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九月的京市悶熱依舊,連着半個月光景都是艷陽高照,這倒是方便剛開學不久的大學生們洗曬收拾兩月不曾使用的竹席薄毯,不過也確實叫人有些吃不住這秋老虎的威力。

喜寶開學頭一周倒是回家去了,可打從第二周開始后,她就又陷入了忙碌之中。

首先擺在眼前的,就是她入黨的事兒,以及受到上頭領導表彰的事兒。這入黨,按說哪怕是京大的學生,也極少會在大三剛開學就通過申請的,像喜寶這樣,只要她接下來別出什麼岔子,入黨的事兒全是板上釘釘了,尤其她還有領導嘉獎作為附加分。

一同參加奧運會的師姐們都沉默不語,其實她們都很想說點兒啥,說說這位宋同學壓根就沒幹啥翻譯工作,或者說她頂了別人的班,去了風頭最盛的田徑隊啥的。可最終,她們還是住了嘴,想着去年那會兒潑冷水反而把自己送進醫院的倒霉蛋,以及在奧運會把自個兒摔成了骨折連留學的事情都只能暫時往後挪的嚴同學……

算了,還能咋樣呢?總覺得這姑娘有點兒邪門。

也是巧了,因為除了喜寶和劉曉露是在讀學生外,其他有幸一同前往美國的,無一不是應屆畢業生以及在讀研究生。前者畢業了就安排去各個單位上班,奧運會的經歷足以叫她們每個人都面上有光,後者因為研究生和本科生原就不待在一塊兒,加上隨着改革開放的進展,全國上下哪裏都需要翻譯人才,忙着學業的同時還要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加上中間到底歇了半個月,誰也沒那個想法去瞎折騰。

有這個工夫,還不如多背幾個單詞,多翻譯幾本外國文學著作。更別提,現在需要翻譯的不單是文學著作,還有各類科研成果,單就是醫學方面的,就足夠讓他們加班加點翻譯個好幾年了。

喜寶也接到了任務,她跟劉曉露一樣,都被要求在課餘時間翻譯著作。考慮到她們的年紀和學業,不敢給那些精確度特別高的原文書,給的都是一些國外的優秀文學著作。

當然,也不是叫人做白工的,屆時會按照翻譯的篇幅算錢,而且價格不菲。

這種翻譯任務,簡直就是給喜寶量身定做的,只因她雖然平時也有苦練口語,可畢竟沒有語言環境,光靠磁帶其實作用不是很大,尤其她本人的性子就有些悶悶的,就是用母語跟她聊天,也經常聊着聊着就語死早了,讓她當即時翻譯,就跟帶了個機械人一樣,哪怕翻譯並不會出錯,可她那種一板一眼的翻譯方式,常常弄得兩邊皆無語。

所以,還是對着原文書更適合她,再說她也確實坐得住。

反觀劉曉露,那就不是一般般的慘絕人寰了。

首先,她坐不住。其次,她的詞彙量並沒有喜寶那麼大。再然後,文學著作不是日常口語,除了冷僻詞外,翻譯成中文後,還得稍稍潤色一下,不然原文念起來美如詩畫,直接給翻譯成大白話,咋整?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劉曉露的人生規劃里,真的沒有當文字翻譯這個目標。

“宋言蹊,你休息會兒,跟我說說話成不?我覺得我快要瘋了。”

劉曉露真的很崩潰,倒是喜寶,笑着抬頭看了她一眼,取了擱在一旁的書籤夾在了書頁里,合上書本后,衝著她招了招手:“那咱們去窗戶那邊透透氣吧,這天也真是怪熱的。”

“成成!你說啥都成!等下回宿舍了,我請你吃雪糕!”劉曉露一疊聲的說著話。

她倆這會兒是在教學樓的空教室里,中午時分,幾乎所有的教室都是空着的,畢竟這會兒才剛開學不久,即便要用功,也不差這麼點兒時間。也就只有她倆了,不想去人擠人又熱得夠嗆的食堂,索性避開人群,下課後直接找了個空教室翻譯。當然,吃的是帶了的,劉曉露帶的是餅乾,喜寶則是羊角麵包,配上蜂蜜水,倒也吃得美滋滋,畢竟這倆都不是會苛待自己的人。

“你翻譯幾頁了?我真不想接這個活兒,王丹虹還瞪我,她瞪我幹啥?我恨不得都推給她做!”劉曉露好絕望,她能考上京大,代表她的成績很不錯,可成績再好也不一定就是喜歡讀書。說白了,她就是拼一把,想着咬牙熬過去了,將來就能有好前景。

