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號
★★★★★★★★★楔子★★★★★★★★★
一個眉清目秀的將近二十的青年,站在一座山崖上,凝視這遼闊的南蠻荒之原上大片紅色的泥土,看到遠處天邊的一大團紅色雲層正緩慢地漂浮過來。xhsky.net大概還有兩天左右的時間,就會漂浮在這一帶的上空了。
在他的身邊,站着一個身材窈窕、穿着綠色衣裙,輕紗蒙面的女郎,但是只要揭開那輕紗,會發現“她”的面上沒有表情,四肢動起來也很僵硬,像是一個木製傀儡,但身上又散發著一種奇怪的香味。
他轉頭看了一下身邊這個沒有表情的存在,輕輕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你現在忙着什麼呢,這次會不會來呢?”過了半響,他又自言自語道:“你還是不要來的好,這裏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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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高源山披着太陽的金光,靜靜地聳立着,俯視着方圓數百里的河川、人煙。山上的一座道觀“丹霞觀”,被鬱鬱蔥蔥的松樹包圍着,樹枝不時被山風吹得輕輕搖擺,和着道觀中定時傳出的悠揚鐘聲,果然是一處超塵脫俗的好去處。
丹霞觀的前殿,自然是接受香客香火,各種法事儀式舉行的場所。穿過大殿,到達中庭,則是一片碩大的廣場,丹霞門人每天都在此練功。廣場周圍是大大小小的廂房,是道士們休息、打坐的所在。過了中庭,後院就比較幽靜了,是門中身份地位比較高的修士議事或閉關的範圍,普通弟子一般都是不能進入的。當然,那些專門伺奉師尊,負責打點日常生活起居的弟子,或者是管事弟子可以除外。
高源山的後山,還是相當荒涼的。那裏草木茂盛,也比較多野獸出沒。不過沒關係,遊客香客都是從前山上來的,丹霞觀也設了法術的禁制,野獸沒法子到前山來。
這一天,門中的弟子都照常各司其職,練功的練功,煉丹的煉丹,全觀五百多人,老老少少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但後院中的十幾個伺奉弟子因為丹霞觀的掌門紫陽真人跟幾個長老有要事外出,也算落了個清閑。不過,這些人中大半也不肯就那麼閑着,不是到中庭找師兄請教練功的疑難,就是自己打坐鍊氣,因為雖然這些人平時伺奉長老師尊,能讓法力最高的幾位面授機宜,但日常雜務繁忙,要隨傳隨到,其實是沒多少機會練功修行的,所以修為基礎反而不如普通的弟子。所以他們一有空閑,趕緊就會努力追趕。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張懸挂在兩樹之間的吊床上,睡得正香。陽光透過樹葉的空隙照在他臉上,映出一張稚嫩的臉龐,約莫十五、六的年紀,眉清目秀,雙目閉着,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透着一絲懶洋洋的寫意。他身上穿着的藍色道袍下擺,也在空中,偶然隨着山風懶洋洋地擺動着。
“隨緣,隨緣!”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叫起來,聲音的主人也是穿着藍色道袍的一個童子,不過此人滿頭大汗,遠沒有吊床上的那位悠閑自在。
這兩聲叫喊並沒將睡覺的道童喚醒,只是讓他翻了個身,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站着的那位急了,用手推着躺着的童子,一邊又大聲叫道:“雲隨緣!你還睡覺,謝師伯已經回來了,他說師尊們馬上就要檢查大典的各項物事籌備,你還不快起來!”
