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7章

第137章

奶老想老想你了——

宋衛軍渾身一僵,要不是早就知道自家姑娘是什麼性子,他還道小閨女這是在故意埋汰他呢。瞧瞧這話說的,哪裏是老想老想他了,分明就是老想揍他了!!

“喜寶啊,爸最近很忙的。”宋衛軍掙扎了一下,瞅着已經奔到自個兒跟前,正兩眼晶晶亮的抬頭望着自己的小閨女,愣是昧着良心扯了謊。他是真沒轍兒了,忙點兒也就罷了,要是叫他媽知道他故意躲着不回家,恐怕不就是揍他的問題了,而是直接給揍死了。

喜寶完全不懂她爸心裏的苦,聽了這話也只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一臉理解的表情:“嗯,爸你忙不要緊,我不會鬧你的。奶早先也跟我說了,讓你儘管忙,橫豎她和爺都來京市了,離得近兒,干點兒啥都方便。”

“……也對。”為什麼在這冷冽的寒冬,他的額頭卻開始往外滲冷汗?因為小閨女寬慰他的話太嚇人了。

“爸,你先等我一會兒,我擱下東西馬上就回來。”喜寶快速的回憶了一下明個兒的課程,驚喜的發現明個兒上午沒有課,要到下午一點半才有課。當下,她忙跟她爸打了個招呼,歡快的抱着湯婆子拽着挎包奔到了宿舍樓里,草草的歸置好東西后,就又飛快的跑了下來。

宋衛軍漠然的看着他閨女跑上跑下的,很想說,閨女你慢點兒好了,爸一點兒也不着急。可還沒等他開口,小閨女已經跑了,片刻后,又再度站在了他跟前,伸手挽住他,笑眯眯的說:“爸,咱們走吧,奶真的特別特別想念你。對了,我和爺奶早先都去看過你那個電影了,毛頭哥演的真好!”

“……走吧。”宋衛軍還能說啥呢?他啥都不想說了,心累。

話雖如今,可等真的上了公交車,宋衛軍還是忍不住詢問起最近兩三個月家裏的情況。

真要說起來,其實用一句話就能概括了,那就是一切都好。不過喜寶還是很能體會這種感情的,當初她剛來京市上學,哪怕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信,偶爾還會打個長途電話,可仍然還是格外的想家,尤其是想她奶。那個時候,她真的特別希望有個人能來跟她說說家裏的事兒,哪怕說一下收成咋樣,吃喝咋樣,啥都成。

將心比心,喜寶邊回憶邊巨細無遺的全告訴了她爸。

上一次宋衛軍放假還是七月中旬,他們一起去了京市周邊遊玩,吃吃喝喝逛逛,哪怕這會兒想起來還是覺得樂淘淘的。之後,到了八月初,宋衛軍就回了軍區,一直到現在。

喜寶就在公交車上,跟他說了這段時日家裏的變化。

說臭蛋會親家很順利,因為兩邊都是那種盼着孩子好的家庭,相互之間都非常體諒,連帶訂婚也沒產生任何波瀾,甚至先前還擔心十里不同俗,會因此產生一些摩擦,也一樣沒發生,兩家依的是京市這邊的規矩,在飯店裏頭熱熱鬧鬧的辦了幾桌酒,所有人都很高興。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仍在鄉下老家的宋家三房沒來,這讓他們這些知曉內情的宋家人心裏多少都有些微妙。

別忘了,喜寶也是知情人之一。

“爸,你應該知道的吧?臭蛋是三伯和三伯媽生的,他都訂婚了,怎麼……唉,過繼了就完全沒有感情了嗎?幸好臭蛋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然他該多難過。反正,要是我肯定會難過的。”

宋衛軍聽得忍不住牙疼,他大概知道一些家裏小輩兒們之間的誤會,當然其他人也都知道,只是默默的閉嘴不談論而已。

不過,說這事兒總比說那啥見了鬼的電影好,宋衛軍很快就接了口:“等你以後訂婚了,家裏人一定全都到,放心吧。”

“大伯和大伯媽在京市呀!”喜寶一臉的訝異,“三伯和三伯媽來不來又有啥關係?”