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比高考更磨礪人的事兒……

喜寶聽着她的抱怨,淡淡笑了笑,也沒說具體的頁數,畢竟這個本來就不是按照頁數來算的,只隨口道:“萬事開頭難,等多看幾本原文書,興許你就練出來了。”

“我覺得不大可能……”劉曉露依舊生無可戀,輔導員說這個是國家交給她們的任務,還說是看重她們才委以重任的,所以她就算想推卻都推不了,哪怕給她爸掛電話,她爸也只會兇巴巴的吼她,叫她別辜負了領導人的期望。

劉曉露很崩潰,就這點兒事情還能扯上領導人?

又見喜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猛的想起早以前常看到喜寶手裏捧着原文書看,頓時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早就習慣看這個了?以前我見你看書,也很少查字典……天,你詞彙量有多大?”

“我只是不喜歡一邊看書一邊翻字典。”喜寶笑道,“再說我先前看得是普通的外國小說,沒有幾個冷僻字。你看,我翻譯的時候不也總是查字典嗎?小說可以根據上下文理解詞義,就算第一遍不大理解,從頭再來也沒事兒。”

“道理我都懂,可我不適合干這種案頭工作。”劉曉露更絕望了,趴在窗戶上往遠處瞧,“不說這個了,你上周回家幹啥了?你奶是不是又給你做好吃的了?”

“對呀!”喜寶點了點頭。

“那你這周不回去沒關係嗎?雖然上頭不急着要,可我總覺得輔導員不會放過我們的。”

“別這麼悲觀嘛,你要相信熟能生巧。至於我奶……”喜寶面上的神情有些許微妙,及至劉曉露看過來,才繼續道,“她拉着住在附近的幾個鄰居報名參加了腰鼓隊,據說等排練好了,還要登台演出。還給我爺弄到山海公園那地兒,叫他跟着其他老爺爺學打太極拳。不單這樣,她還見不得我大伯二伯閑在家裏,正琢磨着給他們報個啥老年識字班上上。”

劉曉露目瞪口呆。

“你奶……多大歲數了?”

“一六年生人,今年算是虛歲六十九了,我老家那頭講究過壽過九,家裏正琢磨着明年給她大辦一回。”喜寶老老實實的答案。

於是,劉曉露更驚訝了,年近七十的老太太啊,不但自個兒跑去了腰鼓隊,還能忽悠其他老太太一道兒去,給老伴找了事情不算,還琢磨着給兒子報名……老年識字班是什麼鬼?!

提起這個事兒,喜寶也有些迷茫。

事情起因還是她那留守在鄉下老家的三嬸袁弟來。

據說,袁弟來堅定的要求扁頭考大學,而且還幫着指定了學校,就是喜寶所在的京大,還制定了“周密”的學習計劃。對於袁弟來推崇自個兒母校的事兒,喜寶還是挺高興的,她也覺得京大比其他大學好,無論是學校的整體環境,還是學習氣氛,亦或是老師同學等等,都相當得完美。然而,她還是打心底里同情扁頭。

扁頭他不想學啊!

喜寶沒有那種非逼着人上進的怪癖,亦如當年毛頭死活要上電影學院,她照樣覺得這個不錯。扁頭不喜歡扎在書堆里,就好像她不喜歡扎在人堆里一樣,為啥非要擰着來呢?再說了,家裏現成的例子擺在眼前,強子和大偉不就是念完初中不念了嗎?如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何必非鑽牛角尖呢?

不好意思說家裏長輩的壞話,喜寶只能委婉的告訴劉曉露:“就是家裏長輩想要我堂弟上進,我奶寵着我堂弟,覺得不上進也沒啥,偏我大伯和二伯覺得上進也不錯,就這樣……”

“你奶就想送你大伯二伯去上學?”劉曉露突然弄明白這個邏輯了,怎麼說呢?理順了以後,彷彿覺得也能接受?