吊床上的童子終於睜開了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驚破他美夢的人。這個風風火火的人此刻已經拭去了額上的汗水,只在髮根殘留一點濕濕的痕迹,英挺鼻子上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正露出一絲焦慮地盯住自己。~~玄幻天空~~
“這就起來了,不用慌。謝師伯回來又不是掌門回來,就算是檢查,也自有管事的師兄操心,謝師伯不會親自跑到這裏來的。”
雲隨緣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一邊慢悠悠地說道。
“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難怪師兄弟們叫你‘睡緣’。”那名站着的童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他們兩人一個叫雲隨緣,一個叫鄺靈傑,是從小便在附近鄉鎮長大的夥伴,一起被丹霞觀收為弟子的。雲隨緣,俗家本名雲悅來,入了丹霞門后被選為後院伺奉弟子,被師尊改了個道號叫隨緣童子,也有人叫他雲隨緣;鄺靈傑則被改稱為造化童子。
雲隨緣生性懶惰,沒事除了玩樂,就喜歡找個地方睡覺,慢慢地,就被師兄弟們戲稱為“睡緣”或“阿睡”了,一來二去,這外號叫的人越來越多,慢慢地他的真名倒沒幾個人記得了。
而這造化童子鄺靈傑,跟他的性格就截然相反了,此子從小便聰慧過人,好勝心極強,原本他家人是打算把他送去讀書做官,將來光宗耀祖的,不過有一次在他偶然遇到丹霞觀的一位道人,說他有仙緣,道基也不錯,是火靈根的上上之選,有意收他入門,家裏人本來還有點猶豫。但鄺靈傑見到道人表演了幾手法術后,羨慕之極,迫不及待地要跟道人學仙術,家裏人拗不過他,也就隨他去了。
說起來,這雲隨緣能入丹霞觀,也跟鄺靈傑不無關係。因為雲隨緣天性懶散,學什麼都不上心,家裏人很是着急,看到鄺靈傑跟了一位道人,便趁此機會央求道人一起帶他入門,加上鄺靈傑也想要有個人做伴,便半拉半拽地把他一起拉上了高源山學道。
雲家是不指望這個懶惰小子能有什麼出息,能得道成仙的,只是能讓他有個地方管教着,學點丹藥之方,將來能幫人看病,也算有個一技之長,免得坐吃山空而已。故此,雲隨緣上山後,還是跟在俗家差不多,得過且過。
鄺靈傑就不同了,此子一入門,便跟着門中的大師兄開始修習丹霞觀中的“溫玉決”,這是丹霞觀屬火的成名功法,教人鍛煉體內純陽之氣,凝練到後期,可以通體透明,如美玉一般,發出的陽火至純至罡,無物不燃,無堅不化。是這中土之地鼎鼎大名的一門道術。
不過這溫玉決的紮根功夫相當難練,又要求是火靈根突出之人才容易有大成,練的人倒也不多。即使是像鄺靈傑這樣天資過人之輩,入門兩年也才練到第二層的後期,不過只要一到了第三層,練這門功法的修士,就可以比普通練習火系法術的人明顯強出一大截,立即掌握幾個威力極大的火系法術,從三層開始每一層增長都相當於普通功法的二、三倍之多。
鄺靈傑每天孜孜不倦地苦練,修為在同期入門的弟子中算是最高的了。到了寒冬之際,他身上也依舊是一件單衣,對於一般的陰寒之毒也有一定的抗力。
