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少爺法恩
蜿蜒的青石路延伸島心,好似古來有之。這條路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彷彿建造者只是隨意從哪裏搬來平坦的大石,往地上一嵌就應付了事。但結果卻很完美,踏足其上,有一股自然的美感。
路的兩旁,除了各色奇花異草,灌木小叢之外,儘是一種枝條光禿禿的怪樹。
說這樹怪,簡直怪異絕倫。
它們主幹普遍高大筆直,十丈起步,然十丈之後,便分枝擁簇,呈爆炸式展開,密密麻麻的枝條盤根錯節,遠遠看去,就是一個天然堅固的鳥巢。但是,在其枝條末節,掛滿紅的,紫的、青的、橙的、藍的……果子。
這果子沙缽般大,卻呈球形,一個個肌體飽滿,令人垂涎。
最驚異的是,偶爾微風帶起異物吹過,碰到果子,它就會砰地一聲爆開,仿若孔雀開屏,開出純色的漏斗形圓盤。
形如一個個大喇叭。
感情,它們並非果子,倒更像是一種花,或者,樹葉子?
一路走來,小白菜最喜歡彈出一道道指力,將它們整得雞飛狗跳,爭先恐後地結出花傘。這不,漫漫數公里的林道,硬是給這方大地平添一片妖艷花海。惹得蘇麗爾莎直搖頭。
忽然,大地劇烈晃動,伴隨痛苦的怒吼呼嘯而來,幾人一時不慎,重心不穩。
而那聲怒吼,更是讓兩個女人臉色大變。蘇麗爾莎勉力站定,扶着萊頓胖子失聲驚呼:“這是法恩的聲音,這是……他的病又發作了?怎麼回事,小白菜,不是說他上個月已經發作過了么?”
“上個月的確已經……”小白菜聲音顫·抖,雙眼滿含擔憂。
就在這時,一股能量潮汐猛烈襲來,萊頓胖子大叫“不好”,以魔術般的手法掏出一顆水晶捏碎,下一秒,一道球形光罩將他和蘇麗爾莎罩在其中。那鋪天蓋地的能量潮汐一撞上這光罩,頓時消弭無形。
不過,另外三人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只有六階實力的兩位隊長瞬間被吹飛,撞斷不知多少跟怪樹。
小白菜倒是憑着實力,僅退了三步便穩住身形,隨後,她迅速將氈帽往頭上一蓋,整個人隱匿於灰袍之下,那恐怖的能量浪潮竟也無視她,穿透而過。
擋住這突來的能量流,三人再往小島中心看去,正好見到一輪璀璨的“太陽”緩緩升起。
霎時,
恐怖的高溫點燃虛空,將整個天空連帶海域染紅一片,異常的熾熱一浪接一浪扑打而來,肉眼不可見的衝擊波綿延不絕,遠在沙灘的30位黑甲士在驚駭莫名中齊聲倒地。
風,呼號不已,雲,卻不敢聚集。
小島上空,空間在高溫的炙烤下不斷扭曲收束,某一刻,好似那張弓滿月的箭矢,整個空間帶着尖銳的割裂之聲,猛然向外膨脹,遠勝之前的波紋眨眼籠罩小島。
轟!
方圓十二海里的海域轟然一震,掀起數十丈巨浪,化作巍峨水牆,將整座小島死死圍住。水幕中,神秘的星空畫卷再現,散發著雄渾的元氣波動。那駭人的衝擊波轟在水牆上,盡被它吸收轉嫁,泄至海底。
奇怪的是,如此恐怖的衝擊,首當其衝的小島本身,卻沒有出現太過嚴重的毀滅。
那“太陽”在空中懸浮了一刻鐘之久,這才倏然一黯,光芒盡散。此時,整座小島突然爆發出一道道各異的獸吼,吼聲中夾帶畏懼,又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意味。但無一例外,每一道吼聲都充滿了力量。
青石路上,下白菜掀起氈帽,蘇麗爾莎夫婦也撤去光罩。
“可惜,一個四星的守護之環就這麼浪費了。”虛握空空如也的手,萊頓滿臉肉痛。
“用就用了,啰嗦。快,去看看法恩怎麼樣了,問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不是說上個就已經發作過了么,為何現在又來了。”滿臉焦急的蘇麗爾莎不顧自己挺着大肚子,邁開步伐。
“夫人,您小心些。”萊頓趕緊跟了上去,在他懷中,老七依舊眯着眼,好奇地打量這一切。
似乎,先前的變故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山谷,迷霧更濃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可怕的餘溫依然逸散在此地,咕咕作響的潭水就是最好的證明。
踏~踏~踏~
輕盈的腳步由遠而近,高挑的身影逐漸清晰。
“少爺,好些了嗎。”聲音酥軟,沁人心脾。來者一彎腰,伏趴在水潭邊上一處凸起上。看得出,這本是人工修建的靠台,但現在已經面目全非,醜陋異常。
咔嚓~
雞蛋破殼的聲音,源自一顆頭大的巨蛋。潭中的人佝僂着身子,顫顫巍巍地托起其中一顆,手指只是輕輕一碰,整顆蛋的殼便皸裂飛濺,露出裏面潔白嫩·滑的內核。
那人幾大口就將這巨蛋吃得一乾二淨,如此還不過癮,又將剩餘的十幾顆盡數消滅,這才輕舒一口氣,仰靠在來人懷中。隨後,他微微抬手,掌風輕送,山谷濃霧盡散,豁然開朗,潭中沸水驟冷,平滑如鏡。
再看兩人,一個身穿灰袍,長發飄飄,魅惑的眼角牽出一抹動人的心碎。
另一人,卻是一英偉青年。