“就是嚇唬人的,只要我大伯二伯別再勸了,我奶也不會再提。”

“那要是不怕死的再提呢?”劉曉露追問道。

喜寶給了她一個眼神,自行體會。

其實,宋衛國和宋衛黨也是無辜的,強子和大偉出息是一回事兒,可家裏其他孩子想上進肯定是好的,誰叫那動蕩的十年已經過去了,現在最講究啥?讀書才有出息!哪怕那是隔房的侄兒,將來要是能有出息,面上也有光。

所以,一個多嘴,他倆就說了幾句,說啥孩子上進挺好的,哪怕他現在不願意念書,當爹媽的狠逼一下,興許就逼出個大學生來了呢?等孩子以後長大了,還得感激爹媽,尤其是袁弟來這個當媽的。

趙紅英當場就呵呵噠了。

‘你倆這麼能耐,怎麼著也不能比扁頭差,就從今個兒起去給我念書,扁頭還有五年高考,我給你倆十年時間,要求不高,隨便考上哪個大學都成,大專也成。’

幾句話下去,宋衛國和宋衛黨瞬間慫了,決定誰家的孩子誰來教養,他們還是給兒子幫忙去吧,哪怕看看倉庫也比一把年歲上學來得強。

雖然喜寶那眼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可劉曉露還是看懂了,心下當即就把腦海里那個身形矮胖餅臉老太太的形象拔高了不少,這力度,簡直就是說一不二的老太君嘛,擱在古代,保不準就是另一個佘太君。

正琢磨着呢,就聽喜寶招呼道:“休息夠了,繼續翻譯吧,老師還等着要呢。”

劉曉露瞬間生無可戀。

此時的“佘太君”有點兒懵。

她剛從強子口中得知,喜寶昨天傍晚給他去了電話,說接下來幾周會特別忙,大概沒啥機會回家了,讓她奶別擔心。

趙紅英還真不咋擔心喜寶,哪怕她知道小孫女是個缺心眼兒,這不是還有老天爺看着嗎?去老美的地兒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待學校里能有啥事兒?你說念書很辛苦?那也得分人,換成強子、大偉、扁頭幾個,那確實辛苦,喜寶就無所謂了,她樂意得很。

然後,強子就告訴她第二個消息。

“喜寶那事兒本來是不着急的,我這兩天正忙着呢,本想着過兩天再說,結果可好,三嬸打電話來了。咋樣?我載奶您去我店裏?她說她有特別要緊的事兒跟你說,我聽那語氣不大對頭,您受點兒累去瞅瞅?”

這才是叫趙紅英愣神的原因,可以說,袁弟來進門有二十來年了,還是頭一次聽到她指揮人來喚自己,關鍵是,農忙都過了,還能有啥要緊事兒?

“扁頭又考砸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理由了,可這事兒找她有啥用?她要是會教孩子功課,為啥家裏能連着出仨傻兒子?

“這才剛開學,初中開學再早,那也還不到期中考的日子。”強子就算再學渣也是念過書的,老師的那些套路他都懂,哪有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就考試的?真要是這樣,學生們還不都去跳河了?

才開學當然是玩玩玩,過了期中考,那慘烈的分數倒是能讓人渾身一震,然後就可以稍稍用功點了,這樣期末考試的時候不至於太丟人,畢竟之後就是過年,怎麼著也要拿個不挨打的成績回家。

還真別說,這個邏輯也沒問題,反正趙紅英被說服了。可要不是扁頭的問題,那恐怕是家裏真的出事兒了。

被強子載去了店裏,趙紅英心裏還是有些惶惶不安的,想着別是老三咋地了,秋種開始了,別是貪幹活累暈了吧?她年歲大,依稀記得年輕那會兒,有長工給地主幹活,幹着幹着就一頭栽倒,直接沒救回來。又想着,也許沒那麼糟,大概是她不在村裡,叫其他人欺負上門了?再不濟就是幾個小兔崽子闖禍了,不知道這回是打破了學校的窗戶玻璃,還是剪了人家小姑娘的辮子……

急吼吼的趕到店裏,趙紅英二話不說撥通電話,在經過了一段明明不算長可她覺得格外漫長的等待時間后,聽到大喇叭聲匆匆趕過來的袁弟來接過了電話。

“喂!媽!”

趙紅英忍不住沒罵人,這可真不容易,多年下來她都已經習慣了聽到袁弟來的聲音二話不說先懟回去。不過,事實上她也沒忍多久就是了,因為她很快就知道了老家發生了啥事兒。

“媽我跟你說,扁頭他找了個對象!”

去他娘的!!

正要破口大罵的趙紅英,被袁弟來接下來的話吸引去了注意力:“這孩子咋能這樣呢?他才多大啊!才十三,才上初二呢,談啥對象?他懂個球!媽,回頭他要是給你打電話,你可別理他,別慣着他。他這個年紀該幹啥?就該好好讀書!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啥?不能等考上京大以後再說?媽你可記住了,一定要記住,回頭幫我一道兒說說他,可不能我在這邊勸,你在那頭給我拖後腿。說好了,咱們可說好了!”

