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似夏日的漫長，冬天的時間過得飛快。

還不到下午六點，天色已經昏暗一大片了，家家萬燈齊亮，除夕團圓夜正式開始。

老宅難得一見熱鬧，多了兩個人，自是不同，整個家都好似瀰漫起一股子煙火氣，溫馨十足。

保姆傭人們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地準備呈上晚餐，其中還夾雜着一個纖瘦的身影，認真專註地在整理台前攪拌調料。而在她左側的鍋里咕嚕嚕地一陣陣白汽上升着，裏面蒸的是餃子，羊肉白菜餡和鮮筍蝦肉餡，還有幾個韭菜餡。秦老不愛吃韭菜，但秦現愛吃幾個，所以舒然做得不多。

這些餃子，都是她下午親自做的，之前在秦家待着的那幾天，她向陳媽拜師學藝，學了包餃子的做法和餡料調製。就連蘸餃子的調料汁，也是她親自向陳媽請教，再自己稍微貼合他們的口味稍作調整而成的。

不能說是絕對正宗的水準，但馬馬虎虎達到好吃還是有的。

等了一小會，舒然自信滿滿地起鍋，裝盤，在傭人的幫忙下，終於端着這些心意滿滿的餃子，出了廚房。

兩大老爺們面對面而坐，早早就在餐桌上等着了。

兩人淺談了一些公務上的事，秦老雖已退出江湖，不再去踏入泥潭，但關於近來的一些風聲，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秦老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孫子是什麼脾性，也知道他的行事作風，自己無法阻止，可他勸誡了一句，“別太過火，點到為止。別忘記，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秦現自然聽得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秦老不過是要他給個爽快利落，畢竟這要是逼急了，對面也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

秦現不置可否，只是低哼了一句當作回應，再無言語。

秦老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兩個人百無聊賴地坐着，過了不到一會，廚房裏終於迎出來她的身影，秦現抬頭看，眸光倒映出她笑得溫柔的臉。

頭髮被鬆鬆垮垮地挽在耳後，露出一截潔白的脖頸。她只穿了一件杏紅色的毛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袖子被挽起來，留出一雙纖細白嫩的手臂在端着餃子，一步一步的朝他們走來。

她顯少穿紅色，大多時候都是淡藍色，淡青或紫，今兒除夕，估摸着是年味氣息重，她竟也穿上了紅色。與平時清新溫婉的氣質不同，杏紅色的衣服相襯着她溫柔無比，一顰一笑中都似帶着一抹和煦陽光，明媚得溫暖着，撩撥着人的心弦。

秦老看見她也開心，在他心裏，他的這個孫媳婦懂事大方，不驕不躁，氣質又溫婉可人，全身上下挑不出錯處。

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看人早已是火眼金睛，從第一眼看見她，就頗有好感，更別提接下來一日一日相處所了解到的她，更是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看走眼。

他跟秦現做事手法不同，眼光也不同，但很難得，在遇見她時，卻是同樣的喜愛。

所幸他們在一起了，還結婚了。

她陪伴在秦現身邊，確實是讓他有所改變，就比如今夜除夕在這邊過，陪着他老人家吃年夜飯，守歲。這一點，秦老絕對不相信這是秦現做的決定，肯定是舒然主意的。

人老了，要什麼金銀珠寶，要的僅僅只是子子孫孫的陪伴而已，舒然能懂這點，能做到這點，秦老是感動的。

思即，對她的垂愛又多了幾分，他趕忙招呼舒然坐下，“然然，別忙活了，快坐下一起吃飯。”

舒然將餃子放在餐桌正中央，看着滿滿一整桌的各式各樣的菜色，莞爾一笑道：“好。”

舒然還記得上一次坐在這張餐桌里吃飯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見到秦老的時候。

她陪着張爺爺一起來跟秦老切磋廚藝，中午被他留下來一起吃飯，那個時候她跟秦現還不認識，那個時候餐桌上還是四個人。

物是人非，張爺爺已經不在了。

而她居然跟秦現結婚了。

舒然搖搖頭，除夕夜想這些事，未免太過傷感，擾了熱鬧的氣氛。

秦老破天荒喝了點小酒，平日裏醫生是不讓喝的，想着今天熱鬧，桌上又是紅酒，舒然跟秦現就都沒阻止。

秦老難得開心，拉着舒然說了一大堆趣事，有關秦現，也有關秦現的父親母親。

舒然聽着聽着就看向身側的秦現，他都沒什麼反應，頂多只是笑了笑，就一直低着頭往她碗裏夾菜夾肉。

這樣的場景一直延續到秦老醉了發困被傭人扶上房間休息為止，才終於結束。

餐廳里只剩他們兩個人，客廳外不知道誰開了電視，春節聯歡晚會的節目聲在外邊傳來，舒然剛剛也喝了點紅酒，此刻醉意朦朧地看着身邊的人俊俏精緻的臉龐，傻傻地笑着。

秦現無奈的回望着這個喝了兩杯紅酒就滿面潮紅朝他傻笑的女人，大掌將她晃動着頭輕輕一轉，就壓靠在他的肩膀上。

兩人相偎而依，聽着客廳里微弱的電視聲，望着窗外天空裏肆意綻放的煙花，心從未如此平靜溫暖。

她在臨昏睡前笑着舉杯，酒杯中的紅酒蕩漾着，照映出窗外流光溢彩，絢麗奪目的煙花，她的聲音在煙花聲中清澈響起，“來，祝我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秦現。

這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除夕夜。

我相信，還會有兩個，三個，十個，二十個。

願長久，願一世。

晚安，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