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信手一招,將那柄巨大鐮刃握在掌心,屈指輕彈刃鋒,就見那紅楓紋路如水流轉,越發靈動,柄身纏繞的那條黑龍更是緩緩遊走起來。
信手揮舞兩下,陳浮生就覺一股血脈緊密相連的感覺油然心生,說不出的妥帖如意,然而鐮刃經行之處,卻是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漆黑裂痕,雖然細如髮絲,但卻清晰異常,而且久久不能彌合。
而這,還是陳浮生並未動用多少法力的情況下,可以想像,當陳浮生全力催動此兵,不說其他神通,單單憑藉這無以倫比的鋒銳之意便足以將擋在面前的一切盡數斬裂。
並不急着讓手中鐮刃重新恢復人身,陳浮生再次催動體內人道火種,化為赤焰向著左臂涌去,將那口清靜琉璃錘盡數包裹進去。
既然這位第六天魔王轉世分身已然如約化為陳浮生手中法兵,陳浮生自是要依着自己同那琉璃兒先前約定,將對方以人道火種之力祭煉,令其同那口錘形法兵相合。
這一下子就要輕易許多,琉璃兒煉化了那道生死棋法洗禮過後的降魔劍意方才打破桎梏,真正成就法寶,已然同陳浮生心意氣機相通,再加上它天生就是一記神通,法寶所化,不似那少女今世徹徹底底的人身,對於與法兵化合,受陳浮生御使毫無排斥,故而火種之力只是在體內一轉,再無其他煊赫聲響光影,就已經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改換了面目。
琉璃兒乃是佛門當中那記遍照大千日月光明清靜琉璃錘神通所化,本體透徹無瑕宛如琉璃,一經運起,更有無量日光月華隨身,然而當這人道火焰斂起,已是化為一口玄色方頭鐵鎚模樣,隱現暗紅光澤,多出一分深沉厚重之意,揮動之間也不似先前那般輕飄,清靜無染之意,而是自有一股大刀闊斧改天換地的剛烈陽剛之意充斥其中,和先前意境大不相同。
運轉法力,讓手中錘兵在兩種意境中來回切換,體悟其中微妙變化,來回數次后,陳浮生感覺兩股意境在法錘內部已經有如水乳相會般開始交融化合,只剩時光繼續切磋打磨后便自罷手,一手握錘,一手持鐮,猛然提起一身法力,雙臂舉起,在頭頂交錯而過。
錘鐮相交,登時就有一股圓滿之意在陳浮生心胸間生出,本來就是法力幻化的身體不自覺節節拔高,等到勢頭止息,已是放大至百丈長短,雖然比起之前那尊聚攏扶桑一地四萬八百座神社信仰願力幻化的撐天神人法相來要低上一頭,但也已經足以俯瞰整個江戶之地。
只是不知不覺間,這具分身面目服飾也已發生變化,容貌顏色俊美如女子,身材纖細,肌膚白皙,卻與全身裹在的一套赤紅如血的冠冕絲毫不見衝突,氣質反而格外和諧,頭頂赤精玉冠,身披赤霞之服,萬千羽翼皮毛涌動火焰的飛禽走獸在上緩緩遊走,簇擁着中間那頭不停吞吐炎光佔據了冕服近半面積,意態極其睥睨昂揚的朱雀神鳥。
在“陳浮生”身後更是憑空多出一輪大日,吞吐紅光,懸挂在腦後位置,照射萬千,每一根髮絲都被映射得光輝燦爛,越發映襯得陳浮生幻化得這名身着帝王冠冕的俊逸少年燁然若神人,超凡脫俗。
在其身後虛空,波紋蕩漾。更是好似有着一座無邊無際的赤精火海,投影而來,數十上百萬身披鐫刻有繁複符籙甲胄的天兵天將或者各自騎乘着天馬異獸或者搭乘着巍峨樓船踩踏着這片無涯火海,驚天氣機沖霄而起,連為一線,覆壓而下。
就連虛空都承載不起這等“重量”,因之泛起波瀾,現出塌陷破碎之勢來。
得此加持,神情淡漠的“陳浮生”身上便自生出某種蒼天在上,凌駕萬物之上的無邊威嚴來,在這股神威之下,萬千生靈只能俯首,根本不敢抬頭窺視分毫。
“五方天帝的境界實在過於高妙。”
巨大神人忽然搖頭,然後就見身後那片無邊火海忽然消失,一如夢幻泡影,那些各自擁有高妙境界神通的天兵天將也與那些樓船一類的仙家神物一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萬千黎民百姓,士農工商,四業百工,無所不包。
身上光華如水流淌,等到停止下來,這尊神人已是再次改換面目,重新恢復成陳浮生模樣。