宋衛軍:…………閨女喲,咱們還是繼續談那個見了鬼的電影吧!

似乎是心有靈犀,喜寶終於放過了這個尷尬的話題,提起了臭蛋訂婚以後,全家老小齊刷刷跑去看電影的事兒。

“毛頭還是真不錯,就是有些劇情看着特別嚇人,那炮彈直接就在他身後爆炸了,好懸沒把他整個人給炸飛了。後來,我問了毛頭哥,他說那都是假的,爆炸威力連真正炮彈的千分之一都沒有,還說真實發生的事情比電影上演的還要更恐怖一百倍。”

“奶還讓毛頭把劇本給背默下來了,還有一些什麼原始的參考資料,說是上頭提供的,本來是不讓外傳的,可誰叫他記性好呢?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爺奶。”

“對了,爺還說,早知道部隊裏那麼辛苦,當年就不叫你去參軍了。奶倒是沒說啥,就憋着氣說她老想你了。還有啊……”

甭管還有沒有其他的,宋衛軍這會兒已經徹底放棄了最後的抵抗,看似是正襟危坐着聽閨女絮叨家裏的事兒,實則內心深處早已生無可戀,只想早死早超生。

不過嘛,他還是很想見一見癩毛頭那小兔崽子的!!

沒過多久,父女倆從公交車上走了下來。喜寶永遠都是高高興興的,尤其這會兒許久不曾碰面的爸回來了,又可以馬上看到她奶了,她整個人都是飛起來的,幾乎是歡呼雀躍一般的往衚衕里沖。

落後她兩三步的宋衛軍滿臉的絕望,哪怕再怎麼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在拐過衚衕口看到三四十米開外的自家院門時,還是忍不住心頭髮虛。

偏偏,他閨女已經推門進去了:“奶!我爸回來了!”

宋衛軍深呼吸,再深呼吸,除了狠狠的吸進了兩大口混着雪渣子的冷風外,心裏並沒有平靜太多。等他跟在喜寶身後,推門進去時,一抬眼就看到垂花門前,那高舉着菜刀的親媽。

更可怕的是,刀鋒上還往下淌着一滴滴鮮血。

這畫面的衝擊力太強大了,饒是宋衛軍自詡經歷過不少慘烈的戰鬥,這一眼下去,還是驚得他連連倒退,直到碰上了院門的門檻才停下腳步。

再仔細一看,宋衛軍這才發現,他媽一手舉着淌血的菜刀,另一手卻是捏着一隻公雞。當然,雞已經被成功的抹喉了,滴下來的鮮血一路從院子中間到垂花門前。

“媽?”發現了這個情況,宋衛軍稍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你還記得我是你媽?”趙紅英把菜刀揮舞得颯颯生風,另一隻手也沒閑着,可憐的公雞被抹了喉還得繼續被糟蹋,搖來晃去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公雞詐屍了。

宋衛軍默默的關上了院門,堅強的迎難而上:“媽,你咋知道我今個兒會回家?咋還特地去菜場買了活雞呢?走走,咱們先進去,您歇着,我來幹活。”

趙紅英白了他一眼:“雞是毛頭買的,咋的?你想吃?”