誰跟你說好了?

哪個傻子跟你說好了?

還不能拖後腿!這些年,誰在一直拖老宋家的後腿,你自個兒心裏就一點兒數都沒有?!

一個沒忍住……當然,事實上趙紅英原本也沒打算真的忍下去,她直接舉着電話聽筒就破口大罵,嚇得剛買了杯涼茶打算遞過去的強子,一個手抖直接潑了自個兒一臉的涼茶。

強子:……那麼多年了,奶您還是不減當年風範。

這邊,趙紅英氣炸了,當然不是氣扁頭談了個對象這事兒,雖說看着歲數是早了點兒,可這是重點嗎?急吼吼的叫她大熱天正中午的往這邊跑,一路上嚇得她心都跳出來了,還以為家裏出了啥天大的事兒,傻子們不知道又捅出了多大的簍子來,結果居然是扁頭談對象了?!

那邊,袁弟來從未有過的正義凜然。

對,她覺得即便自己以前錯了千萬次,最起碼在扁頭談對象這個事情上,她是正確的。所以,她人生第一次如此理直氣壯的跟趙紅英對話,要求對方協助配合,目標當然是,斬除路上的一切荊棘,為扁頭鋪就一條通往京大的康庄大道。

就是這樣。

趙紅英和袁弟來隔着千山萬水,來了場經典的雞同鴨講般的對話。興許是因為電話限制了趙紅英的發揮,又或者乾脆就是袁弟來知道她如今是無比安全的,加上她愛子心切,倆人愣是懟了個難捨難分,最終以平局告終,誰也沒說服誰。

袁弟來的態度很明白,她不準扁頭談對象,當然不是針對談對象這個事兒,而是希望扁頭專心學業。

‘我不準!不準不準!你給我分手!立馬分手!’

‘你給我聽着,在你比臭蛋更厲害更出名之前,不許處對象,只能學習,不停學習,不要浪費時間在任何事情上面。聽到了沒?’

‘別說十三,就是二十三、三十三也不準!先發財,再找對象。強子和大偉倆傻子都能那麼出息,臭蛋就更不用說了,還有喜寶,一個丫頭片子都能考上京大,你憑啥連他們都不如?’

‘不然這樣,給你五年時間,到你十八歲,你給我掙十萬塊錢來。不行吧?為啥人強子和大偉能做到,你就不行呢?那你就給我好好念書,學習,考京大!’

‘乖啊,聽媽的話准沒錯,等你考上京大以後,媽再慢慢教你。你現在就給我學習去!學習!!!!!!!!!!’

扁頭:……我選擇死亡。

之所以沒趕在袁弟來之前給趙紅英撥來求救電話,那是因為扁頭沒找到機會。

自打袁弟來把扁頭從老袁家揪回來后,就對他進行了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視。哪怕開學了,也堅定不移、風雨無阻的天天接送。還不是送到學校門口那麼簡單的,非給他送到班級里或者辦公室,親手交到班主任手中。有時候班主任老師不在,她就直接拖着扁頭殺上校長室,逼着校長接手后,這才放心的離去。

她還有她自個兒的道理。

‘扁頭啊,當初媽對你臭蛋哥都沒那麼好,你得惜福。’

可惜,扁頭並不惜福,他還是比較想選擇死亡。

都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扁頭沒有爆發,也沒有滅亡,他就抽空談了個小戀愛。

這年頭還沒有早戀這個概念,再說扁頭這歲數吧,擱在後世確實是個孩子,可在鄉下農村裡,擱在條件一般的人家裏,十來歲早就可以下地幹活了,早幾年還能賺一半工分呢。哪怕是現在好了,村裡還是有很多人念完初中就不念了,直接結婚的更是多得很,有些更早的,念完小學再幫家裏干一年活就琢磨着相看親事了。所以,單論年歲,也不算特別出人意料。

用扁頭的話來說,他們班談對象的人多着呢,也沒見別人家的爹媽反對!

可袁弟來不管,她堅定不移的反對到底。

甚至為此,已經打算好了,跟趙紅英打過招呼以後,她就要去扁頭所在的初中了,這回不是接扁頭回家,而是打算以後都跟他坐在一個教室里,用實際行動表明她的態度。

不準談對象!只准學習!!