面色平靜無波,實則陳浮生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任他打磨得不動如山的道心也難以平復鎮壓。
哪怕已經盡全力去推測拔高天庭五方天帝這等大能者的境界,事到臨頭,陳浮生方才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小看了對方。
這縷火種不過是赤色黎明中一名信仰算不得最堅定的底層契約者觀想赤帝在識海中幻化而成。只不過在陳浮生進入其識海后引動了赤帝一縷意念跨越不知多少時空傳遞過來,借屍還魂,與陳浮生一場指點形式的鬥法過後,自行泯滅元靈被陳浮生煉化,令陳浮生得以一窺其中的人道滄桑變遷之力。
而當陳浮生今日湊足這對赤帝法兵后,卻是冥冥中觸碰到某種契機,不自覺將其中更多“信息”引導出來。
赤帝高居天庭五方天帝之列,即使造化之位亦是觸手可及,堂皇正大,自是不會行使什麼奪舍之舉,只是他境界過於高妙,哪怕已經抹去火種性靈,亦是令陳浮生心神不自覺投入其中。
陳浮生輾轉數個世界,經歷甚多,道心早已通透無礙,視功名利祿如看過眼雲煙。
然而作為修士,得證長生,窺見更高處的風光,乃是他入道的根基,若非如此,難以在短短歲月中將道行修為精進如此。
既是如此,他心志就難免會被火種中所蘊含的赤帝境界所動搖,更何況他這具身體本就是人道火種之力幻化而成,領悟越深,就與這火種更加契合,也就越難擺脫。
幸虧他手中還有那對鐮錘法兵,此兩者單論境界比他還要勝出一籌,又非是主體,不受影響,甫一發覺陳浮生異樣,那琉璃錘便自運轉神通投影陳浮生心湖當中,投影出一片清靜世界,將其心志從沉迷中喚醒,斬盡萬千雜念,助他將那些領悟真正化歸己有,道行更上一層樓。
悠長吸進一口氣,運轉法力,隨着身後大日,萬民虛影等一一收回體內,陳浮生身形亦是徐徐降低,直至與常人無異。
不過這次陳浮生卻自感覺這具身軀和先前有了顯著不同,這具分身畢竟是神念衍生,本質虛幻不實,唯有神魂,然而此時此刻陳浮生卻感覺好像有着血肉筋骨等填充其間,幾乎和其他血肉生靈無異。
神念外放出身,雖然修為境界沒有顯著提升,但是陳浮生能夠清晰感應到與這方天地間的聯繫越發緊密,對於這個意外之喜,陳浮生微微點頭后,便自將頭抬起,昂首看天。
雖然他已經收起法相,但是氣機交感下,仍有異象殘留空中,江戶上空,整片天幕被染為通紅一片,與萬家燈火相映,將夜色徹底壓下。
在這塊天字第一號的幕布之上,一錘一鐮交錯投影其上,凡是注目這道圖案之人,便根據個人性情稟賦聰慧程度等,或多或少增添些莫名領悟,不可言傳,甚至也很難意會,若有若無,只是無一例外,每人心中卻因此多出一抹熾烈精進的豪情鬥志出來。
“此夜之後,扶桑一地形勢必然大變,此局面雖是因我成就,但我應當及早抽身離去,任其自行演化才是。”
無需施展望氣之法,陳浮生也能感知到此地的氣氛產生了微妙變化,甚至以江戶為起點,向著整個扶桑輻射而去,波及的範圍還要更廣一些。
根據陳浮生搜羅這個世界信息及自身望氣所得,對於扶桑這近百年來氣數起伏變遷已經瞭然於心。
事實上此地格局演化在那場波及大半星辰的大戰後便已註定,三四十年前氣運發展至鼎盛,然後再難興起,如一池死水,一點一滴,便無可避免地走向萎縮乾涸。
然而自陳浮生進入這處世界后卻是悄然生出變化。
琉球之地,歷史上作為華國藩屬,然而這一二百年下來卻早已同扶桑氣數糾纏不清,難以切割。
尤其自那克瑞邁鄂駐兵於此,作為一枚釘子后更是攪擾得此地氣運糾葛,越發複雜。
然而這枚釘子卻被陳浮生親手施展神通拔除,斬斷同克瑞邁鄂本土間的聯繫,通過魔種之法,令得那些兵卒對他幻化的那名神靈生出敬仰之力。
接下來琉球更是會謀求獨立,從扶桑中切割出去,固然會使得扶桑氣運少出部分,但亦是解脫了束縛,輕裝上陣。
而在扶桑本土,亦是如此,陳浮生出手,有意無意間將這譚死水攪亂,形勢大變,卻也令得這扶桑之地不再如先前一般暮氣沉沉,有着革故鼎新,煥發新生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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