“毛頭……毛頭在家啊?我去找他,我找他有要緊事兒!”宋衛軍一個箭步從趙紅英跟前錯身走過,內心早已忍不住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癩毛頭那個小兔崽子拖過來好生收拾一通。

結果,他才進去,就看到他閨女仰着頭在看屋頂,下意識的順着閨女的目光看了過去:“毛頭?你咋……嘿,我說你小子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屋頂上,有個黑黝黝的人影,長得黑也就算了,還穿了一身灰黑色的棉衣,從遠處瞧,特像個黑熊精。

喜寶聽到這聲,忙替她哥解釋了起來:“我哥在掃雪呢,前些日子下了好幾場雪,昨個兒晚上又下了一場,他怕雪積得太多把屋頂給壓塌了。”頓了頓,喜寶又說,“爺說毛頭下午就來了,幹了好多活兒呢。”

宋衛軍看了眼屋頂上賣力幹活的毛頭,再瞅了瞅同樣賣力解說的喜寶,絕望的拿過擱在牆角邊的大笤帚,又走到靠在牆邊的大木梯子,三下五除二的爬了上去,陪毛頭幹活去了。

一旁的老宋頭還有些擔心:“老四你行嗎?你大哥二哥他們今年就沒敢上去,還是叫毛頭掃吧,不然回頭我喊強子過來。”

“老頭子你擔心個啥?他連火.葯庫都敢闖,怕個屋頂咋了?”趙紅英提着菜刀揪着雞脖子走過來,瞥了眼手腳異常利索的宋衛軍,涼涼的搭腔,“你看他爬梯子那樣兒,猴兒都比不上他!”

猴兒——宋衛軍好無奈,可他沒法反駁,只能在上頭應了一聲:“沒事兒,我們馬上就下來。喜寶,你進屋去,外頭冷。”

“不冷,我在這兒瞅着你們,小心啊!”喜寶也衝著上頭喊了一聲。

屋頂掃雪是最麻煩的,而且大冬天的,也不能穿得太少,可假如穿太多了,又容易笨手笨腳的出事。還好,毛頭年輕,平常又在劇組裏做各種高難度的動作,宋衛軍就更別提了,這種上屋頂的事兒在他眼裏連丁點兒難度都稱不上。

兩人一起幹活就是快,再說毛頭已經幹了好一會兒了,因此,不到十分鐘,這倆就下來了。

不同的是,毛頭是老老實實的順着木梯子,僵着身子骨下來的,而宋衛軍索性走到旁邊略矮點兒的屋頂上,先把大笤帚丟了下去,然後整個人一躍而下。

“奶?!”喜寶突然驚叫了一聲。

宋衛軍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不是平常軍區里幹活,而是在家裏,又下意識的往他媽所在的地方看去,一開始沒發現有啥異常,再順着喜寶的目光仔細一看……

趙紅英手裏的公雞脖子被擰斷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悲慘模樣。

“呃……”宋衛軍忍不住往門口瞥了一眼,認真的思索,這會兒再開跑還來不來得及。

“沒事兒,反正是小雞燉蘑菇,等下也要劈開的!”趙紅英咬着壓根擠出了這句話,然後頭也不回的進了廚房。一旁的喜寶見她爸和她哥都下來了,也趕緊跟着她奶往廚房裏去。

宋衛軍一臉絕望。

似乎是生怕他還不夠絕望,毛頭在抖落了頭上身上的雪渣子后,顛顛兒的奔到他跟前,樂呵呵的說:“叔,你可算是回家了,這些日子奶真沒少念叨你,她老想揍你了。”

看吧,這才是實話。

“你小子還敢說!”宋衛軍拎着這小兔崽子就往堂屋去。

此時,老宋頭早已提前在屋裏燒了個炭盆,家裏本來就燒着火炕和火牆,暖和得很,再加個炭盆就是想給兒子孫子驅驅寒。等看到這倆打鬧着進了屋,老宋頭還挺樂呵的:“看你倆那麼說得來,早知道就該把毛頭也過給你。這不挺好的,一兒一女湊個好。”

“別!我有閨女就夠了!”

“不幹!我才不要!”

