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紅娘
七令笑盈盈從湖心亭的柱子之後閃出,向崔向福了一禮,才道:“可是收到了我家娘子的紙箋?”
一見七令天真純潔如同小女孩一般的笑容,純樸得令人感動,崔向就不免頭大,遇到這樣一個女子,打不得罵不得,人家還眼巴巴看着你,全是溫情,你不表示一下感謝都對不起她的微笑。
只好答道:“收到了。多謝鄭娘子贈紙……”
七令笑嘻嘻地非常開心:“還有呢?”
還有什麼?崔向一時沒想明白,腦子轉了幾轉,才恍然大悟,忙道:“鄭娘子身為女子,一筆蠅頭小楷已經頗有大家風範,着實讓人敬佩!”
七令已經笑得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她白生生的一口牙齒:“呀,多謝崔郎君誇獎……還有呢?”
崔向差點嗆住,怎麼還有?
又使勁一想:“還有紙箋淡香襲人,讓人愛不釋手……七令有何話要說,不妨直說,好不好?”
算是怕了她了,萬一她再來一句,崔向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總不能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也太丟份了。
七令也不避諱,湊向前來,俯在崔向耳邊悄聲說道:“我家娘子送你紙箋,你也該回信一封,以示謝意,這也叫書來信往,才算不失禮數,對不?”
七令比崔向矮了將近一頭,明明夠不着他的耳朵,偏要掂起腳尖向前靠,崔向怕她一個站立不穩撲在他的身上,只好彎腰遷就她一下,一彎腰,二人就離得近了,一股蓮花般的清香直撲入鼻。
七令吐氣若蘭的口氣噴到他的臉上,濕熱得令人發癢,耳根也不由發熱,而且七令還雙手拉住他的一隻胳膊,緊緊的,也不鬆手,更讓崔向渾身難受,心裏直喊,這個七令,怎麼這麼不知避嫌,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么?
雖然在崔向眼中,七令不過十三四歲年紀,以後世的眼光來看,還是幼女,但身材已經發育得凸凹有致,已經是一副成熟飽滿的模樣。唐朝女子十三歲嫁人者不在少數,所以崔向才感慨七令怎麼沒有一點身為美人的覺悟,這要是落到登徒子手中,還不得上下其手大沾其光!
七令雖不如八歸看上去豐滿,也不如八歸潑辣大膽,但她純潔得如同早晨的一滴露水,不沾染半點雜質,才是最讓人生憐之處。男人都喜歡純潔美好的事物,崔向也不能免俗。
只是對七令,他現在還是愛護之心多一些,覺得她的可愛和天真才是無價之寶。
“待我再作詩一首,抄錄下來,有空一定回贈鄭娘子。”崔向也不想讓鄭瑾兒失望,心中覺得那個古怪精靈的女子,其實也不如他想像中那麼壞,仔細一想,也和七令一樣,單純多過心機。
七令這才鬆開崔向的胳膊,笑眯眯地轉了轉眼睛:“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下學之後,我在湖心亭恭候崔郎君大駕。”
說完,也不等崔向答應,一轉身,雙手各提裙角,如一隻輕快的蝴蝶一般,穿過花叢消失不見。
這……也太霸道了一些,絲毫不給人說話的餘地。不過也不得不說,這份熱情,和傳說的紅娘一般無二。崔向無奈一笑,返身回到菡萏苑。
崔向不知道的是,鄭瑾兒已經收到第三封催她回去的家信,父親語氣格外嚴厲,若再不回去,就將派人將她綁回,立刻送到清河崔家嫁掉。鄭瑾兒慌了神,兩相比較之下,越發覺得崔向比起其他的崔氏子弟,強了百倍。
七令也是焦急萬分,恨不能立刻代娘子去當面問崔向,是否對鄭瑾兒有意?她也知道,一旦鄭瑾兒回到滎陽,就再無出來的可能,只能聽從父命,遠嫁清河……
八歸雖然心中對崔向還是記恨,可是她也不喜歡那些塗粉插花、一臉端正滿面肅然的士子,相比之下,崔向雖然可惡了一些,但比起那些士子,還是順眼多了。所以她也鼓動鄭瑾兒不要錯失良機……
這就有了七令主動相約之舉。
既然答應了七令,崔向也不敢敷衍了事,就靜思多時,抄詩一首:“寄語天涯客,輕寒底用愁。春風來不遠,只在屋前頭。”筆法以柳體為主,略帶一些高閑的洒脫風格。
次日,學堂之上,夏箴言對崔向的提問漸漸多了起來,惹得有人妒嫉,有人羨慕。崔向依然如故,有問有答,不問不答,還是老實巴交的樣子。以前這副模樣被夏箴言識為笨拙,現在在他眼中,卻又成了老成持重,是可造之才的表現。
不得不說,好壞都在一念之間。
下學之後,崔居沒有來找崔向,他也正好如約來到湖心亭中,將詩作交與七令。七令歡喜地接過,卻又說道:“明天再來,不見不散。”
“再來何事?”崔向話剛出口,七令已經跑得遠了。怎麼能這樣……他哭笑不得。
第二日下學之後,崔向有心不去,想了一想又於心不忍,不忍心讓七令空等,也不願讓鄭瑾兒失望,說來他對鄭瑾兒主僕也是好感日增,儘管也沒有多想,只當是她們尺書傳信,只為交流詩作罷了。崔向也就厚了臉皮,每天抄錄一首詩作給鄭瑾兒,他並不想以詩揚名,不過又不能寫些別的,只好以詩代言。
又一日下學,他還未來及前往湖心亭,就見崔居興沖沖前來找他,原來是凌靜安來訪。
看來事情有了眉目,崔向大喜,頓時將與七令見面之事拋到腦後,隨崔居一起去見凌靜安。果然,凌靜安已經一切安排妥當,讓崔向前去一觀,崔向當即同意,約崔居一起離開崔府,和凌靜安乘車前往城北。
為了找到崔向所說的宅院,凌靜安可算是費盡心計,不能離崔府太遠,又不能太近,太遠則崔向來往不便,太近則又易生事端,而且還要既大又廣,確實不好尋找。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離崔府半個時辰的路程之處,在城北的迎春巷,找到一處廢棄的院子。
院子足足有五十畝方圓,因為年深日久無人居住,荒草遍地,無比荒涼。本來凌靜安只想租下,不料房主只賣不租,而且偌大的院子只要兩百貫,他一見之下,也就出錢買下,兩百貫在袁州城內,連一處獨門小院都不好買到,何況是佔地五十畝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