為了平衡這“溫玉決”太難修鍊帶來的問題,掌門紫陽真人另外還創了一套功法,稱為“真一決”,這門功法對靈根資質沒什麼特別要求,主要是培養人的神氣為主。人的精元與神氣,合稱為“精神”,精元與法力有關,神氣與可掌握的法術種類有關。有人法力極強,但是神氣不足,掌握的法術不多,可用的手段就少;有人掌握的法術多,但是因為法力不強,效果就不大。
對於那些資質不高,不能修鍊同時對精元神氣都有好處的“溫玉決”的弟子,就傳“真一決”為基礎功法,以便讓他們多學點法術,也算是一條有前途的修鍊之道。不過,門中真正大有成就身居高位的幾個長老,都是以“溫玉決”為主的。
雲隨緣學的,正是“真一決”。這“真一決”對他來說,倒也不難,不過在練成第五層之前,基本沒什麼對敵殺傷的效用,只能用來洗滌筋骨,培養仙家道基。
真一決唯一比較有點價值的地方,就是能讓人心緒寧靜異常,處變不驚,而且練到十層以後,能有一種很敏銳的感應,可以跟靈獸直接作意識層的交流。
這個奇異的效應,是紫陽真人的嫡傳徒孫,也就是他們二人的大師兄唐志琨發現的——當時一位神農國的道友帶着自己的靈獸坐騎來拜訪,半途被幾個魔道中人襲擊,雖然擊退了那幾個敵人,但靈獸卻在不知不覺中着了道兒,被下了一種奇毒,結果此獸上山以後不吃不喝、煩躁不安。那時紫陽真人恰好下山雲遊,餘下的諸位長老會診了半天也查不出原因,卻讓剛回山的唐志琨感應到異常,治好了那頭靈獸。從此,“真一決”的奇異功效便被人稱道了。
不過這個功效說來實用性也不是很大,畢竟只是一種溝通能力,而不是攻擊或防護力,對增加修為本身也沒什麼意義。故此資質較好的人,都還是將它作為輔助功法練一下而已。
此刻,雲隨緣從吊床上翻身跳了下來,一邊解開系在樹上的繩結,一邊正要對鄺靈傑說點什麼。卻從外面又匆匆趕來了一人,這人也是個十六歲左右的童子,不過是白色的道袍,一見了他們二人就快步上前說道:“阿睡,你果然在這裏睡覺呀,剛才管事弟子來查問過你了,幸虧我幫你打點好了。不過你也該現身敷衍一下才是呀,等會謝師伯可要來了……”
雲隨緣微笑道:“那可謝謝鍾師兄了。我這就去前面。”
他舉步正要走,那位白袍的鐘師兄卻一把抓住他,滿臉堆笑地說道:“雲師弟,我們說好的那個……”一邊眼角瞥了一下鄺靈傑,似乎是不想讓他知道的樣子。
雲隨緣淡淡一笑道:“那個自然不會忘記的。不過本想要趁晚上人少的時候給師兄,既然師兄那麼心急,現在交與師兄也無不可。造化童子不是外人,讓他看到了也沒什麼。”
說著,他伸手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綠色小瓶,遞給白袍童子。
“咦,這不是養氣丸么?”一旁的鄺靈傑不由小聲地驚叫了一下,隨後問道:“鍾銘道,你怎麼拿雲師弟的藥丸?”
白袍童子鍾銘道快速接過了藥瓶,白了他一眼說道:“是他自己央求我和李木子師兄幫他打點雜務,難道讓我們白乾不成,反正這傢伙有空不是玩貓就是睡覺,也沒幾何練功的,藥丸給我們正好。”
“不錯,以後還要勞煩兩位師兄了。”雲隨緣滿不在乎地回應道。鍾銘道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副很親熱的樣子,然後就滿臉佔了大便宜的神色走了。
鄺靈傑沒等他走遠,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雲隨緣道:“你真的把兩月才發一次的養氣丸給他們了?”
雲隨緣點了點頭,鄺靈傑立即滿臉心疼的神色道:“哎呀,我們入門弟子好不容易得來的丹藥,嫌少都來不及,你倒好,讓給別人了。你要讓人,怎麼不讓給我?”