宋衛軍和毛頭幾乎同一時間開了口,且兩人眼底里儘是滿滿的嫌棄。

最後,還是毛頭先退了一步,訕笑着上了前:“叔啊,四叔啊,我演的電影好看不?有沒有把你演得活靈活現?還有啊,明個兒我要去見導演,咱們劇組裏的主要角色打算年前聚個餐。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兒去?導演很想見一見宋衛軍本人。”

“呵呵,你覺得呢?”宋衛軍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不去,我忙着呢。”

毛頭小心翼翼的往廚房那頭瞧了一眼,見沒啥動靜,才又把頭探過去,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喜寶她功課忙,明天才周四呢,她下午有課的。你真的不跟我一道兒去?那回頭,我去跟導演他們聚餐了,喜寶也回學校了,家裏可就只剩下你和奶……哦,爺也在家。”

老宋頭在不在家真的沒啥感覺,他本來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極其偶爾才會搭個腔,而且一般還都是兒孫們剛回來的時候打個招呼,回頭又不吭聲了。可以想見,等明個兒喜寶和毛頭全都離了家,家裏大概就只有趙紅英那殺氣騰騰的罵人聲了。

宋衛軍腦補了一下明個兒的情況,即便身經百戰,他也不由的開始慫了。

“成,我明個兒跟你一起聚餐。”

“中午咱們還在家裏吃,等吃完飯,咱們仨一道兒出門,先把喜寶送回學校去,再出發去聚餐。小叔你放心吧,只要回頭你說擔心喜寶,想親自送她,奶一準兒不會反對的。”

“你倒是能耐!”宋衛軍一點兒也不感激這個混賬侄兒,試想想,要不是因為毛頭演了他,換成別人,趙紅英未必會去看,更不會知道那些台前幕後的事情。

再一看,毛頭得了他這話,非但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如同得了誇讚一般,嘚瑟的仰着頭,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德行。

晚飯,氣氛倒是挺和樂融融的,儘管期間趙紅英不止一次的朝着宋衛軍發射眼刀子,可因為有不知情的喜寶和別有所圖的毛頭一個勁兒的打岔,總算沒把晚飯吃成硝煙紛飛的戰場。

等吃完飯後,喜寶照例黏着趙紅英,擱在平日裏,宋衛軍興許還會有些吃味兒,可今個兒他恨不得閨女把她奶哄住,因此只拽走了毛頭,去小屋裏談心談人生。

……

正如毛頭早先預料的那般,有喜寶在,哪怕趙紅英想變身噴火暴龍,也會稍稍收斂一些,唯恐嚇到了她的心肝寶兒。可想也知道,喜寶是要回學校的,而宋衛軍好幾個月沒回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不能說,只待個一天就跑掉吧?

要不是有毛頭幫着出主意,宋衛軍真的要完。

不過,話說回來,毛頭那主意頂多也就只能算是緩兵之計,再怎麼折騰,宋衛軍還是遲早要完。

第二天午飯後,喜寶就提出了要回學校,她覺得自個兒能回去,而且也希望她走以後,她爸能多陪陪她奶。用喜寶的話說,她一周沒見到她奶都想得慌了,她爸一定更想念。

宋衛軍一臉僵硬的表示,他不放心閨女。

說這話的時候,他都不敢往趙紅英那邊看,好在趙紅英並不打算為難他,擺了擺手,讓宋衛軍連同毛頭統統滾蛋,又一臉愛憐的叮囑喜寶:“天氣冷,沒事兒別瞎跑,記得出門穿厚實點兒,平常多喝熱水多喝湯,別嫌麻煩盡吃饅頭包子,你都快把自個兒吃成饅頭了。”

聽到前面還好,得了最後一句話,喜寶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臉:“我像饅頭?”

“嗯,發麵饅頭。走吧走吧,趁着日頭高,天兒沒那麼冷,趕緊回去吧。”趙紅英哄着喜寶出了門,又扭頭衝著後頭吼,“還愣着幹啥?跟上啊!”

宋衛軍麻溜兒的跟了上來,落後一步的毛頭也趕緊往前走了兩步,結果在出門前,忍不住回頭多嘴問了一句:“奶,我妹是發麵饅頭,那我是啥?”