但見他半身探入水下,肌肉緊密有致。整個人蜂腰猿背,面似刀削,更有黑髮飄揚,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恍若璀璨星海,深邃靜謐,不沾一絲火氣,又有萬千銀河,周轉不息。
“青兒,準備一下,母親他們過來了。”
“是。”
青兒起身拿過衣物,服飾男子穿戴整齊。兩人一前一後,步調一致,慢悠悠走向谷外。初時,男子偶爾還咳嗽抽搐,待至十餘丈后,人已徹底健朗,步伐矯健。
來到一處百仞斷峰,其上建有草房五座,拱衛成院。院中配有石桌木椅,鞦韆花圃,端的是別緻靜雅。
青年剛剛坐定,自女子手中接過一方手帕,還未捂上鼻翼,已見五人,哦,準確說,是五個大人,一個小人兒快步而來。正是他這一世的父母,蘇麗爾莎夫人,萊頓老爺,小白菜和兩位隊長,以及尚在懷中的七妹。
“法恩,你沒事吧。”人未至,關心已到。蘇麗爾莎夫人見到兒子,頓時不管不顧,飛也似的跑起來。
青年兩眼一眯,人已出現在母親身旁,一把摟住她,不讓她太過激動。
“母親,你還懷着老八呢,怎可如此劇烈運動。”聲音溫和圓潤,絲毫不見年輕人的青澀、生硬。身後,萊頓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喘着粗氣道:“老二啊,還是你行,你媽這性子真是……呼,不行了,我得歇會兒。”
說完,胖子抱着女兒一屁股坐了下去。
“少爺。”兩位隊長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青年微笑着點頭。
一番問候過後,兩位隊長隨青兒、小白菜退下,院中只剩一家四口圍坐石桌。
“老七,來,笑一笑,乖。”青年伸出手指逗弄妹妹。
小傢伙眯着眼睛笑翻了天,咯咯地抱着哥哥的手指又啃又咬,口水都打濕了衣裳。這還不算,似來了興緻,小傢伙硬要從父親懷中離開,憋紅一張小臉兒,使勁兒朝哥哥那邊拱。
“也是奇怪了,一年不見,老七還這麼黏你。琢磨着,家裏的小猴子們都跟你合拍啊,我這個父親是一點兒存在感也沒有了。”萊頓哭喪着臉,朝兒子打趣。
說起來,眼前的青年是他第二個孩子,最大的兒子,從小就表現出異於一般孩子的睿智,而且獨立,甚至可以說“冷漠”,很少叫他爹,或者爸爸,一般只稱呼書面的“父親”。
但萊頓知道,這個兒子雖然“冷漠”,卻堪稱是兒子中的典範。
如今家族能發展這麼快,可以說完全是靠了兒子的功勞。反倒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基本上就是坐享其成,白白享受“老爺”的福分。君不見,曾經卑劣粗鄙的他,至今不敢對第二個女人有念想。
“呵呵,你老愛顯擺無謂的東西,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自然就少了。”青年笑道。
“胡說。”萊頓撇撇嘴,沒有接話。
“法恩,”沉默的蘇麗爾莎夫人說話了,只見她表情嚴肅:“說說吧,怎麼回事,小白菜信中說,你上個月已經發過病了,為什麼今天又發作了。”
聞言,青年神色一頓,繼續跟小妹鬧了一會兒,才模糊說道:“從今年開始,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以現在的情況看,應該是每月一次吧。”
“每月一次,女神在上,我可憐的孩子。”夫人咬住嘴唇,眼中滿是痛惜。
“老爺,你們家族這該死的血脈到底是什麼,就不能想想辦法么,你就忍心讓他繼續痛苦下去。”夫人將滿腔怒火對準了自家老爺。她實在忍不住了,若非這該死的家族血脈,兒子也不用受着份罪。
她可是見識過,兒子一旦發病,那種痛苦,簡直比她生孩子還要更勝一籌。
“我……唉,都找了20多年了,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法恩,你……”萊頓面帶愧疚,語聲哽咽。
“好了,我都說過了,這病要不了我的命,只會讓我更強大,你們不用這個樣子。好了,母親,別哭了,再哭,對老八影響不好。”法恩笑意吟吟,沒有半分傷感的意味。
“可是……”夫人還欲再說,法恩笑着抱住她,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唉,我就是……我就是心疼。別人不知道,我這個當母親的還能不知,你每次發病,那種失控的能量和變身,不次於拿着刀對你……對你……”說著,夫人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好一陣,她才止住哭聲。
“對了,母親,你們這次來,是家族出了什麼事嗎?”法恩奇怪。以前,可都是新年交替的時候才會見面的。
他這一問,兩人頓時神色一整,氣氛緊張起來。萊頓清了清嗓子,這才掏出一張信封,道:“你先看看這個吧。”說完,信封輕輕一飄,落入法恩手中。
法恩不解,打開一看,只見大大的白紙上,赫然只有簡單的一行字:
父親,母親,還有討厭的二哥,我和姐姐闖蕩大陸去了,勿想勿念,特蕾婭·李維斯·涅音聖茨!
“這是……三妹和大姐離家出走了?”