“讓給你?”雲隨緣抬頭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把藥丸給他們,是讓他們幫我打點雜務,還有幫我在師長面前必要時候就圓一下謊的。給你這個練功狂,你收了藥丸肯擠出時間幫我掃地洗碗嗎?再說,你也不會撒謊呀。”
鄺靈傑撓了撓頭,一幅被說中的樣子,一時沒再回話了。不過他心裏還是在嘀咕,他們丹霞觀對普通弟子的待遇,是每月發一張火球符籙,或者一張火蛇符,每二月發一粒養氣丸;半年發一張防護用的金光符。符籙是讓弟子練習施法或防身用的,也可以用來跟人交換需要的東西,而養氣丸則是增進個人修為用的丹藥。對於還在入門階段的人尤其重要,可以幫助他們比較快速地突破低級的瓶頸,一般人就是拿三張火球符籙來都不肯交換的。他的這個同鄉好友只為了偷懶睡覺,就把那麼寶貴的丹藥讓給別人,在他看來就幾乎是直接把黃金倒進河裏一樣心疼。
雲隨緣看他還是心有不甘的樣子,就跟着說道:“我練的真一決,到了六層以後才是個瓶頸,暫時我也用不到。他們跟你一樣練的是溫玉決,第一層的關口就過不去,才向我提議交換藥丸的。這兩人都是執法長老的伺奉弟子,我用這藥丸跟他們拉好關係,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可照應一二。再說了,我爹媽也沒指望我能成仙得道,不過是讓我學點丹藥醫術,過幾年我可能就下山回家了,犯不着為了藥丸開罪兩位師兄。”
鄺靈傑想想也是這道理,就嘆了一口氣說道:“隨緣,你真的過幾年就下山了?我們在一起那麼久,還真是不捨得呢。”
雲隨緣拍拍他肩頭說:“沒事,過些時日你得了真傳,可以飛天遁地,來看我還不是易如反掌。不過別晚上偷偷摸摸的來,說不定我正抱着媳婦兒睡覺,讓你嚇一大跳就不好了,哈哈,哈哈。”
鄺靈傑搖頭苦笑道:“以我們的修為,如果不藉助法器,根本沒法飛騰超過百尺的距離。門裏有規定,修為不過五層的弟子,是不能發與法器的。按我這練功的速度,五年之內是休想能過四層了。”
雲隨緣吐了吐舌頭說:“我的鄺**師,按你這速度,入門兩年就到了溫玉決二層後期,連過了兩處瓶頸,你看多少人還在第一層的關口卡着。我看三年內你就過第六層了,要過第八層也不是太難的事。”
鄺靈傑聽了,臉上豪氣頓生,抬首道:“你說的是,我一定要學有所成。將來要學唐師兄一般,追風逐電,上天入地,斬妖除魔,何等的逍遙風光!如果能像掌門師祖一樣,結丹后衝擊渡劫期的話……”
雲隨緣聽了,感覺他就像在講一件百年以後跟自己完全無關的事一般遙遠。
因為大多數道術,從鍊氣體第一層練到頂峰的十一、十二層一般都要五到十年的過程,然後要嘗試締結“仙根體”,好為結成內丹做準備。當然,天生就是五行純靈根的人,也許不用經過結成仙根體就可以成功結內丹,但多數人還是會選擇先仙根體的,因為結成以後,人就首先洗經易髓了一次,對純化根基很有好處,後面結丹就容易多了。
結成仙根體后,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相貌改變非常緩慢,樣子過十年才相當於凡人的幾個月那麼小的變化,很多年輕美貌的女修當然更會努力先結仙根體。
這個過程,一般用十年能成功的,也算天才了。如果用二十年也沒人笑話你的。
到了結丹,就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大瓶頸了。所謂結丹就是要把人的精、氣、神全部純化,在體內凝結成有形的物質與五臟六腑融為一體,更大幅度地提高法力修為,同時連壽命都能大大延長。也只有結成內丹后,很多大威力的法寶才可以被修士運用。
要結丹,對人的資質、練的功法、運氣、所處的環境和服用的丹藥等等,都有一定的要求,很多人就算一輩子也可能沒能到達仙根體的程度,更別說結丹和渡劫了。
兩人正說笑間,外面傳來一陣鐘聲,正是丹霞觀集結弟子的信號。兩人連忙匆匆忙忙向著中庭走去。半途上他們遇到一名白袍童子,也是腳步匆匆,跟他們一個方向,那童子口裏叫道:“阿睡,我還以為你在哪裏睡覺不知道師伯回山了呢。等會師伯要是問起來,你就這樣回,我都給你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