“是驢糞蛋子!!”

伴隨着一聲驚天怒吼,毛頭連滾帶爬的衝出了院門。

在衚衕口等着他的宋衛軍忍不住幸災樂禍:“你在你奶心裏頭是個啥份量,心裏一點兒數都沒有?”

毛頭衝著他叔扮了個鬼臉,然後拽起妹子就往公交車站台那頭走。

喜寶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總覺得她哥和她爸之間有貓膩,可思來想去,又鬧不明白這倆能幹啥,等上了公交車后,索性直接開口問道:“你倆咋了?”

“沒咋,等下我帶四叔去參加劇組年前聚餐,我們那個導演,老早以前就想見見英雄本人了,偏偏他早先說啥都不願意出來,導演總說,沒見過本人就拍電影,心裏老沒底了。”

宋衛軍心道,沒底你倒是別拍啊,拍都拍了,現在心裏沒底的人輪到我了!!

一路上,喜寶就覺得這倆人在用眼神互懟,還聽到她爸用特別溫柔的聲音勸毛頭,回頭放假了可以再去軍區里歷練一下,身為親叔叔,無論如何也會幫他開這個後門的。毛頭也回答得格外客氣,表示後門開一回就夠了,好鋼要用到刀刃上,不緊要的地方就沒這個必要了。

頭一次,喜寶覺得自個兒的腦子可能不太夠用,反正她完全沒聽明白。更準確的說,字面上的意思她是聽懂了,可總覺得這些話是話裏有話。

於是,等公交車到站了,她只能頂着一頭霧水下了車,跟她爸她哥道了別,婉拒了送到校門口的建議,直接轉身跑了。

……

稍晚些時候,毛頭帶着宋衛軍去了劇組聚餐的飯店。

按說,這電影老早就殺青了,全國各大影院都上映結束了,還聚個啥餐呢?可這回真的不同,接戲的導演雖然是圈子裏的老人了,卻是頭一次得到上頭這般重用。跟後世不同,此時的商業片儘管更為賺錢,可有名氣的導演卻更願意接手這種主旋律電影。有一就有二,導演希望再接再厲。

其他演員的想法也類似,就有那格外能來事的人起了頭,打着年前小聚的名頭,召集了同組的演員,又叫上了幾個圈子裏的好友,湊在一起弄了個聚餐。

在這裏頭,資歷最淺的人就是毛頭了,可架不住人家背後有人!

聚餐還未開始,導演帶着副導以及看好的後生小輩正在往飯店那頭趕,他帶的後生小輩不是別人,正是他親戚家的孩子,也管他叫一聲叔,因為本人挺有潛力的,又是親戚關係,他也願意拉拔一把。

“叔,那麼好的一個片子,怎麼就讓個新人來演了?聽說他還沒畢業呢,頭一次就演了個男主角?我的資歷難道不如他嗎?”

“你想知道?想聽實話?”

“這是怎麼個說法?”

“人民英雄是他叔,他叔點名非要他來演,不然就不拍這個電影,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導演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見時間還有多,又抬頭繼續說,“不過本來也沒你啥事兒,就算讓我來選,我也不會選你的。”

說起這個,導演本人也有些唏噓,他當初接到劇本的時候,男主角就已經給定了下來,在這之前,他連宋社會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等於說,導演是先知道要由宋社會出演男主角,然後才認識了這個人。

當然,細則就沒必要說了,導演只是想讓侄兒知道,就算沒宋社會,這個角色也輪不到他。

即便如此,那人也已經驚呆了。

演藝圈裏各種後門後台都是尋常事兒,裙帶關係簡直不要太多。可他絕對是頭一次聽說,還有人把裙帶關係弄到英雄本尊身上去了。

也對,人民英雄是宋社會他叔,而這種個人傳記形式的英雄電影,都是必須由英雄本人授權同意的。所以這麼說也沒錯……

——沒錯個鬼啊!!

