,可是也只有花仙子能將這大紅和妖嬈結合得讓人無可挑剔,還要發出讚賞。花仙子笑嘻嘻地看着我:“小清兒,半年不見,嗯,又長高了。來,告訴花哥哥,有沒有想我呀?”
“花哥哥,你每半年才來看我一次,這次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呀?”我站起身子仰着臉問道。
“小清兒真是沒良心,來來來,讓我看看,到底長胖了沒有?”花仙子說完就要捏我的臉,可手還沒有碰到我的臉,突然一陣風將我們刮分開了,花仙子一個迴旋,穩穩站住,我也後退了好幾步,跌入到一個懷抱里,回過頭,一怔:“冷漠?你怎麼在這裏?”
“久聞金聖手花仙子變得一手好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冷漠將我扶正,壓低聲音壞壞對我說道:“冷暖,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怎可能隨便讓別人碰你呢?”我白了他一眼,他現在,不是也碰着我嗎?
“倒是不知道江湖中何時出現了大人物,也敢隨便分開我和小清兒了?”花仙子說完側了側身子,便隨手扔出了好幾片花瓣,只見那花瓣速度如風,鋒利如刀,朝着冷漠就飛過來,冷漠輕輕把我一推,氣場立刻不一樣,周身都散發著寒氣,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劍,輕易地擋住了飛來的花瓣,花仙子後腿輕蹬一棵竹青,身子飛快飛出,這時他左右手都再次甩出了花瓣,不同於前次,這次的花瓣更多更密,讓人眼花繚亂,冷漠也藉著竹青輕飛上空,單手擋掉了各片花瓣,我着急地大喊:“你們兩個別毀了我的竹子!”
就在這時,一把水墨扇阻斷了二人的打鬥,沈湛的聲音伴隨着他的腳步聲緩緩傳來:“到了龍嘯庄都是沈某的客人,二位在竹林里打鬥,輸贏是小,毀了我家阿清的竹青,恐怕這丫頭會讓二位今日出不了這龍嘯庄的。”
冷漠和花仙子都收了手,二人皆落地,花仙子一甩他的紅色袖子,冷漠卻也拍了拍他的黑子衣袍,我不知道怎麼就跑到了冷漠身邊,拽着他的黑袍子問:“冷漠你沒傷着吧?”依舊看不到冷漠面具下的表情,只見到嘴角又是壞壞地笑笑,捏了捏我的臉,道:“還是你有良心!”
花仙子看了看我們,恢復了嬉皮笑臉,道:“我怎麼捨得傷了小清兒最愛的竹林,那可是我變多少花都沒辦法賠罪的呀!”
沈湛皺了皺眉頭看向了冷漠,問我:“阿清,過來,怎可不分輕重直呼獄門漠爺全名?”
“沈盟主,無礙,我與念清小姐自幼認識,這些虛名無需在意。”冷漠一臉正經看着沈湛,我沒有多在意沈湛皺着眉頭,倒是在意着冷漠的身份:“漠爺?你是漠爺?獄門漠爺那個漠爺?”
“冷暖,我叫什麼都好,在你面前都是深崖谷的冷漠,不是嗎?”我想了想,道:“那倒也是。”他叫什麼名字都無所謂,反正他是冷漠,我自幼識得的冷漠。突然冷漠低頭將湊到我耳邊,用他那壞壞地聲音低聲道:“小丫頭,我剛剛可是看得確確實實的,這麼多年來我送你的玉你都戴着,是不是睹物思人啊?”
他說話的氣息都吐到了我的耳朵邊邊,我一聽臉立刻紅了,推了一把冷漠,大喊:“你臭美!”然後跑向了沈湛。
“阿清,隨我回去,二位還是別在此耗費精力,武林會還沒結束,片刻后還將繼續。”沈湛轉過身,看都不看我,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冷淡,我向著冷漠做了個鬼臉,就跟在沈湛身後走了。
沈湛一路上都沒有跟我多說一句話,我也沒有發現沈湛此時完全黑着的臉,心裏都是想着冷漠這小子,越長大臉皮越發厚了!
等我走遠了,花仙子慢慢走到了冷漠身邊,幽幽道:“原來公子竟是這一年名震江湖獄門的當家人漠爺,人稱獄門當家人神龍不見首尾,今日居然能在這龍嘯庄見到本尊,想必漠爺這一年的準備都是為了趟入這片江湖啊!只是不知道漠爺是如何識得小清兒,別看這龍嘯庄的小姐看似孩子氣易親近,放眼這江湖的男子,除了她那個湛哥哥,也就只有我能近她身旁幾分。”江湖人都知龍嘯庄的沈念清小姐自小不喜男子接近她身邊,除了武林盟主沈湛。所以沈念清在逃離龍嘯庄的時候才會選擇了萬花樓這處地方,也難怪沈湛一開始找不到。花仙子從第一次見到小清兒的時候,小清兒也就只有十歲左右,她睜着眼睛問沈湛:湛哥哥,這個紅色衣服的哥哥今日是要娶新娘子嗎?怎麼穿的跟管家兒子娶媳婦一樣紅彤彤的?想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花仙子口中的茶直接噴出來,他看了一眼只到自己腰間的小姑娘,出口就逗她:你就是沈湛的妹妹小清兒?難道你不知道我着這身紅衣裳是為了娶你過門的嗎?小清兒一聽立刻擺擺手:我才不要,我不喜歡你。想想他花仙子行走江湖迷倒多少少女卻居然被一個小孩嫌棄了,以至他那麼高傲的人連着兩年追在她身後變着花樣討她開心,不斷被她嫌棄,才換來了今天一句花哥哥,可是今日不說小清兒任由漠爺捏了臉頰,更是沒有一絲排斥漠爺的反應,這足以讓花仙子鬱悶上好半天。
誰知冷漠直接丟下了一句話,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花仙子,他說:“那丫頭從小就跟我有肌膚之親,怎能與我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