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羽田機場的青年
金秋時節,楓葉灼灼。
日本JUST-ONLINE遊戲公司在今夏九月二十五日發佈會上,向全體媒體介紹了一款技術領先目前市面上AR技術的新手游。
這款新手游JO公司為它命名為《真的是圖案醬!》。
(AR:Augmented.Reality,簡稱AR,也被稱為混合現實,它通過電腦技術,將虛擬的信息應用到真實的世界,真實的環境和虛擬的物體實時地疊加到了同一個畫面或空間,使之能夠同時存在。)
發佈會上,JO公司聲稱《真的是圖案醬!》不僅僅是為了服務玩家這一目的而開發的,公司方認為它的理想受眾群體應該是全體國民,JO公司社長宮野直三聲稱:“做為本年度最好的AR遊戲,《真的是圖案醬!》同時也兼顧了概念衣飾AR化、概念美妝AR化和概念寵物美容AR化等多方面的功能,只要用戶佩戴JO公司同款銷售的智能感應手錶,就能實現調整碼數、自助上裝、自助試衣等虛擬步驟”……
而目前JO公司已經與老牌O氏化妝品、L牌男裝、T牌女裙和B牌運動品牌等達成初步合作意向,旨在為御宅文化者提供更舒適的生活環境,同時在發佈會上稱:此之外歡迎各大公司聯繫合作事宜……
最後JO公司聲稱,公司方決定將於2018年春假期間推出《真的是圖案醬!》,而為了給廣大使用客戶提供更便捷、完善的遊戲,公司方目前正在嚴格封測中……
……
……
東京兩大國際機場之一:羽田機場。
下午兩點,一個青年提着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從二號出口出來,高挺的鼻樑上戴着副斯文平行架的金屬色邊框墨鏡。
簡簡單單的純白色T恤和一條七分的黑色牛仔褲,讓他看起來就只是一個陽光的鄰家青年,這讓任何人都不會去想他是否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也沒什麼特殊的人來接他的樣子。
就連臉都看不完全,畢竟僅僅只是身材好自然是吸引不到太多的關注。
青年出了待機室后,走到出口一旁的陰涼處,抬起手腕來看了一眼自己的“M牌”運動手錶。手錶屏幕自動感應,在顯示過時間后,排列出一行令人捉摸不透的數字來:100\0。
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什麼步數、心率、卡路里顯示,什麼都沒有,要這真是一款運動手錶,可能會被廠商質檢的質檢員毫不猶豫地批上“不合格”的標籤回爐重造。
而青年卻面無異色,彷彿這手錶本來就是這樣的一樣,他嘴裏嘟囔着什麼,最後扯了扯嘴角抬步前往計程車站——
“什麼鬼封測系統,為了一款遊戲封測還得跑到日本來……”
木易心裏有些煩躁,但面上還是一副情緒內斂的清淡模樣,他伸出手指推推墨鏡,在將行李塞進後備箱之後坐上計程車。
“去哪裏?(日語)”司機是個戴着職業帽子的中年大叔,待木易坐穩了歪着頭問了一句,見是亞洲人也不知道是哪國的——現在還並不到中國的國慶黃金周,反而在這段日子來日本機場接的年輕人,多數都是趁着放長假提前請假坐飛機回國的日本留學生。
“呃……”木易清淡的表情破功了一瞬。
青年尷尬地笑了一下,接着手腳慌張得轉頭從背後的背包里翻找出一本壓在保溫瓶底下的小冊子,翻了好幾頁,才一臉恍然,知道司機問的是什麼,翻到“答”的那一行,跟着蹩腳的音譯磕磕碰碰地說道:“東京、東京華安酒店(日語,此為虛構地點)。”
“中國人?”司機大叔笑了,操着一口極其拗口的假國語發音友好地道,“黃金周、不是要、在下個、禮拜么?”
華安酒店是華人來日本的遊客或者臨時工作人員、學生能夠優惠居住的最大的地方(虛構)。
“黃、金周?”木易懵了一會兒,一時沒聽出來,旋即才反應過來,“哦,是,十一黃金周還沒到,我不是來玩的。”
也許是因為木易說話速度“快”了,司機大叔可能沒聽懂,大叔輕聲疑惑地“哈”了一聲,才尷尬地笑着像是一個裝叉的人被拆穿了一樣,蹦出倆假國語發音詞道:“工作?學習?”
日本司機大叔這兩個詞倒是很順也算標準,木易一下就聽懂了,但是他猜想這也許是司機經常這麼跟乘客套近乎練出來的。
木易覺得兩人的語言代溝還是太……他有些為難,出於一個沉迷遊戲到以至於成了“特殊人員”的“技術人才”的立場,他還是“不太”喜歡與人溝通、套近乎,便就寥寥地回了司機大叔道:“工作吧。”
就把頭轉向窗外,一幅不想多說話的疏遠樣子。
像是一隻孤獨的阿宅。
不,除了會定時運動之外,他就是個阿宅,一隻會在家裏買健身房器械的健康的阿宅。
這位帶着職業帽子的司機大叔也是個人精,敏銳地意識到了青年的態度,就只好訕訕地閉上嘴巴鬆開離合器開車行駛了。
其實,司機本想說幾句話套近乎,目的是為了好順勢為乘坐他計程車的遊客推薦幾個遊玩景點:一般來日本的華人裏面十個有七個都是旅遊的,剩下來三個裏面頂多有一個是長駐日本的人,才會拒絕推薦——
而幾個推薦下來,他一天的業績就達標了,剩下的完全可以分作紅利,且只是帶幾個人遊玩東京而已,既不累,又不無聊,在等待過程中還能心安理得地看幾部新出來的動漫,何樂而不為?這完全就是個輕鬆且愉快的差事。
當然,像這樣吃閉門羹也自然不是一兩回了。
現在來日本旅遊的遊客們,也大多都比最初時候的遊客精明許多了啊!
司機大叔在機場大花壇掉了個頭,駛向市區,雖然被拒絕了“好意”他有些訕訕,但他又不是不能挑遠的那條路走——即使現在公司奉行“友好外交,誠信駕駛”的座右銘。
木易也是第一次來日本,做為一個二十年來除了在出生的本市,連旅遊都沒去過遠地方的“技術人才”,第一次出遠門就是到異國他鄉,青年心中多數的情緒是惴惴不安。
這也是他下了飛機之後立馬戴墨鏡的緣故。
想到這點,木易墨鏡下雙眼的視線垂下,狠狠地瞪了自己手上的“M牌”手錶一眼:如果不是它,他現在肯定還在家裏,因為昨晚熬夜通關打遊戲而窩在柔軟的被子裏不起來,悶着腦袋做白日夢。
頭一次出遠門、剛下飛機就切身感受到語言上的巨大差異的木易,終於在心中泛起了到了慌亂後悔的情緒來。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宅男。
然而心慌意亂已然沒有半點用處了——
車後備箱子裏裝着他的行李衣物:那裏面裝着他的全部家當。
而他本人已經連帶着他“神奇”的手錶,在登記註冊了日本東京交管局資料庫的計程車後座上。
而那位“友好”的異國司機、日本大叔正開着橘黃色的計程車,在前往市區的高架上……
後悔?
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