——還能不能按着套路來啊!!

直至到了飯店,見到了比電影裏更黑的毛頭后,他才默默的接受了事實。長得丑又怎樣?架不住人家後台硬。

導演也看到了毛頭,同時注意到了他身邊的中年男人,先回想了一下,確定以往沒見過這人後,又忍不住注意起了這人的氣質。

氣質這東西,聽着似乎挺虛無縹緲的,可同樣都是人,就是有人氣勢三米八,有人卻是畏畏縮縮的一副上不了檯面的樣子。導演看多了圈裏的情況,這演畏縮容易,演出那種江湖大佬的氣質,卻是難上加難,偏偏這人隱約還給人一種壓迫感,一看就來歷不凡。

“宋社會,這是你……朋友?老師?”朋友其實不大可能,倆人明顯岔了個輩分,老師更不可能,京電的老師他還能不認識?

毛頭笑嘻嘻的湊上來:“導演好,副導好,這位嘛,容我先賣個關子,您猜一猜這是誰?”

讓猜的話,那就是有可能認識的人。

橫豎閑着也是閑着,導演很給面子的猜了幾個名兒,當然答案肯定是錯的。正當毛頭打算揭曉謎底的時候,宋衛軍忍不住搗了個亂,突然開腔道:“您就是拍我那部戲的導演?我這侄兒特煩人,給您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對了,我是宋衛軍。”

導演:……………………

這一刻,導演是懵逼的,結結實實的給懵了。

憑良心說,再讓他猜一百回,他都保證猜不着。不是沒往那方面想,而是因為他第一次見到演員比要飾演的英雄本人丑的,還是丑那麼多的。其實吧,原本宋衛軍也談不上有多帥氣,他的五官只是普通,就是合在一起,配上他那通身的壓迫感,給人一種格外精神的感覺,是那種存在感特彆強的人。

而最最重要的是……

跟毛頭站在一起,兩人一對比,宋衛軍簡直太帥了。

“終於見到您了!”導演不愧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在腦子一片空白之後,還能繼續找到話寒暄,“您就是宋衛軍呢?太好了太好了,我老早以前就想跟您見上一面了,今個兒可算是見到英雄本人了!太好了,我太激動了!”

“你好。”眼瞅着導演都快激動的落淚了,宋衛軍還能說什麼?他以前只是覺得毛頭腦子有問題,現在見到了導演,他果斷的改變了原先的想法。

——哦,原來不是毛頭有問題,而是演藝圈的人都有些問題。

然而這僅僅只是個開頭,在導演萬分激動的介紹下,陸續趕到的演員們都紛紛圍了上來,親眼目睹了英雄本尊,並且一一同他握手寒暄,每個人都是熱淚盈眶,彷彿見到了自己的信仰。

要不是服務員再三催促,宋衛軍很懷疑,這幫人都忘了自己的來意,把好好的聚餐都快搞成見面會了。

及至入了飯桌,導演、演員以及其他受邀者還是一副激動難耐的模樣,宋衛軍已經忍不住想跑路了。再一看毛頭,這貨吃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完全沒注意到他這邊的情況。

沒辦法,毛頭雖然是主角,可他沒這個自覺,早不早的就躲在角落裏開吃了。而宋衛軍,則愣是被導演拉到了主座上,兩人隔了一條鴻溝。

偏導演還在那兒絮絮叨叨的說著:“聽說當初是您強烈要求宋社會同志出演男主角,也就是您本人的?您可真有眼光,這個人選選得好。”

宋衛軍:…………你好好說話!誰他媽的強烈要求他演了?

“哦不,導演您可能有些誤會,這事兒吧,是我媽覺得毛頭這孩子不錯。毛頭,就是宋社會,他在拍攝過程中沒少給您惹麻煩吧?”