自然,這通所謂打招呼的電話最終不歡而散。

袁弟來氣呼呼的摔了電話,往學校去了。而趙紅英在掛掉電話后,衝著剛把自己捯飭好的強子上上下下好一番審視,半晌才從牙縫擠出一句話:“扁頭談了個對象。”

強子有點兒懵:“啊?誰……扁頭?!”

“咱們家最丑的和最傻的,都談了對象。”趙紅英十分感慨,“真沒想到啊!”

“最傻的難道不是臭蛋嗎?奶,我覺得扁頭那孩子挺機靈的,不傻。”強子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愣是沒找到重點,隨口接了一句。

這下就有點兒糟了。

趙紅英呵呵噠:“是啊,最傻的是臭蛋,我看你跟大偉也不比臭蛋強!扁頭是挺機靈的,比你們幾個傻子強多了,起碼下手快,不用他老子娘操心將來娶不着媳婦兒。”

“我看三嬸挺操心……不不,奶您說得對,您是正確的,您就是這個!”拍馬屁得趕緊,稍稍晚了點兒,那就有可能拍劈叉,強子立馬把臉皮拋開,都說想賺大錢就得給人當孫子,更別提在他奶跟前,他原本就是孫子啊!

狗腿一般的把他奶又送回去,連帶好茶好水的一通伺候,強子這才得以升天……哦不,放歸自由。

他已經想明白了,京市跟他犯沖,哪怕一個月出外勤二十九天,剩餘一兩天也會大難臨頭,還是趁早跑路吧。

最慘的還是扁頭,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跟他親媽成了同班同學。咋說呢?即便可以不把同學們之間的玩笑話當回事兒,這上課時候,坐在最後一排的親媽那如芒背刺般的眼神,就這麼扎在他身上,他完全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氣。

爺啊!奶啊!

你們咋不幹脆把我一塊兒帶走啊!!

或許是扁頭的悲傷感動了天地,老天爺不忍他一人受罪,讓遠在京市的哥哥姐姐們也跟他一起遭了罪。

這一回,強子倒是得以逃過一劫,因為他上了南下的火車。毛頭因為在開學后又另外找了個劇組,雖然只得了個小龍套,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背台詞、練演技,暫時沒空回家,再說他是有對象的人,這把火燒不到他身上來。再就是喜寶了,她忙,她還在念書,也順勢避開了過去。

其餘的……

重點其實就是大房的春梅和二房的大偉、春芳,這仨年歲長的。

早先知曉毛頭談對象時,宋衛國和宋衛黨都還挺淡定的,畢竟毛頭的聰明勁兒是有目共睹的,哄個媳婦兒應該也不難,就是要求不用太高,當然老宋家對毛頭一貫很寬容,就他那個長相,能討到媳婦兒就行了,絕不阻攔,絕對贊同,百分百配合。

可後來,他們知道扁頭也談了個對象……

那酸爽的感覺,快別提了。

大偉還算是幸運的,在很多講究老傳統的人看來,男孩子嘛,年歲大點兒就大點兒唄,哪怕等到三十歲了,也能討到二十歲的年輕大姑娘。可要是姑娘家呢?早先不着急是有原因的,家裏同輩人中,出嫁的就一個春麗,還跟娘家已經不來往許久了。沒個比對就沒傷害,愣是叫春梅和春芳安穩的享受了多年的單身生活。

到今天,好日子就結束了。

趙紅英感覺自個兒也就參加了三次腰鼓隊綵排,回來后就發現又變天了。

春梅和春芳都是一臉的不高興,賴在宋衛軍名下的這個四合院裏,說啥都不願意走,而她倆身邊,則是站着死活要拽閨女走的張秀禾和王萍。

“鬧啥呢?”趙紅英心說,咋回事兒呢?這才多少日子,鄉下的老三家蠢媳婦兒作上天了,這倆看着老實的也要鬧騰?

不等張秀禾和王萍開口,素來膽子還算大一些的春芳就擰着身子走了過來:“奶,你給評評理,哪有聽人說兩句就被帶着走的?我媽她就上了幾回菜市場,也不知道跟人咋說的,非要我趕緊嫁出去,還叫我去相看相看,說啥甭管好不好,先處一處再說。哪有這樣的?處不好分了外頭人不說閑話的?”