“沒有沒有,他很好,特別敬業,是個相當上進且不怕吃苦受罪的好同志!”

“……那就好。”

這頓飯,平心而論,飯菜真的挺好的,畢竟是比較上檔次的飯店。可宋衛軍吃得老胃病都快犯了,實在是太難受了,他真的真的一點兒也不想聽別人誇讚毛頭那個小兔崽子。

好不容易聚餐結束了,宋衛軍黑着臉把毛頭揪在一旁:“你啥意思?我看這樣好了,放假來我那兒,上次是酷暑,這次是嚴寒,都得訓練一下,不然要是下回再拍英雄電影,你咋辦?”

毛頭深深的認為,他叔就是故意針對他,不過轉念一想,這話也沒錯:“嗯,我忙完這段就去找你。等下回要是再有類似的獻禮片,記得一定要推薦我!”

“成!”宋衛軍一口答應。

他多偉大啊,為了國家沒結婚沒孩子,一輩子都奉獻給軍隊了,結果這麼光輝偉岸的角色就叫毛頭給糟蹋了,說啥都不能叫戰友們倖免。

話說回來,他隱約記得上回聽那誰說過,明年獻禮片要拍海軍了?謝八一,呵呵呵呵……

儘管毛頭瞧着一副不靠譜的模樣,可事實上他還是說到做到的。一周不到點兒,他就去軍區那頭報了到,因為已經有一次記錄了,這回比上回容易太多了,他直接被領到了宋衛軍跟前,再一次經歷了慘無人道的特訓。

與此同時,國家隊體育訓練基地里,又一次被打爆了電話。

“春晚?咋又是春晚呢?這不是離過年還有好久……哦,是不久了,可你們這不是瞎折騰嗎?上次費了那麼大的力氣請了人過去,也就在台上站了半分鐘,幹啥呢?哦哦,這回是談話節目……啥玩意兒?!談話節目?!真人訪談?!不不不,我們過年需要集訓,特訓。對,是全封閉式加急特訓。真的很抱歉,這是上面的意思,為了下屆全運會提前做好準備。嗯,再見。”

掛掉電話,田徑隊的總教練長出了一口氣,回頭交代下屬:“所有邀請齣節目的全部拒絕,無一例外。”

下屬擦了擦額頭上那並不存在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如果是邀請別人呢?不一定是宋濤吧?”

“咱們田徑隊除了宋濤還有其他知名的運動員嗎?”總教練反問道。

“呃,您說得對。”

其實,知名運動員還是有的,就是沒臭蛋那麼出名。畢竟,運動員要想刷知名度,只能在各個大賽裏頭刷。偏偏整個田徑隊裏,除了臭蛋以外,其他人所獲得的獎項,最高的也是在全運會裏的。要是擱在上屆奧運會之前,全運會絕對是大賽,可跟奧運會一比,那就真的不算什麼了。

這麼說吧,全運會的各個比賽項目前三,幾乎十之八.九都被國家隊包攬了,即便偶有例外,叫底下的省隊摘奪了桂冠,那國家隊也會在第一時間申請把人調過來。臭蛋當初就是在全運會的青年組比賽里嶄露頭角,連省隊都沒回,直接就被國家隊扣了下來。

所以,全運會金牌在國家隊這邊的意義,屬於沒有的不是新人就是成績不佳,而有的卻真沒啥好稀罕的。

“唉,宋濤那情況太特殊了,但凡他記性稍微好點兒,我也不至於扣着人不放。春晚嘛,國家電視台的節目,是該支持一下。”

“總教練,我聽說京市電影製片廠那頭,還打算拍個奧運健兒的電影。”

“就不能讓他們再等幾年?咱們國家第一次參加奧運會,還鬧了不少是非出來。下一次吧,也就兩年光景了,八八年奧運會還是在隔壁舉辦的,離得也近,氣候也適宜,我相信到時候那幫小兔崽子們,一定會發揮更出色的。尤其是宋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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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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