“就你脾氣沖,還沒處你咋知道處不好?別往你奶身後躲,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不成?”王萍一臉的無奈,在說話的同時也跟趙紅英賠笑臉,“媽,這孩子叫我寵壞了,你別惱,我回去教教她。”

“到底咋回事兒?”趙紅英兩邊都瞅了瞅,想着春芳剛才說了一堆,也該給老二媳婦兒一次機會,就問,“那你說說,你都聽誰說了些啥,還有那相看是咋回事兒?對方啥人?”

“就是我認識的一些街坊鄰居,還有買菜時碰上一道兒說話的熟人,就說哪怕是京市,也沒有二十好幾不說親事的,就跟我提了家裏也有年輕人,想叫倆孩子碰個面,處處看,萬一合適呢?”

“那要是萬一不合適呢?”趙紅英斜眼瞅着她。

王萍愣了一下:“這不是得試試嘛?我也沒綁着她叫她嫁給人家。”

“對方啥情況?”

“就是京市本地人,今年二十六了。”王萍喜滋滋的說著,“我瞅着年歲合適,人家也說小夥子長得精神。”

“沒了?”見王萍一臉自得的點頭,趙紅英真想噴她一臉,“鄉下說親你是沒見過還是咋的?就說當年,我給老二說親,不是先跟人家打聽清楚的?你老子你兄弟不都來我家看了嗎?都打聽清楚,覺得合適了,我才跟着媒人去你家看你。等兩家定下來了,才叫你跟老二碰了面。你呢?你老子當初把我老宋家祖宗八輩兒都打聽清楚了,你連人家叫啥幹啥的都不知道?你這是嫁閨女還是賣閨女?”

王萍懵了。

一旁的張秀禾忙過來打圓場:“媽,媽你別生氣,二弟妹也是着急了。其實我這心裏也急得慌,你說早先還可以說是小縣城裏沒啥人,這都搬到京市了,還等啥?我也是想着,回頭叫人家也給我家梅子說一個。”

“一個兩個的,都是豬腦子還是不帶腦子?小縣城的人一定差?京市的人一定好?你是嫁人過日子,還是嫁給這個戶口啊?這麼急吼吼的,乾脆回老家嫁呢,起碼我可以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給你打聽清楚了,省得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就先處處看……處你個娘!”

袁弟來還能藉著電話線,硬抗下了趙紅英的炮火攻擊,可加入是面對面的話,那估計就沒轍兒。顯然,張秀禾和王萍也是如此,早先有多興沖沖的,現在就有多懵圈,雖說是一副鵪鶉樣兒,可其實她們並未被說服,就是單純的怕了趙紅英。

趙紅英一眼就看出了她們的想法,又回憶起春芳最初說的那番話,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我看芳芳說的沒錯,你們倆就是別人說啥你信啥。人家說你閨女年紀大了,趕緊嫁出去啊,你就上趕着把人推出去,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處一處,連對方是人是狗都沒問明白。”

“這不是新社會了,現在都自由戀愛……”王萍弱弱的說。

“那你倒是給孩子自由啊!她不樂意,你還綁着她去,這個叫自由?你以為去瞧瞧沒啥?這要是對方是個地痞流氓呢?你都同意處了,人家硬要娶咋辦?到時候再說不願意,你扯得清楚?”

這下,連王萍也不敢吭聲了。

“別個兒都是誇自家孩子好,你們倒是順着人家的意思,幫着坑自家孩子?今天這個說,先處處看,明天那個說,陪我喝口茶,後天再來個說,你陪我吃頓飯……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可孩子的事兒咋辦呢?”張秀禾看起來好像是被說服了,卻又忍不住跟着操心。

“咋辦?涼拌!”趙紅英恨恨的瞪了倆兒媳婦兒一眼,“我還道老三媳婦兒蠢,我看你倆也聰明不到哪裏去!梅子芳芳,你倆先別回去了,給我先住下。”

“還有,你倆給我記住了,以後要介紹對象可以,先把他們祖宗八輩兒都給打聽清楚了,不會打聽、不知道打哪兒打聽,就讓大偉這個當哥的去打聽。”

“最後一個事兒,不準跟人說喜寶的事兒,要是叫我聽到你們跟人說,家裏還有個二十歲沒說親還是大學生的閨女,我直接撕了你倆的嘴!聽到沒有?都給我腦子放清楚點兒!”

“抬頭嫁閨女,低頭娶媳婦兒,人家都沒把態度擺出來,誰叫你們舔着臉上去的?別以為是你倆十月懷胎生的親閨女就由着你們胡來了,那是我老宋家的孫女,又不是菜市場的蘿蔔青菜隨人挑揀,金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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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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